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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7章 别人的娘


  就如李祥廷信中所说的,莱哲的近况很糟糕。

  自上次分别,而今的莱哲,竟然瘦了一圈不止。又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看上去就像是庙里的罗刹鬼。

  若萤少不得叫上腊月,先把他从头到脚拾掇了一遍。洗了头、修理了头发、修剪了指甲,换下了旧衣裳,又将叶氏专门给做的新鞋子给套上。

  经过这么一整理,莱哲终于看上去不那么落魄了。

  其间,他断断续续地跟若萤讲述了别后发生的一切。

  细说起来,他之所以落得如此下场,跟若萤有着莫大的关系。

  先前的时候,莱哲在山下遇见一名农民,因入山砍柴,误中了猎人的陷阱,被竹签子扎破了肚肠。

  虽经家人及时送医,怎奈受伤太重,皆道无力回天。

  莱哲因为有过成功开刀救治过若萤的先例,当时就毛遂自荐,说要帮忙医治那个命悬一线的伤号。

  一听说要开膛破肚,还要缝缝补补,别说伤者的家人,就连围观的百姓都觉得非匪夷所思。

  一些不懂事的孩子甚至当场就管他叫作“夜叉鬼”“无常鬼”。

  众人见他形容别样,孤家寡人一个,无牵无挂地,倘若出了事儿,说跑就跑,谁敢相信?

  因此,不但没有接受他的好意,反过来却将他当成妖魔鬼怪来唾驱赶。

  混乱中,莱哲给乱石打破了脑袋,血流满面。身上的伤加上惊吓与打击,令他着实地病了一阵子。

  幸而千佛寺的沙弥早前得到过李祥廷的拜托,常来关照,才令他免于饿毙、病亡。

  生病的人多半都是脆弱的,莱哲也不例外。

  生病期间,莱哲思前想后,既悲且悔,更加地思念故土,直是觉得生无可恋。

  这就是很典型的人生低潮期。

  对于这种情况,一味地劝说无所裨益。若萤便轻轻地绕过了他的悲戚,专门捡一些市井新闻说给他听。什么隔壁老王喜当爹,什么邻村阿二夜逢鬼,什么偷鸡摸狗被游街,什么骗财骗色遭围殴……

  藉由这些俯拾皆是的红尘琐事,表明人世之复杂艰难。

  基本上,莱哲是很吃这一套的。

  而这,也是生而为人的劣根性之一。

  人比人,气死人。但同时,很多的满足与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原本觉得自己孤独又可悲,但在听闻了别人的种种不幸与痛苦之后,两下对比,竟觉得自己所受的伤痛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觉得热闹未必就是好事儿,而孤单也未必全是坏事儿。

  渐渐地,莱哲的心情有所恢复,也开始接她的话、搭她的腔了。

  两个人由俚调乡曲说起,直说到天道轮回、人之本性,再后来,就是东西文化差异、思想之别。

  中间或有意见相左、认知高下,但都能各抒己见、畅所欲言。

  经过这么一番宣泄,莱哲顿觉得如同服下了一剂良药,大大减轻了身心上的不适。

  解决了他这个疑难杂症,若萤略微松了口气。

  晚间,几个人即借宿在千佛寺里,跟着吃了斋饭。

  次日晨起,腊月早已备好热水,伺候若萤洗漱完毕。

  刚用过早饭,就有消息传来,说李祥廷正在山下等着,要陪着唐氏去陈府探望陈夫人。

  若萤未作犹豫,即刻下山,与李祥廷会合。

  李祥廷单人匹马接了她,即刻转回城中,追上了唐氏的马车。

  听说若萤来了,唐氏很高兴,硬是把她叫上车。娘儿俩手拉手说了好些体己话。

  若萤便问大嫂怎么不一起去?

  唐氏就说大儿媳近来不自在,许是受了凉,现下正服着药呢。

  没有严氏在场,有些话倒好说些。

  若萤便问起亲事的准备情况,转达了母亲的意思。

  “娘说了,哪怕是一抬萝卜一筐葱,能凑起那个数儿来就行。终归不是娘的本意,要姨妈这边千万别太劳神。”

  唐氏就笑着安慰她道:“你道姨妈是个有耐心的?自然是感觉差不多就行了。后头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时候,缺了什么、需要什么,难道就不管了?日子还长着呢!这辈子难道就指望这十二抬东西了?跟你娘说,趁早别操那些没用的心。我有,我乐意给她,她不要还不行。我要是没有,给不起,她非要,看我不把她骂回去!”

  说得娘儿俩都笑了。

  稍微顿了下,唐氏小声问:“你们前头,是不是寻摸着想弄这些东西?”

  若萤笑道:“让姨妈笑话了。她们敢情想,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个铁齿钢牙。我爹那个性子,姨妈多少也是了解的,就怕到时候舍不得,可就有热闹看了。”

  唐氏叹口气:“千万别打起来才好。一家子,若是伤了和气,只会叫外人看笑话。”

  “姨妈又不是不知道,我爹已经是满身虱子不觉得痒了。终归这是他们老子兄弟之间的事儿,外人也插不进手去。”

  唐氏点点头:“你心里有数就行。这些事,你娘虽然也跟我说,不过照我看,她也就会发发牢骚。但凡有三分血性在,也不至于给人压制那么多年。姨妈跟你说,做人别一味地大方充好人,该出手时,就出手。谁离了谁不能活?前怕狼、后怕虎的,纯属给自己下套子。”

  “若是我娘能有姨妈一半的豁达,兴许还不至于三天两头吃药。”

  “所以,这些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唐氏摩挲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你这孩子是个管事儿的,也明白事理、懂得分寸。要是你二哥那样的性子,点火就炸,做事顾头不顾腚的,听了这种话,还不立马杀到人家里去?”

  若萤拍拍她的手,笑微微道:“我知道。”

  唐氏望着她,感慨道:“跟你说话就是痛快,一点就通,什么都明白。难得的又是个心胸宽广的,难怪你大哥总念叨你。你真不打算跟着他读书去?别的不敢说,以他那水平,教你中个秀才、考个孝廉,还不是妥妥地?”

  若萤笑而不语。

  唐氏就有些吃不准她的心思,只得叮嘱道:“反正你现下年纪还小,再等两年也不迟。咱家现成有这些关系,几时要用,你可不许跟姨妈客气。我也瞧出来了,你大哥是一门心思想收你做学生。……你不肯,姨妈也能理解。给他做学生,辈分跟着就落了,倒显得你二哥好像比你还强些。别人不知道他是块什么材料,我还不知道?也就配给你打杂……要不,跟你姨父说说?干脆,你认他做老师?如此一来,就好看多了……”

  若萤赶忙摇头道:“这事儿姨妈不管。我现在还只想着多玩两年呢。几时玩够了,再说读书的事儿。再不济,也不会等到苏老泉那个岁数上才开窍。”

  唐氏欢喜地笑了:“听听,你二哥要有你这样的志向,我就是做梦都能笑醒!苏老泉,那可不是一般人呢。既这么着,随你!年纪轻,想怎样,就怎样。玩够了,到了合适的年龄,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踏踏实实地,倒也是正理儿。”

  “是,姨妈这话直说到外甥心坎里了呢……”

  “要不怎么说咱娘们儿有缘分呢?是吧?”

  “娘,娘!”车窗外响起李祥廷急不可耐的叫嚷声,“你到底跟四郎说什么呢?大半天都没说完,真是的……”

  “……”

  这是若萤第一次见到陈夫人。非常地出人意料,那是个娇花一样的女子。

  要不是事实摆在那里,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陈艾清的亲娘。

  那身姿、那模样,直是与二八少女一般无二。

  迄今为止,若萤只见过一个长相与年龄严重不符的,那就是朴时敏。快弱冠的人,却生得如个小小少年,叫人忍不住地想去呵护、宠爱,能够让人很轻易地原谅他所犯下的一切过错。

  而陈夫人这种,则会让所有的雄性都禁不住地想要去拥有,捧在手里、含在嘴里。

  而她,似乎也是给宠得忘记了自己的岁数。言行举止,一如少女懵懂脆弱。

  这会儿儿子不见了,也只管抹眼泪、哭鼻子,抽抽噎噎地,叫人不知道该着急哪个、操心哪个。

  以她这般娇弱的身子,能够生养出一个陈艾清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所以,陈艾清才会变成家中唯一的嫡子,其他几个姐姐,全都是姨娘们生养的。

  此刻,那几个女孩子正陪伴在陈夫人身边,不住地劝解安慰着。乍一看,哪里像是母女?分明就是姐妹!

  此情此景,看得若萤哑口无言。

  当爹的陈大人把妻子当成宝贝女儿来养,自是顾不上自己的亲儿子。

  当娘的陈夫人一团孩子气,从来只习惯于索取、接受,陡然遇上儿子的这档子事儿,哪里有什么主意?

  换成别人家的娘亲,定会担心不已,怕孩子在外吃苦受罪。

  但是陈夫人却不这么想。她所难过的是:自己好不容易生了这么一个孩子,万一出个差错,以自己这样的身子骨儿,若再想生养,岂不是要辛苦死?

  对此,若萤深表无力。

  她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陈艾清会是那样的一种阴郁性格。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

  爹娘都不管的孩子,要么变成野马,要么变成天上的星星,鲜有能够成长正常的。

  又没有个可以一起玩耍的兄弟,自小就这么独来独往地,明明很重要,却一直不被重视,如此纠结的境遇,迟早会铸成别扭的性情。

  “夫人……”

  正当唐氏一行起身告辞的时候,落在最后的若萤悠悠地开了口。

  有些事,也许是陈夫人想不到的。但是,作为陈艾清的朋友,出于对朋友的关切,有些话、她不能不说。

  PS:名词解释——梁祝

  现存最早的梁祝传说的文字材料,见于宋代张津《四明图经》所引初唐梁载言的《十道四蕃志》。

  到了晚唐张读的《宣室志》,已明白指出梁祝传说产生于东晋。

  “化蝶”的情节,在宋代薛季宣的诗中已有“蝶舞凝山魄,花开想玉颜”之句。

  齐和帝时,梁复显灵异,助战有功,有司为立庙于鄞,合祀梁祝。其读书宅称碧鲜庵。齐建元间,改为善权寺。今寺后有石刻,大书“祝英台读书处”。寺前里许,村名祝陵。山中杜鹃花发时,辄有大蝶□□不散,俗传是两人之精魂。今称大彩蝶尚谓“祝英台”。梁祝的故事到这时才结合地方环境,有机地组成生动的结尾,从而将这一传说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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