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神圣破灭之日 五

　　夏洛特、尼尔、冬焰几乎同时感觉到了冥之力的异动。在几位光辉骑士的护卫下，他们乘坐马车前往冥之力爆发的地点。塞西莉亚的贴身侍卫蓝斯也坐在马车中陪伴他们，他被公主殿下要求尽全力保护“月之恩宠”的安全。

　　由于圣伊莎蓓蒂北区的祭司们在向三尖塔神殿赶，而圣伊莎蓓蒂西南区的居民又在向北部疏散，街面上混乱不堪，夏洛特等人乘坐的马车一直都跑不起速度。冬焰虽然能够准确感知冥之力的来源，但肉球怪不断的移动却给追踪带来了困难。众人心急如焚，无奈马车走不快，赶了两个小时的路也才走到“界天之碧”的湖畔。这时肉球怪已经移动到“界天之碧”的湖面上了，冬焰判断出它的目标是空晴岛上的炎阳圣殿。于是一众人下了马车，通过湖边的传送阵传到空晴岛上。

　　空晴岛上聚满了人，大部分是闻讯赶来的信徒，还有就是没有能力参战的低阶祭司。他们本来是想居高临下观看战况，谁料到功绩广场上，马里昂集合了教会几乎全部的力量依旧被恶魔击溃，而恶魔居然径直向空晴岛上飞来。胆小者一股脑地跑向传送阵，逃离空晴岛。也有很多忠实的祭司和信徒选者留下来和炎阳之殿共存亡。

　　全副武装的皇家骑士拨开没头没脑乱窜的人们，护着夏洛特、尼尔和冬焰走向炎阳之殿。有些信徒认出了其中的“月之恩宠”，便对她指指点点，甚至当面斥责她是荡妇，要求她滚出圣伊莎蓓蒂。看来匿名公告上的内容已经在圣伊莎蓓蒂传开了。面对这些指责，夏洛特含着眼泪躲到冬焰和尼尔的身后，蓝斯则用半出鞘的利剑震慑着敢于上前造次的人。但他的举动也引来了跟多的非议。一些祭司和信徒手拉手走到高斯帝国一众人的面前，用身体阻挡他们的去路。面对这些手无纯铁的人，皇家骑士们反倒不能动武。一时间场面显得很尴尬。就在群情激奋的人们陆续围向高斯帝国一行人的时候，一个浑厚的男性声音喝止了他们。“大家冷静一点。让出一条道来。”

　　人群分开，夏洛特顺着声音看去，太阳司教辛普森正从神殿前的阶梯上走下来。“菲利丝小姐，你这是来看我们教会的笑话的吗？”

　　蓝斯皱了皱眉头，他听出辛普森在叫夏洛特的时候只是称呼她为“小姐”，而不是“祭司”。按住剑柄，红发卫士警惕地盯着太阳司教。辛普森却显得泰然自若。

　　“司教阁下，我只是察觉到有冥之力的异动才干过来看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想为教会的安危尽一点微薄的力量。”夏洛特以极其谦逊的口吻说出了她的来意。可辛普森却高声道，“我们光辉教会没有你这种贪图富贵，本性淫荡的祭司。就算今天炎阳之殿被恶魔破坏，我们也不需要你援手。再说了，你那‘月之恩宠’的名头和曾经做过的事情不过是你的王子情人帮你杜撰出来的。我就不相信像你这种人也能施展法术。”

　　“司教大人！请您不要相信公告上所说的那些话。”含着眼泪，“月之恩宠”努力不让周围的人听出其中的哭腔。“我和葛里菲兹真心相爱，但我们之间一直是清白的。”

　　“笑话，你都住在高斯帝国的领事馆里了，还有什么好辩解的吗？我们现在也不需要任何帮助，伊诺克司教已经制住那恶魔了。就算他不行，这里还有我！神圣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请回吧！”辛普森司教不听夏洛特再做解释，回身往神殿上走。四周的信徒和祭司们立刻涌上来，高声要求高斯帝国的一行人离开圣神的空晴岛。

　　蓝斯命令皇家骑士们挡住愤怒的人群，然后小声询问夏洛特的意见。“月之恩宠”坚定道，“我虽然深爱着葛里菲兹，但我的信仰却没有丝毫改变，我要留在这里看到最后。请带我到岛边的观景台上去吧。”

　　“好的。”蓝斯向坚强着没有哭泣的祭司小姐点头表达敬意，指挥光辉骑士向最近的一个观景台那边挤。跟在夏洛特身后一直没言语的冬焰打了个响指，皇家骑士们的铠甲上被覆盖上了一层火焰，让信徒们不敢靠近。就这样，高斯帝国的一行人终于走到观景台上。

　　扶着观景台的栏杆，夏洛特极目远眺。“界天之碧”的湖面上，巨大的肉球怪正不停地变化出各种形状，挣扎着要逃出“月之食”的吞噬力。随着怪物距离湖面的高度上下变化，“月之恩宠”的心情波澜起伏。她真希望自己也能尽一份力量，一股作气将这个在圣伊莎蓓蒂兴风作浪的怪物吸进“月之食”的阴影里。可是她所站的位置距离怪物还远了一点，只能默默替伊诺克司教祝福。蓝斯等骑士也都面色严峻，他们虽不懂法术，但看得出伊诺克司教在和肉球的这场交锋中并没有占到绝对的优势，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尼尔，我们要帮忙吗？”同样站在观景台最前面的冬焰看到其他人都眉头紧锁，忧心匆匆地盯着湖面上的战况，便拉了一下法师先生的一角，小声地问了一句。他被格林希尔要求出门时必须手持魔杖“破晓之曦”，装成是火系魔法师的样子，遇到不懂的事情就问同为魔法师的尼尔该怎么办。尼尔则被银发少女指定为新一代火焰精灵王的魔法老师，务必在短时间之内把冬焰培养得具有魔法师的气质和形象。

　　尼尔听了冬焰的话，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冬焰管谁都叫哥哥姐姐，唯独直呼他的名字，让他有点小尴尬。以前明明也叫哥哥的呀，这小子！“你小子能行吗？要我一个人对付它的话可能有些困难？”

　　“当然，一个手指头的程度！”红发男孩欲装出老成的模样，将小拇指伸到法师面前勾了勾，反倒显得愈发稚气。

　　尼尔阴险一笑，故意避开夏洛特，小声对冬焰说。“我知道你厉害，但今天可轮不到你出风头。只要我不开口，你千万别出手，倒是要留心四周是不是有人要对夏洛特不利，对他们，你就不用客气了。”

　　不知道冬焰对尼尔的话理解了多少，他眨了眨眼睛，拍拍法师先生的肩膀道，“明白，全听你的，同行。”

　　啥？同行！尼尔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就在这时候，“界天之碧”湖面上的战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水中的阴影突然收缩下沉，在湖面上卷起巨大的漩涡，连湖水带空气一起吸进了虚空里。空中的肉球怪抵抗不住突然加大的吸引力，渐渐向湖中沉去。空晴岛上观战的人们见此情况，不约而同地发出喝彩。在他们看来，这场持久战是月之司教伊诺克赢了。

　　可是在人们看不到湖边树林里，伊诺克司教的脸色却难看得吓人。“月之食”是他在突破第三层达到第四层时所聆听到的神启之术，作为一种高阶的法术，对精神力的消耗非常大。这次他依靠维拉妮卡等七位组优秀的月之主祭司的辅助才能在湖面上制造出如此大的一片月食阴影已属勉强，在和肉球怪僵持了这么长时间后已经快要精疲力竭了。收索月食阴影，加强月食的吞噬力，其实都是他无奈下的最后一搏。

　　还差一点，要坚持住！全力运行法术的伊诺克没有办法说不出这些话。他抬头看了站在对面的维拉妮卡一眼。同样因为输出着巨大精神力量而疲惫不堪的维拉妮卡主祭司正巧也抬头看向他。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他们各自明白了对方的心意。死也要坚持下去！

　　“成功了！太好了！我们赢了！”肉球怪彻底沉没于湖中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欣喜地喊了出来。一直和伊诺克司教有矛盾的辛普森司教也暗自长出一口气。只有冬焰小声说道，“还没完！”

　　果然，湖畔树林里的伊诺克等人还在维持着法术，肉球怪只是被拉到了水中，还没有被吸进“月之食”的阴影里。在这关键时刻，伊诺克等人的脚下突然剧烈地振动起来，随即几只粗壮的触手从凭空出现的紫色魔法阵中伸出，将多位祭司缠住。一直守护在伊诺克等人身边的“太阳之子”麦伦·格雷罗第一时间赶过来，用“黑翼天使”切断触手，将被缠住的祭司们救下。可惜他的努力于事无补。失去帮助的伊诺克司教再也不能将“月之食”维持下。他一松劲，整个人就往地上载去。

　　空晴岛上击掌相庆的众人突然发觉天色暗淡了下来，刚刚平静下来的湖面上再次掀起波澜。一个浪头推开，肉球怪冲出湖面，以更加狰狞的样子扑向空晴岛。浮空岛上的祭司和信徒们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

　　伊诺克居然败了！辛普森不喜欢月之司教的人，但伊诺克的实力却是有目共睹的，就算是身为太阳司教的他也没有能赢过伊诺克的自信。现在伊诺克败了，他能赢吗？

　　唱起“阿波罗赞美诗”，辛普森打算施展他的神启法术“万丈光牢”，可是这个法术需要一段时间来聚集力量，因此他和麦伦·格雷罗一样，在自己面前布下两道“夏日的阳光幕布”来拖延时间。可知道肉球怪这一路杀过来已经见识过“夏日的阳光幕布”好几次了，每次都有祭司躲在后面搞小动作，而一个金发小子还让它吃了大亏。这次肉球怪决定不给辛普森蓄积力量的时间，它蠕动两下，突然整体变成细长的锥型。锥尖向前，它以超出以往数十倍的速度瞬间突破两层“夏日的阳光幕布”，冲到炎阳之殿的前面，然后又变回圆球形，喷出一根触手将正在吟唱的辛普森打飞出去。

　　圣歌终止，圣伊莎蓓蒂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肉球怪硕大的身躯遮挡住了阳光，它咧开一张大口碰出十余只粗壮的触手，张牙舞爪地向光辉教会的象征炎阳之殿扑了过去。空晴岛上的祭司和信徒们仓皇逃窜，和神殿共存亡的决心被恐怖的恶魔吓得魂飞魄散。

　　“光辉教会完了！”坐在湖畔树林中，靠在维拉妮卡主祭司怀里的伊诺克司教看到空晴岛上的情景，发出如此叹息，一时老泪纵横。圣伊莎蓓蒂里，能看到这个场景的所有人恐怕都和月之司教有着相同的悲叹，作为神明在世间代言人的光辉教会完了！大陆上最神圣的城邦圣伊莎蓓蒂完了！

　　所有人万念俱灰的这一刻，炎阳之殿即将被破坏的这一刻，天际突然传来一曲悠扬舒婉的吟唱，圣洁的《月光曲》被唱得清丽飘扬又百转千回，深入云霄也沁入每个人的心里。那一字一句犹如晶莹的雪花落下，那一扬一搓犹如轻轻的春风抚过，那一曲一调犹如涓涓的清溪流淌，冲刷的是每个人的罪恶，吹走的是每个人的懦弱，结晶的是每个人的信仰。淡淡月光撒遍圣伊莎蓓蒂，那么安宁祥和。

　　空晴岛上乱做一团的人群很快镇静下来，四下寻找唱圣歌的人，偶然抬头正看到肉球怪后方的天空中凭空突然展开面圆形的阴影，挥动触手扑向炎阳之殿的恶魔再次被巨大的引力吸附住了。月之食！是月之食！是伊诺克祭司赶来了吗？不是！这歌声清丽悠扬，宛如神曲，分明是女声;这力量强大间孕育着温情，没有丝毫张狂。

　　是谁？就算是伊诺克也需要有一个负载面才能施展月之食！被肉球怪打飞的辛普森有辅助法术护身，并没有受伤。他在几名卫队士兵的搀扶下站起来四下张望着正在努力拯救光辉教会的人，目光扫过仰头观望的人群，终于在远处的一座观景台上看到了双手和在胸前，闭眼吟唱的夏洛特·菲利丝，心头猛然一震，完了，传说是真的！

　　夏洛特眼含微微笑意，稀薄的朱唇轻轻启合，圣洁的唱腔便又拔高了一度。阴霾的天空渐渐隐退，深沉的夜色转眼间就降临了，璀璨的星尘闪现，一轮月华从苍穹照下，将“月之恩宠”拥抱。少女浓密细长的奶油色长发随风飘起，圣洁得犹如菲碧临世。

　　空晴岛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夏洛特的身上，可是她却毫无察觉。全心全意祈祷着的祭司小姐要以自己的力量终结几乎颠覆了光辉教会的恶魔。

　　站在夏洛特身边，尼尔倒是一副扬眉吐气的样子。法师先生将魔杖背到身后，偷偷招来“风精”，用风的力量将夏洛特浮上天际，他要让全圣伊莎蓓蒂的人都亲眼见证“月之恩宠”救世的这一刻。冬焰当然注意到了到了尼尔的小动作，不高兴的撅撅嘴，在心里数落着同行的不够义气。火焰精灵王意念一动，星空中飞下万千如流火般的橙红色蝴蝶，在高高飘在空中的夏洛特身边偏偏起舞，更是让仰头观赏的信徒们发出连声惊叹。

　　这时候，“月之恩宠”睁开了眼睛，圣洁的歌声唱到最后是清幽的却带着一丝怒气的“幻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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