第九章:冲破迷茫 三
命运总是善于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仅仅是一个下午的时间，它就做出了离奇的改变。
当我好不容易涌起雄心壮志要拯救劳渥德的姑娘们，拯救苦苦坚守的坦普尔小姐，拯救这个被黑暗笼罩的世界，它突然告诉我，我根本就没有那样的能力。非但没有那样的能力，还要沦落为恶魔的帮凶。
这一切可不是我的意想，黑咖啡的苦味真真实实的存在于舌根，我正在二楼的另一间房间里和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单独享受着豪华的晚餐。
至少他现在还是遵守诺言的。在我点头答应了他的要求后，他让厨房给坦普尔小姐和海伦准备营养丰富的晚餐，还让米勒小姐去照顾她们。
当然，米勒小姐并不知道实情。我们对她撒了谎。
晚餐期间我和布罗克赫斯特没有交流。我喝我的咖啡，他品他的红酒。他知道我并不是心甘情愿地要成为他的伙伴，而我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想拉拢我。
各自吃完盘中的食物后，他拉下胸口的餐巾，抹平了衣服上的褶皱。
“我去送茱丽亚·塞弗恩小姐。你不想看到达利就不用过来了。去照顾坦普尔小姐和布恩斯小姐吧。喜欢的话，晚上也可以把她们留在你那里。”
我默然地点了点头，随他一起下了楼。他拐进了教室，我走出老房子，向花圃那一边的小木屋走去。
走到小屋的门口，我抬起手却没有去敲门。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坦普尔小姐和海伦，心中总觉得对不起她们。
静立在黑夜中，等到自己的心情足够平静后，我又转回到老房子里面。教室和教师休息室都没有人。所有人都聚在学员起居室里面。
斯卡查德夫人亲自在帮茱丽亚·塞弗恩梳妆打扮。学员们依次和她告别，向她献上祝福。
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站在一旁，笑着看着这一切。他又一次得逞了，而且还能通过组织这样的离别场面进一步刺激学员们接受劳渥德的教育，转变为合格的货物。
我从门口闪过，蹑手蹑脚地走回二楼。站在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私人书房前，轻轻扭动门把手。
——门开了。
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因为下午和布罗克赫斯特谈完后，我在出门时偷偷塞了一小团纸在锁洞里面。
这对于我这个纸灵者来说太简单了。
我不是正统的魔法师，因此一直都没有察觉到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和斯卡查德夫人身上的魔法波动。相反的，他们也觉察不到我的小动作。我正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敢冒险这么做的。
带上门，我迫不及待地走到书柜前。书柜上放着很多的卷宗。我相信这中间有我要找的证据。
我的运气很好，或者说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太不小心。他把记录着以往销售情况的牛皮本放在靠外的地方，很快就被我翻到了。
草草翻过牛皮本，我发现出售姑娘的交易是从七年前开始的。在这七年中，布罗克赫斯特一共出售了八十二名姑娘，每人的售价在一千金币到三千金币不等。
如果说布罗克赫斯特是在七年前正式接手劳渥德学员，并开始人头交易。那么在他的母亲内奥米女士掌管劳渥德的时候又是怎样的情况呢？
我很幸运的找到了很久以前的教学日志和学员流动记录。在内奥米女士掌管劳渥德的三十多年间，学员的人数并不多，一般维持在十到二十个人，有女孩也有男孩。内奥米女士亲自教育她们，当她们长大后，通过私人的关系把她们过继给大陆上的好心人。这个过程是不涉及金钱利益的。
看到这里，事实很清楚了。内奥米女士不同于她的儿子，是个真正的慈善家。她通过自己的力量救助达克尼斯的孤儿，并为他们寻找幸福的出路。我的母亲就是得到过他帮助的孩子之一。她在劳渥德呆到十七岁，后来被过继给帝国的一位落寞贵族做干女儿，情况和玛丽·安有些相似。
得知母亲没有卷入卑劣的人头交易，并且有一个应该算是幸福的童年，我深感庆幸。现在我要考虑的是如何让这里的其他姑娘也得到解脱。
学员起居室的喧闹已经转移至老屋子的大门外，茱丽亚·塞弗恩站在邮政马车前向学员们做最后的告别。留给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要在布罗克赫斯特先生回来之前把必要的证据收集齐。
从口袋里掏出厚厚一叠白纸，我一只手悬在作为销售记录的牛皮本的上方，一只手悬在白纸的上方，心中默念了几句，牛皮本飞快的翻动，白纸也飞快的翻动。每一张翻过的白纸上都浮对应地浮现出牛皮本书页上的字。这也是我的能力之一，以前在古玩商那里看到昂贵的孤本卷宗时我就常常这么干。
我很快就复制好了足以揭发布罗克赫斯特罪行的材料。当牛皮本的最后一页合上上，我听到一双硬皮质高跟鞋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登上了二楼。
糟糕，是斯卡查德夫人！
我慌张地收拾着被我翻乱了的书卷，同时目光扫过书房，试图找一个可以零时藏身的地方。
斯卡查德夫人走到书房门口。我听到了她正在找钥匙。
沙发后面可以藏身。前提是我在她进门前把卷宗收拾好。
哗啦！越是慌乱越是出错。我在把卷宗放回书架的最后时刻手一抖，全部的书卷抖散乱在地上。
虽然书房的门很厚，斯卡查德夫人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可她已经在开门了。来要被发现了吗？
书房的门缓缓转动，斯卡查德夫人手中蜡烛的光线从门打开的角度照进来，已经扫到了我的脚边。
我心跳几乎停止，我的血液几乎逆流。
“斯卡查德夫人！能过来看看吗？爱小姐把脚扭了。”
坦普尔小姐的声音在最后关头叫住了斯卡查德夫人。斯卡查德夫人带上门，走下楼去。
我长出一口气，这才发现两只脚已经完全麻木了。
***
有惊无险地走出布罗克赫斯特先生的书房，我揣着来之不易的证据回到小木屋。坦普尔小姐正站在木屋的门口，应该是有意在等我。
“我听到你走到门口又转了回去，就猜到你是要去做危险的事情。刚刚没被发现吧？”
“多亏你把斯卡查德夫人叫走。要不然就完了。”
我向她挤出一丝惨淡的笑容。
“还是谢谢简吧。她真的很机灵。对了~你怎么打算呢？”
她盯着我。借着从窗户透出来的微弱光线，我看到她夜黑的眸子在抖动。
“我已经取得了证据。下一步就是要想办法把这些证据送到我在圣弗洛伊丁的朋友的手中。”
“我不是问这个~你说过，一直有人在呼唤你，而你也是为了找到她才会踏入达克尼斯的。那个人就是海伦。我刚才已经问过她了。”
她顿了一小会儿，声音低了下去。
“你会带她远走高飞，是吗？”
“不！”我上前一步，死死抓住坦普尔小姐的肩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已经不在迷茫。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做我的新娘好吗，玛利亚？”
她凝视着我，很久，终于点了点头。
我欣喜地把她拥在怀里。她没有拒绝，闭起眼睛，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惊心动魄的一天之后，我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幸福。
可这时，小屋的门开了。
海伦站在门后，冰蓝的瞳孔中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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