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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8章 途中意外


  但对于若萌的自信,临走前,若萤再次给出了提醒。

  结交权贵不可鄙,但须把握一个“度”,不然很容易流于趋炎附势,遭到世人的鄙薄。

  尤其是女孩子,太势利了不好。很多时候,心里明白、面上糊涂,才能更好的生存下去。

  试问天下苍生,谁不是戴着面具在生活?

  为了生存,必要的伪装不可少,即使是蛇蝎、毛虫,也不例外。

  世故之中,不忘初心,这才是最高明的处世。

  当她不在家的时候,作为嫡女的若萌必须要有比以往更高的觉悟与担当。上安父母,下教幼弟。对的要坚持住,错的要及时改。

  不要惧怕挫折,要将人生的每次变故,都当成是一次修炼。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不要动辄怨天尤人,要明白一个道理: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多想想对方的进退悲喜,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一下,你就能查出问题的症结、明确自己的方向、做出正确的判断。

  想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深浅、颜色与味道,就不要怕与人交流沟通。一言不发的,是庙里的神像,因为一言不发,故而叫人永远猜不透心思,所以才会赢得世人的敬畏。

  但是,世间的人与神像不同。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心口如一也好,言不由衷也罢,只要他肯张开嘴跟你说话,你就能够从他的字里行间捕捉到他细敏的心思。

  只要能读懂他的意愿,你才能够决定自己该怎么做,才能清楚自己的位置以及自身是否安全。

  这也正是兵法上所说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末了,若萤告诉若萌,等有了空,会带她去府城拜会一下徐家。

  一回生、二回熟,感情都是勤交流、磨合,然后培养起来的。

  “你本是个伶俐乖巧的,徐府老太君和夫人,都喜欢跟你说话儿。这是你的福分,也是你的造化。”

  这句话说得若萌的脸都红了,双眼亮晶晶的,满满的都是鼓舞与憧憬。

  “四郎要好好的。已经答应了萌儿的事情,可不能忘记了。”

  若萤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当然会尽可能地保全自己。任何时候,生命都是第一位的。

  为了能活命,即便是□□之辱,她都可以忍受的。

  何谓骨气?何谓志气?

  所谓的志气,其实在很多时候,并不是志气,而是欲望。

  越聪明的人,往往越容易有欲望,也就越发不知道该在哪里放下那个心。

  但这个道理,就若萌目前而言,想要融会贯通,还有点难度。

  对于一个闺阁少女而言,如果能够比别人快一步成长,仅靠那片窄窄的天空和司空见惯的那些人,显然是不够的。想了解天下,知更多兴衰,明更多得失,大概就只有从浩如烟海的书籍中获取常识与知识了。

  为此,若萤再次叮嘱若萌,一定不要荒废了学业。要多读书、多写字。

  “不能因为身边的人不学,你就要跟他们一样。你可知道,山东大儒严祭酒的家中,就连扫地洗衣的丫头,都能出口成章?你可知府城的那些夫人小姐们,个个都是识文解字的?说什么读书无用?说这话的人,不是鼠目寸光,就是懒惰至极。历史上,读书读得好的女子何其多,谁敢否定她们的伟大?”

  书,不是读给别人看的,而是自己给将来的自己积蓄财富。

  “给你挑选的书,空了不妨多读两遍,不会的地方标记出来。方便的话,让萧哥儿捎去学堂请教先生。不然就等我回来给你讲解……”

  足不出户,同样可知天下事,靠的就是读书,读好书,读各种书:天文、方志、历史、野史、农书……

  治家理政与为人处世的道理,早已被先人实践过,多看多学,能避免走很多的弯路。

  “人生不只有柴米油盐,还有诗和远方……”

  布置下的功课,都白纸黑字写在一张纸上。

  若萌捏着那张纸,用着很大的力气和决心向她许诺,一定会不负所望,完成所有的任务。

  她强忍担心与悲伤的样子,深深地刺痛了若萤的心。

  她深感罪孽沉重。

  如若不是她的张扬,岂会给一家子带来如此巨大的打击?

  这是她的错,她为此感到遗憾,但却丝毫无悔。

  对于这个家、对于若萌而言,人生才刚展开,后面的故事决不会是平淡乏味的。如果想要从容面对,那么,从此刻起,就该接受更高要求的淬炼。

  看这孩子的反应可知,素日里她的教导已经起了作用。

  她不喜欢看到眼泪,尤其是轻易流下的眼泪。

  在落泪之前应该想想,为什么要对人垂泪?是想改变现实、还是博取他人的同情?

  一个人同情别人的不幸遭遇是对的,毕竟,同情是一种德行,是能给予他人的最好礼貌,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一种天性。

  通过同情去理解并且经受别人的痛苦,自己的内心也会变得更加丰富。而且,一定的热诚和同情,是在为人处世中获取成功的秘诀。

  这边是“施比受有福”的道理。

  同情别人可以,但绝不可同情自己。

  有的时候,在对别人的不幸表示出同情的同时,往往会伴随着一种幸灾乐祸的心情。这就使得那些用不幸来装饰自己的人,希望别人关心他,却最不值得别人关心。

  所以,无论悲伤有多深切,也不要期望同情,要牢记,同情本身包含了轻蔑。

  若萌依然记得这一点,因此才会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情。

  若萤明白她的辛苦,所以无法做到冷漠以对。

  但过多地情感表达不是她的作风。

  她对若萌的优柔采取了淡化的态度:“你就是哭成海,我还是要走的。不过是出趟远门就这个样子,万一哪天我回不来了,你该怎么办?这个家,除母亲之外,还能指望谁?你以为嫡女的身份只是一张纸?还是说,你觉得哭一哭、闹一闹,就能解决所有已知和未知的问题?”

  若萌给说得有些难为情,不过,也正因为这点羞涩,削减了她的悲伤。

  但转身离开的若萤,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在她的心上,至今仍紧紧缠缚着一根细绳。

  或许这一切,对于稚嫩的若萌而言,过于残酷了。

  但是,作为嫡女,若萌生来就要承担比别人更多的责任。

  不然,还能寄希望于谁呢?若苏吗?

  袖底下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镯。

  这只银镯子是临行前从若苏那里取来的。

  这便是若苏和若萌的不同之处了。

  若萌说要帮忙,她若是说不用,若萌便会乖乖听她的话,不再勉强。换成若苏,说要帮她,如果她予以婉拒,若苏就会耿耿于怀。

  没奈何,她从若苏的一匣子私房中,选取了这只镯子。

  她记得,这还是二房五姨娘临终前所赠。

  之所以单单取了这个东西,一来是为了安抚若苏,二来也是想把这带着不祥的物件从若苏身边带走。

  车队行驶了一段时间后,暂时停了下来。

  众人纷纷下马,舒展筋骨,各寻林草隐蔽处解手。

  因见朴时敏步履飘忽,无患不无关切地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朴时敏呵欠连连,朝着若萤看了一眼,抱怨道:“都怪四郎昨晚折腾得太晚,害得人家觉都没睡好……”

  这纯粹是他的随口之言,却令众人齐刷刷地住了脚。

  尤其是梁从风,目光中仿佛有一群窃贼豕突狼奔。

  他去过若萤的住处,见过屋子里的布置,睡觉的火炕并不避人,和客厅连成一片。

  旁边的罗汉床上,也堆着被褥。开始的时候,他以为那是四郎的小憩处,根本没做他想。

  但现在,朴时敏却披露出了一个足以令他抓狂暴走的真相。

  那张罗汉床,是朴时敏的专用睡榻,因为他经常粘着若萤,逢着时辰稍晚,就不肯回自己的屋子里,而选择在那张罗汉床上过夜。

  听朴时敏的语气,似乎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但在场的梁从风和朱昭葵却像是被针扎了耳朵。

  不同于梁从风的瞪眼扒皮,朱昭葵的不满全藏在心里。

  他不无敌意地朝朴时敏投了一眼,心下更气的是若萤的麻痹大意、“引狼入室”。

  就算自己不把自己当成女儿家,但朴时敏是怎么想的呢?他虽然相貌稚嫩,心智却不若,况且,年纪还摆在那儿呢,怎可能不懂得“男女大防”所包含的意思?

  天知道他的幼稚天真是不是装出来的?

  他张了张嘴,想要提醒若萤,余光所及,却见她一脸的无奈。

  虑及她素来不喜啰嗦的人和麻烦的事,他便担心自己的提醒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没的坏了自己在她心目中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好印象。

  于是,他将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下去。

  这段小插曲似乎就这么给忽略过去了。

  当所有人都回到车队,准备开路时,却发现少了个朴时敏。

  北斗和无患几个赶忙去小树林里找人。

  好一会儿,朴时敏才回来,而且,还是给拖回来的。

  他浑身淖泥辨不出本来面目,哭得像个孩子。

  若萤不禁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赶忙吩咐腊月几个取盆子到沟渠中掇水替他清洗,又现场更换了衣裳。

  静言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替他清洗臂上、脸上的划伤。

  北斗在边上疼得嘶啦嘶啦的,一个劲儿道:“公子你轻点儿……轻点儿……我家公子的脸没事儿吧?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边上的梁从风不冷不热地回应道,“就算生得像一朵花,又有什么用?终究是个童子命。”

  童子命是祸害人的命,克父母亲人不说,还克妻子儿女。

  这话便有些恶毒了。

  北斗想要发作,碍于他的身份,又不敢发作,一张脸憋得跟猪肝似的。

  若萤有些心疼他,但又有点恼他,便问他怎么回事?摔倒了为什么不喊人?是不是怕丢人?

  还有,这么大的人了,好歹有点常识。行走在这种荒郊野外,不是应该多留个心眼儿么?迈步之前,不会先试试前方有没有陷阱之类的?

  以为跟在自家院子里似的,闭着眼随便走?

  她这么一数落,朴时敏越发委屈得不行了,手指向小侯爷跟若萤告状,说是小侯爷绊倒了他。

  “既是他绊倒了你,为什么不喊他扶你?”

  不但是若萤,所有人都对此表达出了怀疑。

  “他……他不管我……”

  朴时敏抽噎道。

  若萤便将“嫌犯”盯了好一会儿,见他目光闪烁,分明一幅做贼心虚的模样,有心想要说句公道话,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要怪,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招惹上了这些别扭的家伙。一个一个地,宠不得、夸不得、骂不得、推不开。

  尤其是在对待小侯爷的事情上,她颇感到有心无力。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小侯爷看她的眼神更加不对劲了。那份炽热与迫切,每每令她担心他会因一时控制不住而爆发出来。

  事实上,之前也确实出现过几次危机,但好在最终他都没能暴露出自己、暴露出她。

  这也是她一再容忍他任性的原因。

  要说他现在跟以前相比,有何变化?那就是——

  他学会了克制、隐忍,学会了体谅。

  这对他而言,是了不起的成长与进步。对梁氏而言,是造化,对她而言,是幸运。

  她没有逼疯他,没有给他起到坏作用,这就足以证明,她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

  大概,幸好她有秋语蝉的思想。若是换作任何一个此间的女子,经历了那种事情后,岂不等于遭遇了天崩地裂?

  但她却没有那样的感受。最初的羞愤也很快地就平息了下来,她很淡定地接受了这一事实。

  事实不是终结,未来的她和他能走到哪里,这不由他一个人做主,她自己本身也具有决定权。

  但今天这件事,不说的话,恐怕会更加纵容他的放肆。

  当面指责是不智的。

  “侯爷应该不是故意的,那么大的人了,哪能幼稚成那样儿呢?”

  若萤温和地安抚着朴时敏。

  但是可恶的是,对于她的圆场,梁从风却并不领情,反倒挑衅道:“就是幼稚了,怎样?他不更幼稚?两个幼稚的小儿就算打得头破血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言下,对她的偏袒很是不忿。

  “又没有伤筋动骨,一个大男人家,动不动就哭鼻子抹眼泪,真是丢尽了男人的脸!我看你,下辈子还是托生个女人吧,一哭二闹三上吊,随便你折腾都没人笑话!”

  一听这话,本来已经止住了哭声的朴时敏再度滚下了热泪,仰着头使劲儿地瞪向那个冷嘲热讽的人:“我又没惹你,你凭什么说我?亏我之前还当你是个好人呢……怪不得人家都不跟你好,你这个人太坏了,嘴巴太缺德了……谁是女人?你更像女人吧?长那么白、那么香,打扮得那么妖艳,不是女人的模样?……”

  “啪!”

  折扇被狠狠地合起来,梁从风作势就要冲过来打人。

  左右见状不妙,赶紧死命地抱住。

  若萤也一把捂住了朴时敏的嘴巴,朝他一个劲儿地摇头、递眼色。

  这两个人都是口无遮拦的行动派,很容易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可一旦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朴时敏,而从不把对方当孩子看待的小侯爷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那场面,怎么想、怎么醉人,更有可能会成为山东道一整年的笑料。

  为了扼杀住竞争的火苗,若萤不得不发起狠来。

  她教训朴时敏:“往后小心点儿。古人言,善骑者坠于马、善水者溺于水、善饮者醉于酒,善战者殁于杀。他们尚且要吃大亏,何况是你?出了事儿,先别怨天怨地,先想想自身的问题。若是人人都有这份觉悟,天底下哪来那么多的刀光剑影?”

  朴时敏“哦”了一声,垂头丧气地接受了这一结果。

  相比他的感受,若萤更在意的是近旁钟若荃的言行。

  这一路上,钟若荃就不曾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偶尔投向她的目光,怨恨深深。

  除了因为自己的父亲受她牵连遇险,还因为一夜之间的一句传言。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一夜间,“三房报复四房当年埋小铲诅咒”的谣言,传遍了合欢镇的大街小巷。

  且不去追究造谣者的身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造谣传谣的,都是幸灾乐祸的人,是巴不得钟家完蛋的熟悉的街坊。

  若萤希望钟若荃能够看清这一点,同时,她也很明白,以钟若荃目前的状态,绝对听不进她的任何话。

  而她却不能不管他。

  明面上的关心只会激起对方的抵触与反感,她便暗中吩咐腊月:“三爷那边多留点心,他一个人出来,多有不便。”

  腊月点头称是,警惕地四下张望着。

  他听得懂四爷口中的“留心”指的是什么,不光要留心饮食起居,还要防范可能潜伏在四周的危险。

  敌人至今没有动静,或许已经张开了一张大网,等着他们自己走到深处。

  报官是有风险的。敌人的战术上写得很清楚,敢报官,就一天从四老爷的身上旋下一片肉来。

  掉块肉死不了人,却能吓死人,谁也承受不了这种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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