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替罪羊 二
沉重的眼帘抗拒着外界的光线，那不想醒来的任性不仅仅是因为疲倦，还有黑暗中恍惚而过的亲人的脸……
睫毛的隙间残留有梦里遗失的泪珠，朦朦胧胧中只看到一弯清丽精致的轮廓线。“露西……”
格林希尔拖着下巴，看着躺在床上的约修亚。黑发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眼中欣喜的神采随着瞳孔的聚焦而消失。
“喂，喂，你就是用这种眼神看待一个趴在你床头照顾了你两天两夜的女孩子吗？是我长得难看？还是非她不可啊？”云岭的大小姐不满地皱起眉毛，斜过眼睛。可是黑发少年并没有因为她傲娇的声音而露出惭愧的笑颜，依旧冷着脸，“她该不会是一个人出去了吧？”
“放心，没有啦~”听了约修亚的话，格林希尔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缺了你这个大英雄的保护，你那娇弱的露茜大小姐想出去也很困难吧！”
约修亚这才勉强笑了笑，对格林希尔说，“谢谢你，我没事了。”
“你这就赶我走啊，真过份耶！”银发女孩撅起她那不饶人的嘴巴。约修亚刚想说什么，她却又打这哈欠站了起来，“好啦，好啦，我这个碍眼的人走开，你们两个慢慢聊。”说话间，银发少女又神秘兮兮地凑到约修亚的耳边，转而低声道，“人家可是两天两夜没合眼哟，你小子可不许没良心哦！”
格林希尔出门后，反身将门带上。约修亚把自己撑着坐起来，才看到露西维亚静静地站在墙角里。“听格林希尔说，你两天都没有睡？”
“睡眠对我来说是多余的。”平静的语调，幻灵骑士小姐缓步来到约修亚的床头，眼睛就这么直盯盯地看着他。
“是嘛~”反而是冷面少年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对不起，因为我的关系耽误了你的时间。我们继续去找吧。”说着，约修亚就要从床上下来。
“祭司小姐说你需要静养。”露西维亚直直地站着，并没有去搀扶约修亚，但目光始终聚焦在少年的脸上。
“我没事了，再说剩下的时间也不多。教会成立日的庆典之后，我和朋友们要赶回圣弗洛伊丁，到时候就不能帮你了，所以我们必须赶在那之前把冥器找到。”约修亚边说边穿好衣服，整理好他的武器。虽然感觉身体有些轻飘飘的，但他自认为没有问题。
“你太自大了！我只是因为你坚持要跟着，才准你待在身边的。没有你，我照样能行！”
约修亚忍不住笑了出来，“还嘴硬啊！要是你一个人能行的话，就不会站在这里等我了。”拉起露西维亚的手，他推门走了出去。幻灵骑士小姐跟着黑发少年身后小声咕囔了一句，“你这个不开窍的大傻瓜！”
约修亚拉着露西维亚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谁料到格林希尔就站在走到尽头的窗户边。银发少女望着窗外，却还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这就急着出去吗？被别人打得那么惨还没学乖呀。”
“你多心了，我只是下楼吃饭而已。”约修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以恶作剧见长的女孩怎么可能相信这么没水准的谎言。“吃个饭需要武装得那么齐全吗？”
“格林希尔，我…”
“好了。别说了。出去的时候走后门，别让夏洛特看到。你知道她这个人喜欢替别人操心。我是懒得管你了。”
“谢谢。”
谢过格林希尔，约修亚带着露西维亚从领事馆的后门溜了出去。除开两位守在门口的皇家骑士，他们还看到蓝斯急冲冲地从外面回来。约修亚向同住一屋的红发少年点了一下头。蓝斯只是匆匆回礼就走进领事馆的主楼。
***
回到领事馆后，蓝斯直接走到塞西莉亚公主的房间外。“小姐，我回来了。”
“自己进来啊，昨晚好像没有关门哎！”甜甜的懒懒的女孩子的声音。
蓝斯推门走进房间，看到塞西莉亚还赖在床上。裹着轻薄的细纱毯，塞西莉亚半卷曲着身子，金色的长发散乱在床单上，白皙的香肩和修长的腿都漏在外面。年轻的红发侍卫官赶忙转过身，“对不起，属下冒昧了！”
“怎么了啊，我又不是没穿睡衣！再说以前在瑟瑞瓦的时候，我们还一起偷偷跑到普雷斯科特家族城堡的池塘里玩水呢？当时可是脱得光光的，不记得了吗?”说话间，塞西莉亚已经从床上走下来，从蓝斯的身后探出俏生生的脸，水灵灵的眼睛戏谑地着尴尬的红发少年。
“那时候小姐才只有七岁吧，我记得咱们都被普雷斯科特公爵（注9）狠狠骂了一顿。”蓝斯依旧一本正经。
“你哟，真不可爱！来帮我梳头吧。”塞西莉亚拉着蓝斯走到书桌前。因为这间房间是领事馆的客房，并没有专门的梳妆台。公主殿下的私人物品都堆在宽大的书桌一角。而现在的书桌上铺着一张高斯帝国的地图，地图上有羽毛笔写下的秀丽的字体。
“小姐，您太不小心了。门没有关，还把地图摆着桌上，这样很危险。”蓝斯拿去梳子，轻柔地梳理着塞西莉亚那如丝的金发。责怪的口吻似乎也因此而轻柔。
“还不是因为你出去了两天，都没人照顾我嘛！”公主殿下还觉得委屈呢。
“抱歉，领事馆人手不够，我才答应帮琼斯联系乔治·托尔子爵的。”
“开玩笑啦。这次去维内姆市有其他收获吗？两边各留一缕，其他都扎起来。”
“好的。”蓝斯取过精致的发卡，开始扎公主殿下的头发，“您之前的吩咐的事情已经查到了。”
“罗威尔吗？”
“是的。他的外号叫‘小野狼’，现年二十一岁，出生在塔伯纳行省靠近贺坦德嘉的山区中的小村庄。”
“这么说他是帝国人！”
“应该说曾经是。他十四岁被父母送入南十字星军团下设的少年骑士学院学习，三年后因为强奸少女而被逐出学院。这之后他跑到贺坦德嘉王国当雇佣兵，陆续结识了华特等另外四个人。大约两年前，他们五人众一同加入了骷髅树，然后不断地承接暗杀和劫杀任务，干得非常不错。不过就在不久前，他们好像违反了骷髅树的禁令，被全骷髅树的杀手追杀，不得不躲在这里。”
“真可怜，只要是被骷髅树盯上的人，就已经可以为自己办后世了。”头发梳好了，塞西莉亚转过身，扶着蓝斯的双肩，踮起脚，让她那桃红的薄唇一点点靠近男孩一本正经的脸。蓝斯下意识地退开一步，“属下还查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扑哧~塞西莉亚忍不住大笑了出来，“耍赖啦！你呀，你呀，这样板着脸说‘发现了很有趣的事情’真的很好笑耶。难怪我每次都比你先笑，又输给你了啦。”捂着笑痛了的肚子，塞西莉亚又坐回到床上。“说说看，什么事情能被你成为有趣？”
“约修亚和罗威尔出生在同一个村庄，也就是说他们小时候就认识了。”
“难怪呢！从小就结怨了吧。我也觉得罗威尔一直都在针对约修亚。吃饭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讲出来让其他人也知道。”
“是！属下明白了。”蓝斯行了个礼，退出了公主殿下的房间。
***
马里昂在最后一份公告上盖上圣印，心情却没有因为能够得到短暂的休息而感到轻松。明天一大早，这些公告就会张贴在圣伊莎蓓蒂的大小公告栏上。圣地的居民都会知道有众神保佑的教会居然向高斯帝国示弱了。信徒们会怎样看待这件事，会怎样看待教会，又会怎样看待他？所有的承诺都是辛普森司教一口答应的，可对外做出道歉的人却是他，马里昂，辛普森的替罪羊。
虽然还坐在象征着教会最高全力的玉石座位上，马里昂却十分清楚自己的处境。半个月前教廷军队出兵克莱茵几乎全军覆没，已经在教会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高级祭司开始对他的领导能力表示怀疑。可就在这种危急的局面下，辛普森不但不帮他，还私募雇佣兵闹出了如此之大的事情，最后为了自保又把他推出来做挡箭牌。马里昂现在终于明白了，辛普森根本就不是要把司教的位置传给他，而是让他坐在前台承担全部的责任，自己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去掩盖教会的秘密。
什么关于教会根基的秘密，见鬼去吧！如果道伊尔的事情再被捅出去，我就完了，彻底的完了！
“主人的心情好像不好。”偏殿的门口传来罗威尔的声音。他不合时宜的讽刺让马里昂恼火。
“我没你那么不知死活，先是和骷髅树为敌，现在又去暗算高斯的王子。”
“我真的没看到他啦，我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去杀杀死你侄子的凶手而已。”罗威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命令教廷卫队在发现漏网的杀手后就地处死，不留活口？如果等从他们口逼问出幕后黑手，你就不用承担全部压力了。现在好了，等我赶到的时候全部都死光了，你就一个人抗责任吧。”
“不是我下的命令。是辛普…”马里昂吼道一半终究还是把最后一个字咽了下去，“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一定要完成。你要记住，只有我坐在这个座位上才能庇护你，出了圣伊莎蓓蒂，你们就是死路一条！”
“知道，知道，可是你削了我的职位，我很难办啊！”
“帮我保住地位，我迟早会还给你的！”
***
注9：这里的普雷斯科特公爵还是安迪和巴顿的父亲，也是塞西莉亚的舅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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