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沼泽之战 五

　　发生在淤泥沼泽的这场战斗从参战人数上看只能算作中等，光辉教会留给后世的记录掺杂了过于泛滥的溢美之词，对于战斗过程本身的描叙却非常的简略，而亲身经历并侥幸存活下来的士兵又都被教会勒令三缄其口，因此真实的战斗过程变得非常神秘。不过各国的战史研究者仍然将这场无关泽维尔大陆格局的局部战斗视为战争史中的一块瑰宝，愿意花大力气去收集零零星星的资料，力求还原其中的细节。其根本原因就是淤泥沼泽一战是众神离开、魔法大潮退去以后祭司作为成建制的战斗部队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各国当权者都想确切地了解，当祭司参与到战争中，会给战争带来多大的变化？祭司的法术在和刀剑和魔法抗衡的对抗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光辉教会的武装力量到底有多强？

　　事实上，在淤泥沼泽之战中，祭司的力量确实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就在光辉教会的军队陷入混乱，败兵之局即将变得不可挽回的时候。此前一直表现得非常平庸，刻薄地说就是非常无能的指挥官里瑟突然灵光炸现。他一把抓过身边的一名百人长大吼道，“不管你还有多上人，全部带去保护后头那几位月之祭司。一定必能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伤，否则全都活不了！”

　　里瑟现在只能寄希望于他手中的最后一张牌，同时也是非常没有把握的一张牌，那就是月之主祭司华德和他带领的十一名经历过二次突破的月之祭司。他们十二个人打算联手施放“幻月”这种月亮系中等级法术，借助“幻月”强大的净化效果消灭死灵生物。里瑟此前从没有见过“幻月”的效果，因为在众神离开之后，“幻月”这种中上等的法术被视为当代祭司的极限。目前整个圣伊莎蓓蒂的月之祭司中，传说只有经历了三次突破的月之司教伊诺克有能力独立施放这种法术，但伊诺克司教已经很久不过问教中事物了。因此“幻月”是不是真如典籍上记载的那样拥有强大的净化效果，里瑟无从考证。但事到如今他只能赌一把。他也不再顾忌军队的损失或是其他什么，带着仅存的四位光辉骑士强行穿过混乱的士兵，守护在围成一圈正在吟唱赞美诗的十二名月之祭司的身边，企图杀向月之祭司的尸魔和腐尸怪都被他们打倒，但对于在其他地方兴风作浪的尸魔，他们只能放任。这期间又有一名光辉骑士阵亡。

　　里瑟心急如焚。平日听着圣洁悠扬的赞美诗如今却变得冗长单调。他握剑的手都快挥得麻木了，身后的月之主祭司华德却闭着眼睛，一副安详的神情。**是不是故意的呀！里瑟只能心里暗骂。又拼杀了一会儿，终于，里瑟感觉到身后凭空出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震慑着他狂躁的心，让他在喧嚣的战场上变得出奇的沉静。里瑟的眼角看到了柔和的却又明亮异常的银白色光晕，他知道“幻月”就要升起来了。

　　月白色的光球在十二位月之祭司的托举下缓缓升起。克莱茵的天空第一次出现了一轮明月。周遭的一切在这一刻都安静下来，甚至连风和雨也都变小了。这颗由十二位经历过二次突破的月之祭司联手释放的“幻月”要比“月之恩宠”夏洛特·菲利丝在圣弗洛伊丁地下水道中施放的那一颗大上一圈，净化之力也要强上不少。受到月光的照射，腐尸怪全都化为淤泥。尸魔的动作也缓慢下来，糊在表面上的淤泥一团一团开始脱落。

　　“反击！快打倒这些尸魔！”里瑟不知道“幻月”的力量能维持多久，他舞动“七步蛇”鼓舞士气，希望能尽快杀死余下的尸魔。只要尸魔全部被杀死，剩下的一切都好办。不过尸魔的战斗力毕竟比普通的士兵高出太大，纵使它们在“幻月”的照射下变得行动迟缓，依旧能挥动武器迫使士兵们后退。里瑟无奈之下只好亲自带着还活着三名光辉骑士去依次打倒尸魔。不过尸魔数量太多，而光辉骑士的人太少。要将尸魔一个个打倒，很需要些时间。

　　这下轮到一直都在远方观战的死灵法师急了。当看到他宝贝的尸魔群在教廷军队中兴风作浪，腐尸怪几乎将敌人淹没时，他都以为自己已经赢了。谁想到突然升起的“幻月”又一举替教廷军队扭转了局势。

　　“可恶，居然是‘幻月’！”死灵法师认得“幻月”这个法术。他当年在光辉教会的资历可比里瑟要深多了。不过他并不打算就此认输，既然都拼到这一步了，他就让晚辈们见识见识他复仇的底气！

　　摆动长袍，死灵法师漂浮着掠过淤泥沼泽的表面，向幻月所在的方向急行而去。而在他身边还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影随形。这个黑衣蒙面人是他的杀手锏，他所创造的最厉害的怨灵傀儡。

　　什么，有什么过来了？！刚刚撂倒一只尸魔的里瑟提着“七步蛇”望向淤泥沼泽雾气萦绕的深处。虽然看不见，但凭借祭司那敏锐的精神感知，他能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哀怨和仇恨从那个方向疾驰而来。与此同时，其他几位光辉骑士和祭司也都感觉到了一股伤得撕心裂肺的痛苦。他们当然感觉得到，因为死灵法师就是要用自己心中仇恨的火焰将整个圣伊莎蓓蒂焚烬！

　　“来了！”一名光辉骑士出声道。里瑟很快也看到了从远处破雾而来的两个黑影，前面的那一个正是他要肃清的对象。

　　“你……”里瑟不敢喊出死灵法师的名字，却挥剑向他冲了过去。

　　死灵法师也看到了里瑟，但他没有多理会，离地老远就开始施展魔法。他口中发出的音调根本就不能被称为吟唱。那音调太过阴沉狠毒，听起来就让人毛骨悚然。他的周身都亮起紫黑色的光，战场上还没有离去的灵魂都现出淡淡身形，转变成恶灵，向他聚拢，在他周身萦绕。

　　“你要做什么？”光辉骑士团副团长的脚力不是一般的快。他拖带着淡淡虚影穿过混乱的战场，“七步蛇”的利刃直取死灵法师的首级。

　　不过里瑟虽快，有人比他还快！一直跟在死灵法师身后的高大黑衣蒙面人，不知什么时候就闪到里瑟行进的线路上。里瑟甚至都没看清黑衣人手中的武器，只是凭着经验摆剑格挡。“铛”的一声。里瑟的运气不错，他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但使用过强化法术的他居然不敌对方的力量，被打飞了出去。也就在这个时候，死灵法师的魔咒完成了。

　　“魂咒·游魂破！”死灵法师的撕吼充满痛苦和仇恨，但他的眼神却变得比以往更加尖锐和嗜血。随着魂咒的完成，游走在他四周的灵魂汇聚成一股，直冲挂在半空的“幻月”而去。在“幻月”圣洁的银光下，这些恶灵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好些都被净化消散。但“幻月”毕竟不是一个攻击性的法术，即便祭司系的净化法术对死灵系魔法有着加乘效果，也还不至于能和攻击性魔法对抗。“魂咒·游魂破”的强弱视死灵法师所能聚集到的灵魂数量而定。血战之中的沙场无疑是发动这个魔法的绝好环境。虽然一部分恶灵被“幻月”所净化，但大量的恶灵还是冲入“幻月”之中。克莱茵天空中的明月忽然暗淡下去。尸魔立刻又恢复活力，挥动砍刀和大斧，制造着更多的鲜血。

　　“你……”功亏一篑，里瑟白着脸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哈，”死灵法师干笑了两声。“魂咒”一类的死灵魔法对于他来说也太过霸道。使用过后，身内的精力都几乎被抽干了。这使得他看上去比刚才来要萎靡很多，说起话也是来有气无力，但言语中却布满讥讽的意味。“我想得没错得话，马里昂连我的名字都不让你提起，对吧，我的笨蛋侄子？”

　　“你不要乱喊！”听了死灵法师的话，里瑟的脸先是扭曲起来，继而变得狰狞！他现在什么都不管了，只要能杀死眼前这个人，家族中最大的耻辱就会被克莱茵的雨水洗刷干净，而家族的纯粹性和马里昂叔叔的地位都可以被保全。

　　“去死！”里瑟大喊一声攻向死灵法师，可黑衣人再一次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他面前。这个高大的家伙一直将手背在身后，让里瑟看不到他的武器。里瑟出剑，黑衣人也迅捷的出手。只是黑衣人出手的动作要快得多，每次能准确将他打退。里瑟接连冲了几次都被没能突破黑衣人的防御，而黑衣人守在死灵法师身边也不打算上前来杀他。在里瑟的身后的战场上，余下的几十只尸魔在士兵群中大开杀戒，士兵们被大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不甘心，明明就近在咫尺！里瑟用手擦掉嘴角渗出的血，又一次脚尖发力，身体向右侧窜出。黑衣人依旧以敏捷的动作跟上他的脚步，封死了他攻向死灵法师的路线。

　　上当了！法里瑟手中的十三节剑突然展开，化成一条弧线，绕过黑衣人向死灵法师刺去。里瑟确信，他的最得意的招术一定能刺穿死灵法师的喉咙。可黑衣人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这个蒙着面的家伙居然能在高速右移的情况下，上身向后转半圈，出手将七步蛇的剑刃打飞。而里瑟直到这时候还没看清黑衣人背在身后的手上抓着什么兵器，但他可以肯定，绝对不是长剑。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里瑟彻底绝望了。他估计黑衣人的武技和麦伦·格雷罗处在同一个档次上，那是他永远达不到的境界。不过就在黑衣人转会身和他对峙的时候，灵法师身边的一堆淤泥中突然跳出一个黑影。

　　不是尸魔，是人！这人跃起挥剑刺向死灵法师的胸口。黑衣人立刻侧身去挡，但这次他离得较远，用手中的武器只是微微擦到了偷袭者的长剑。长剑虽然改变了方向，但依旧扎穿了死灵法师的腹部。身体本就虚弱的死灵法师捂着鲜血淋淋的伤口，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走，走！”死灵法师用最后一丝力气呻吟道。黑衣人一脚踹飞了偷袭者，夹起重伤的主人逃向淤泥沼泽的深处。

　　“法耶！”呆立在原地的里瑟终于看清刺伤死灵法师的人。他就是光辉骑团的骑士法耶。

　　法耶在发现第一小队被尸魔全部杀死之后，立刻就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小队，而是跑向本队，打算将敌情报告给里瑟，好让全军做好防御。谁料到死灵生物的攻击比法耶想象中来得还要早。他在距离本队防线还要一两百尺的位置被腐尸怪追上。面对海量的腐尸怪，个人的能力再强也无济于事。为求活命，法耶果断地趴到地上，用稀泥巴将全身涂满，以掩盖自己的体温和气味。这一招起到了效果，腐尸怪没有发现他，而是从他身上踩了了过去。他则依靠强化法术，一声不坑地顶了过来。他本打算就这样一直趴着直到到战斗结束。战斗的胜负不是他操心的问题。不过既然死灵法师站在他的附近，他当然不会放过偷袭的机会。也正是他出其不意的一剑为这场大起大落的淤泥沼泽之战划上句点。

　　死灵法师受被法耶刺伤后放弃了对尸魔的控制。尸魔群陷入混乱，光辉教会的军队则借机撤出。沼泽之战就此结束！

　　是役，光辉教会的军队阵亡人数高达七百二十九人，幸存下来的人有八成受伤，其中又有三十二人不治身忘，五十八人留下终生残疾。虽然光辉教会对外宣传其军队消灭了数倍于自己人数的死灵生物。保障了人类的安全。但相对于淤泥和腐肉构成的低级腐尸怪，教会牺牲的却是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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