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望穿悲伤的眼睛 二

　　风起来了，吹碎了亚麻色头发少年的言语。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只刻在伊西斯的公主一个人的心里面。

　　原来如此～心下释然，莉迪娅头起头去寻找休伯利安那双清澈的眼睛。可当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伊西斯少女还没想好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张口了嘴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诚恳的一句“谢谢”、是默然不语，还是直接扑到他坏了矫嗔地呢喃啊～？

　　“我走了，你保重。”放开休伯利安，莉迪娅微微翘起嘴角，却挂不出哪怕是最平淡的浅笑。如果说在白木面具破碎前，休伯利安无心的偷窥最终却成为了对莉迪娅个人的救赎，那么在伊西斯等待着被救赎的人却并不会因此而少一个。不过现在的莉迪娅真的是安心了，就她个人而言在着世间已经不再留有任何的遗憾，她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她的族人。转身，伊西斯少女决心继续一个人的旅程。

　　“喂！就这样了吗？”休伯利安真的搞不懂眼前酒红色头发的少女在想什么。从莉迪娅第一次出现到现在，休伯利安只觉得她是神秘和率真的结合体，心里装着一个大秘密。“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吗？就当作是赎罪，我会尽力的!”

　　又一次驻足。为什么他的话总能让我停下脚步！“你办不到！”

　　“说出来看看。”

　　“你能够在这种情况下撇下格林希尔跟我走吗？而且十有八九都不可能活着回来！”又一次转身，莉迪娅琥珀色的眼睛透着逼人的目光直视着亚麻色头发的男孩。

　　“我……”被戳到要害了，石床上那个闭着星目含着浅笑的银发少女的确是休伯利安放不下的牵挂。可是，“那又是什么能让你憋下葛列格长老还要另外那名战士独自离开呢？”

　　“你真以为我愿意吗？”叹气，深深的无奈，“只是我的族人即将因为水源的缺乏陷入战火，而唯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神器三十年前被剑圣和光辉教会的祭司封印在了克莱茵的深处。说什么我也要把它找出来。”

　　休伯利安看得到，琥珀色的眼睛望穿了悲伤，变得无比坚强。但这种坚强却隐藏不了更深的悲伤。

　　“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就帮我照顾葛列格长老他们，直到安全离开克莱茵，可以吗？”莉迪娅并不想解释她和阿里的关系，以及她的面具是被麦伦·格雷罗刺破的事实。自私也好，娇蛮也罢，若说莉迪娅的心里除了对神器以外的事物还有一点期待，她希望往后的日子里休伯利安能偶尔带着愧疚的心情想一想她。

　　“我和你去！”犹豫中的休伯利安突然下了决心。

　　“你……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是关系到伊西斯全族的事情吧。那就没有什么好推辞的了。你看我的刀，那里可是我不曾去过的另一个故乡。”说话间，休伯利安已经将“风沙”弯刀亮了出来，眼神也变得锐利。少年的理由让少女也无法正面反驳。

　　“那格林希尔呢？她就要醒来了，你可以不陪在她身边吗？况且那位大小姐要是睁开眼睛看不到你，会像火山一样爆发吧。”

　　被提起淘气的喜欢恶作剧的银发女孩，休伯利安笑了。“她啊，要是发起脾气来整个克莱茵都会为之颤抖吧。不过，我一定能够活着回到她身边，而她知道原因之后也一定会原谅我的。她其实是很通情达理的一个女孩，并且非常非常坚强！”

　　“是吗!”心底酸酸的，莉迪娅抖了一下被雨水淋湿而结在一起的头发。“那就快走，被其他人发现又是一堆的麻烦。真是的，真不明白你是怎么在爱她！”

　　“已经晚了哟！”

　　“已经被发现了！”

　　“这下麻烦大了去了！”

　　配合着三个不同的声音，树林里走出三个人。尼尔背着个包裹，端着煮饭用的锅。约修亚一支手托着几只碗，另一只手扶着面色苍白的葛里菲兹。葛里菲兹则是带着戏谑的表情，装出格林希尔撒娇时的语调继续调侃道：“休儿，你太让人家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们？！”休伯利安不知道从那里开始解释起。

　　“从头到尾，全～都~听～到～了！”撞破二人世界的三个男孩异口同声地说道。

　　哪里有地缝，没脸见人了~!

　　天哪，死死掉算了~!

　　这是休伯利安和莉迪娅真实的想法。灰暗森林一下子陷入沉默。

　　“现在留给你们的选择只有一条。”用冷冷的语气宣判的是约修亚。“那就是带我和尼尔一起去。”

　　“约修亚？”休伯利安不明白黑发男孩的意思。

　　“人多力量大。我们可以联手将躲在克莱茵阴影里的那个家伙拎出来暴打一顿，帮格林希尔出口气。再说我和光辉骑士团的某个人也有点过节没有了。最重要的，你小子当初答应我无论何时都在一起做朋友，如今想违背誓言吗？”约修亚列出的三个理由同样让休伯利安无法反驳。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又望向年轻的魔法师先生。

　　“我只是代替队长大人看着你，免得被某人拐跑了！”尼尔装出公事公办的表情。

　　“谢谢。”休伯利安的眼眶湿润了，“那就一起来大干一场吧。我也憋了一肚子火想找人发泄呢！不过，葛里菲兹，你不能来。你的伤还没全好。而且我也想把格林希尔他们拜托你照顾。”

　　“知道，知道。我会替你稳住妹妹的。而且借口洗碗跟出来，也重要有人把碗还回去才可以呀呀。不然他们可就要饿肚子了。”王子殿下很无所谓地说道，“不过。”他突然沉下脸。“你们几个回来后要做好脱一层皮的准备哟。格林希尔哪丫头，可不是娇气地锤两拳就能解恨的天真的贵族小姐。”

　　“谢谢！”休伯利安知道其实葛里菲兹已经帮他打点好一切了。“走了！”有些感谢不需要浓墨重彩地说出口。

　　***

　　“等等，也带我去！”

　　树林突然中又窜出一个人。天哪，居然是冬焰！

　　“冬焰！”对于这个才认识了几天的弟弟，休伯利安一直都十分的疼爱，而相遇之后一同闯过腥风血雨的经历更加深了他们的感情。他急急忙忙走到男孩的身前，关切地说“你怎么出来了？看，全身都淋湿润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是跟着约修亚哥哥他们后面过来的。”

　　不是吧，他居然能跟踪约修亚和葛里菲兹而不被发现，还一直潜伏在旁旁边！王子殿下和黑发少年的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冬焰并不认为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继续用嫩嫩的声音说道：“休儿哥哥，你也带我去吧。我也想帮上忙！”

　　“不行哟。这次我们要去的地方非常的危险。你看葛里菲兹哥哥也不是留下来了。如果你真的想帮忙的话，格林希尔姐姐就拜托给你照顾，好比好？”用手抚摸着男孩沾满雨水的冰冷的脸，休伯利安语气中的充满了兄长般温情。

　　“葛里菲兹哥哥是因为受了伤才留下来的。冬焰却是好好的，我这次，这次也想出一点力。我不想总是拖后腿！不要总把我当成小孩子！”握成拳头的小手将休伯利安的手打掉，红发男孩越说越激动。他原本是橙色的眼眸像是燃起了火焰一般变得火红明亮。

　　看在眼这个比自己矮上大半个头的男孩，休伯利安感受到了一种势不可挡的勇气和一种强烈的渴望。勇敢地去对抗强敌，渴望着被同伴认同。他有着优秀战士的潜质！也许一直以来是我太自大了。

　　“抱歉，冬焰！是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当小孩子看待。”收起笑脸，休伯利安突然变得很严肃。他直视着冬焰那双倔强的眼睛，大声宣布道：“从现在开始，你，在我休伯利安眼里，就是堂堂正正的一个男子汉。我给你一次机会。用你的拳头过来打我，只要能打到我，我就带你去。说话算数！”

　　郑重地说完这番话，休伯利安向后一个翻腾，落在距离冬焰大约十尺的地方。他双手虚握，右拳收在胸口，左拳压在腰际，双脚也撤开半步，脚尖微微踮起。这个架势在高斯帝国皇家骑士学校的近身格斗教程中称为“中平式”，可攻可守，十分平衡。

　　“眼神变了，他是认真的！”站在一旁的葛里菲兹压低声音对约修亚说道。黑发少年点点头，“看样子手下也不会留情。”

　　“那休伯利安就做得太过份了！冬焰还小嘛。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不想被看不起，其实哄两句不就好了，何必做得这么认真。”尼尔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格林希尔陪他练拳脚的悲剧的重现，便有些为冬焰打抱不平。

　　“你错了！”有些出人意料，开口反驳法师先生的是站在一旁的伊西斯少女莉迪娅。她边说边走到尼尔等人的身边。和几位即将共同战斗的少年并排站立。“休伯利安这是在培养他。那孩子现在虽然很弱，但眼神中透漏出的信念却非常强烈。只有这样的家伙才有成为顶尖武者的可能性。而休他现在所做得就是要亲手将这种可能性引发出来。”

　　“不错。”葛里菲兹赞同道：“回到圣弗洛伊丁之后，我就送冬焰送到皇家骑士学院去学习。也许四年以后，他的修为就会超过你哟，约修亚。”

　　“哼～我等着!”黑发少年不屑地一摔头发。

　　就在四人发表见解的当口，冬焰做出了行动。他双手握拳，拔足向休伯利安狂奔。被双脚高高刨起来的泥水充分证明了男孩运在腿部的力道有多大。看来思考了一小会儿之后，冬焰并不打算采取什么策略，反而是下定决心靠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冲破休伯利安的防守，一击定胜负。

　　可是，“实在太慢的离谱！”约修亚的话语间带着一点点的嘲讽。

　　正如黑发少年说的一样，虽然冬焰是全力在奔跑，可在休伯利安眼里那更本就称不上所谓的速度。亚麻色头发的少年脸色突然微微的一笑。下一刻，他便从冬焰面前消失了。

　　“啊！”还没有从休伯利安凭空消失的镇静中反应过来的冬焰，被突然贴着他的脸再次出现的休伯利安吓了一大跳，更本就没有想到应该挥拳去攻击。休伯利安则双手压住冬焰的肩膀，脚下使绊，将红发男孩狠狠摔倒在地上。溅起来的泥水沾了他自己一脸一身。

　　冬焰平躺在地上，休伯利安并没有去扶，反而站在旁边凝视着男孩厉声说道：“太弱了！”

　　“哥哥～”冬焰突然觉得休伯利安是那么高大，就像巍峨的山峰一样。他已经尽力了，可还是那么遥不可及……好不甘心呀！

　　“冬焰，你记住！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时时刻刻面临着危险。作为一个男子汉，为了保护重要的人必须变得无所不能！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这次就先替我保护好格林希尔姐姐，一定不要再让我失望！”说完，休伯利安用眼神跟葛里菲兹打了个招呼，便带着莉迪娅、约修亚和尼尔向灰暗森林的深处走去。很难相信一向温和的休伯利安变得那样冷酷，只有走在他身边的莉迪娅一个人看到了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在转身后落下的那一滴眼泪。

　　“告诉她，我一定会回来的。想对我发脾气的话，就先乖乖把伤养好！”远远的传来休伯利安最后的话。

　　葛里菲兹抱着锅碗瓢勺，目送着四位好友的离开。在王子殿下的脚下，冬焰睁着大眼睛躺在泥水里一动不动，淋着冰冷的雨。当雨滴占满眼眶，溢出来，他终于又想起了哭泣的滋味！心有不甘地小声念叨着：“无所不能，无所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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