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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章 绝地求生


  笑声磔磔,伴随着一点光线,自门上的一个空洞刺穿进来。

  陈艾清扑过去,试图透过那个小孔看清外头说话的人。

  但是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你是谁?为什么要关住我们?开门、开门!”

  外面的声音胜似闲庭信步:“为什么?不刚说了吗?为了钟四郎啊!四郎啊四郎,为了扬名立万,你也真够拼的,竟然把手伸到这儿来了。行哪,小子,有两下子!都说你命大福大造化大,听说,有人三番两次地出重金要你的性命,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你躲过去了。你躲,你再躲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入。该当这笔赏金是爷的,虽然不值一顿饭钱,但是能站到你拼命四郎的头上去,岂不表示爷比你还略高一筹?”

  说着,又是一阵大笑。

  附和着这笑声,是许多的称颂与针对室内二人的诅咒。

  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阴森决绝的残酷:“臭小子,你想把爷等一网打尽,是么?你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既不仁,休怪爷不义。爷就豁出去这几间房子给你陪葬,你知足吧!”

  听到这番毫无回旋余地的话,陈艾清急了,捶门如雷:“你究竟是什么人?杀人偿命,你竟敢草菅人命?知道小爷是谁么?你敢乱来,信不信要你粉身碎骨!”

  那声音寸步不让:“随你是谁,今晚之后,都将变成一堆灰烬。”

  之后,外头就出现了短暂的混乱。隐约听得到人语嘈嘈、脚步踏踏,催促之声不绝。

  “车马都已备好,各位,怠慢了,请!”

  “多谢仁兄盛情款待,今日之事,我等必定守口如瓶……”

  “多谢诸位……”

  “在下就先行一步了,留步!”

  ……

  顶端的窗口处,听得到车马辘辘,交错沉重却去意匆遽。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嗅到大限临头的味道。

  陈艾清恨不能变出一对铁臂来,捣碎了那扇铁门。

  若萤却粗暴地将他从门边拽开,自怀里掏出匕首,刷刷两下,自身上削下两块衣襟,将其中一块塞给他。

  陈艾清有点懵。

  “傻愣着做什么?不都告诉你了吗?他们要放火了!”

  是了,外头的人确实说过这种话。

  但是,这里头没有可以燃烧的东西啊……

  不对,不是火烤,而是烟熏!

  刚才四郎说什么来着?墙壁是中空的,墙上有缝隙……

  那不是裂缝,而是烟道,是烟道!

  陈艾清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一股烟味儿呛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手臂上忽然吃了一掌,不疼,却摄住了他的心神。

  “要是不想给呛死,就照我说的做。”若萤厉声呵斥道,“快把布巾打湿了,蒙住口鼻。蹲下、蹲下,往低处走,千万不要站到烟雾上方。快!”

  打湿?

  水呢?谁能告诉他,哪儿有水?

  不由自主地,他再度选择了跟随对方的脚步。

  若萤正将脱下来的外衣,借助匕首,撕扯成一条条,而后相互连接起来。听他追问水源,不由得甩头大怒:“又不是洗澡用,怎么就挤不出那点水来?你问我?没看到我正忙着呢!”

  陈艾清也是给骂懵了,情急之下,居然一下子就开了窍:“你你你——你要我小解?!”

  “怎么,没有?要我帮忙不?”若萤头不抬、眼不睁地反击道。

  这未尝不是个法子,可要他用那东西捂住口鼻,光是想想,就够销魂的。

  但这似乎是唯一的选择。

  陈艾清实在不知道该挤出个什么样的表情来。他内心挣扎了一下,眼见微光中的烟雾渐渐浓重,眼睛也开始有了辛辣的感觉,他知道,再纠结下去,怕是连性命都要丢在这儿。

  于是,心一横、牙一咬,背过身去,单手撩起袍衫,解了裤子,使劲儿放出一泡火热。

  也不敢浪费,小心翼翼地将那块布片揉湿了,胡乱整顿了衣衫,转身问那个决策者:“你呢?”

  没有听到回应,却听到了另一种声响。

  陈艾清的面色刷地一下子,变得煞白:“火?!什么东西烧着了?”

  话音未落,就听屋顶上落雹子似的,一阵火雨自那个狭小的窗口倾泻而下。

  是一些浸过油的木块,冒着浓烟,烧得噼哩啪啦地。

  陈艾清骇得手脚发颤:“这帮王八蛋,还真是敢哪……”

  若萤仰望着那个窗口,森然道:“他们自是不会多此一举处理两具尸体的。一把火烧成灰多利索!人家刚刚不都说的很明白了吗?你没听到?你在想什么呢?都这个时候,莫不是对他们还抱有幻想?我早就告诉过你,沾染了鸦片的人,还有几分良心?你自己也亲身经历过,还没长记性?”

  在这种内忧外患交困的情势下,对方居然还能够冷冰冰、慢悠悠地,给逼得走投无路的陈艾清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他无暇计较对方的奚落,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对方身上:“接下来要怎么做?”

  分歧是无济于事的,任性发怒也是没有任何助益的。他尽可能地平定着慌乱与急切,也是为了给对方减轻一点压力。

  “必须尽快逃出去!”若萤斩钉截铁道,“这房子虽然坚实,但因为是木造的,一处着火,很快就会蔓延至全部。你闻到油味儿了没有?这帮王八蛋不会在我们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也许,建造之初,他们就已经预料到了类似今天的这种意外……”

  必要时付之一炬,荒郊野外的,抢救不及,最终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

  陈艾清听得四肢冰冷。

  事实如何,已无从查明,但听四郎的话,却是字字句句合情合理。

  如果四郎所说属实,那么,今天他们算是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了。

  四郎说“逃跑”,怎么逃?

  草木燃烧的声音已如同雨打芭蕉、震耳欲聋。有火舌自墙缝源源不断地窜进来,似乎要吞噬掉一切的生息。

  双目之中忍不住热泪长流。随着能见度的降低,在烧成灰烬之前,他们肯定早被熏死了。

  手腕忽然被拽住,若萤的奋力拉扯,让他及时地避开了从天而降的一团火球。

  火球坠地,火花四溅,是油浸过的儿臂粗的一根木头。

  陈艾清怔了一下,旋即就给澎湃的羞愧席卷了全身。

  要不是四郎这一把,刚才那块木头铁定要砸中他。

  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在想什么呢?堂堂七尺男儿,却要靠个孩子来保护——

  所以,他讨厌四郎,讨厌他的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事事时时快人一步。一定要那么能干吗?偶尔给人一次行侠仗义的机会,不行吗?

  “我们冲出去吧!”

  于这刹那,陈艾清视死如归。

  “不行!”若萤断然否决了他的提议,“彼众我寡,就算能冲出去,也势必要给乱刀砍死。”

  “那你说,怎么办?”

  若萤的目光似乎一直盘桓在上方:“看到那个窗口没?我敢断定,那几根窗棂是铁的。如果是木头的,这会儿早就烧起来了……”

  她将一样东西塞到陈艾清的手里,命令道:“艾清你上去试试,看能不能拗开那几根条子。能上得去不?”

  对上那难得一见的炽热的双眸,陈艾清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给点着了。

  上得去上不去,他都必须要上去。这是四郎期盼的,也是他展示自身能力的机会。

  他已经摸到了,若萤递给他的是一把匕首,用布条密密包裹着,中部拴着长长的绳子。

  刚才他一直埋头忙碌,就是为了折腾这个东西。

  他要做的,是将绳子抛上去,卡在那几根窗棂之间。然后,再顺着绳子攀爬上去。

  陈艾清掂量了一下匕首的份量,心下计算着窗子的高度,暗中蓄力,正要付诸行动的时候,屋顶忽然垮下来一大片。

  “小心!”

  他眼明手快,裹住身边的人旋身躲避。

  不料脚下却给落木绊了一下,一时收势不住,扑倒在浓烟中。

  情知烟雾厉害的陈艾清片刻也不敢耽误,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扑打着身上的火星。

  “钟若萤?钟若萤?”

  一起跌倒,却没有一起站起来,陈艾清不免有些紧张。他很害怕,怕自己给孤零零地留在这里。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自身后响起来。若英慢慢钻出浓烟,用布团捂着口鼻,含混不清地催促道:“我没事儿……你快点儿,别等窗棂烧红了,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我知道。”

  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陈艾清反倒是冷静了很多。他瞅准上方空隙,抡动绳索,经过几次失败后,总算是将匕首抛过窗口,稳稳地卡在了两根窗棂间。

  “你说的没错,是铁的!”

  这一发现,令他万分欣喜。

  “你先上,小心烫伤。烟火往上走,注意呼吸!”

  陈艾清迟疑了一下,他已经发现,四郎的布团是干的。这就意味着,四郎能够支撑的时间并不比他多。

  为了争抢时间,四郎甚至都没有时间做这些防范措施。顾不上自己,却能想着他的安危。

  陈艾清难受得里里外外拧成一个大疙瘩。

  他觉得自己太没用了,生死一线,他连谁先上、谁先下,都不能决定。

  他的犹豫不决,真真是要害死他们两个人的!

  但当若萤捏住了他的几根手指的时候,他的心神神奇地安定了下来。

  若萤的语气比平日还要冷冽,却依然有着能够平息干戈、翻云覆雨的奇特功效。

  那感觉,就好像此刻面对的只是一段夜路、一个陡坡。

  仅此而已。

  “那个口子,只有你有力气弄开,也只有你有力气拉我上去。”

  如此合理,陈艾清竟不能辨。

  “上去后,把匕首千万揣好。等下要有人阻拦,切忌,不要手下留情。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明白吗?”

  说话间,又将一样东西掖进他的怀里:“这是鲁王府的东西,必要时,持有这块牌子可先斩后奏。那片罂粟园,你也看过了。不要等它成熟,一把火烧了,才能免除后患。这件事,不怕闹得世人皆知。动静越大,对我们就越有利。趁现在外头乱哄哄地,事不宜迟,快,让我助你一臂之力!”

  说完,转身双手撑住墙壁,弯下脊背。

  到了这个时候,再作客气退让无异于浪费时间、草率性命。

  陈艾清攒起一口气,眯紧涩痛的双眼,狠心踏上那个小小的、单薄的后背。同时双手抓紧绳索,纵身而起。

  借助跃起之力,双脚蹬向墙壁,手脚并用,快速爬向上方。

  此时此刻,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成功,一定可以的!

  ……

  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深宫暖帐春睡浓。

  朱诚的急报惊醒了熟睡中的朱昭葵。

  一边伺候着王世子更衣,福橘一边絮絮地埋怨着下头人的鲁莽:“什么要紧的,不能白天说?这会儿醒了,回头又该睡颠倒了……”

  朱昭葵也有几分愠怒。

  前阵子郡主带着孩子过来省亲,还说他呢,说他没有原则、待下宽纵,所以才弄得世子府里头拉帮结群不安宁。

  他觉得很有道理。自从结婚以来,他几乎快忘记“安宁”这个词儿怎么写了。不管他做什么、或者是不做什么,世子妃好像都能挑出刺儿来。

  他不想跟世子妃吵闹,因此,大多时候都会保持沉默,或者是默认、默许,但即便如此,也依然得不到他想要的相安无事。

  他不表态,世子妃硬要他表态。至于能否达到对方的满意,则又是另一场战斗。

  他要是开口,那面临的问题就会更多。基本上,他跟世子妃的观点很难达成一致。

  往前进的话,世子妃会批评他盛气凌人;保持不动的话,世子妃会说他没有激情;至于后退就更糟糕了,会直接被示以白眼,嘲笑他乃至整个鲁王府都没有活力,懦弱胆小。

  好不好,反正都是世子妃说了算。而他,就是那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这让朱昭葵很是郁闷。

  今夜,该他和世子妃同寝,但是没有。他以身体不适为由,留在了自己的寝宫里。

  本来睡得好好地,却突然给从热被窝里唤醒——

  朱昭葵坐在床上,手搭膝盖,沉着脸盯着下方慌里慌张的朱诚,心里想的是:要立规矩的话,最有效的做法就是“杀鸡骇猴”。如果发现他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舍得,其他人,怕是一下子就会变得老实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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