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乌子巷的春天(12)
杨子睿别过脸问她，“为什么要把人带回去？”
陈子琴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微微的颤抖，嘴唇也开始不自觉的抽搐，“没钱。我需要钱。我需要好多好多的钱。”
“久久病了，我们得给久久攒钱治病。”
说着又抬起头来看向杨子睿，脸上带着恨意，“他不该离开的，该离开的人是久久。他不该离开，不该离开的”
杨子睿皱着眉头，耐心被耗得不剩下多少，“谁离开？”
陈子琴像是没听见他的问题，陷入了回忆，自顾自的说，“都是血，都是血。他流了那么多血，他流了太多血了。我止不住，我止不住”
“得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杨子睿想起了她自杀的丈夫，他自杀时，这个女人在场？
说着陈子琴就想伸出自己被绑住的手，去寻找手机。可是手臂受到束缚，仿佛让陈子琴清醒了一些。
“救不了他，我救不了他。他没有呼吸了，我救不了他。”
“都怪她，都怪久久，如果不是她，李浩不会离开，他不会跳楼，就不会流那么多血。”
说着又看向杨子睿，“你救救他吧，你救救他吧，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没有他！”
杨子睿：“”
李浩是为什么自杀？真相是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女人很明显把罪怪罪到了自己的女儿身上。
因为怪女儿害死了丈夫，就该合着外人对自己的女儿拳打脚踢吗？
无论怎样，杨子睿想不明白，怎么会有把自己女儿往死里打的母亲，何况那时候，久久才九岁，天真烂漫的年纪。
陈子琴的情绪明显的不正常，说完又开始重复，“我需要钱，我需要好多的钱。”
杨子睿问，“为了钱，就该和别人一起欺负女儿？”
“李浩自杀了，你就开始打女儿了？”
陈子琴已经听不进去话了，情绪也不稳定，一个劲儿的重复，她需要钱。
“啧”
无能为力的感觉是最让人讨厌的，如今对着这个女人，杨子睿无能为力的感觉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
陈子琴精神已经不正常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着自己的女儿动了手。
看杨子睿要走，陈子琴叫住人，“你救救他，你救救李浩。我不能没有他”
所以就可以没有女儿？
杨子睿想不明白，摇摇头走了。
回程的路上，杨子睿想了很多。
陈子琴已经走上这条路很多年了，没道理身为丈夫的李浩不知道。如果是因为妻子自杀，没道理会忍这么久才选择离开。
又或许是李浩才发现自己的妻子不对劲儿？
不对，中间一定出现过什么事，才让李浩坚持不下去，离开了。
女儿生病的时候，他还四处凑钱为女儿治病。这时候久久的病，明显还没有被治好，他怎么可能会在久久需要父亲的时候，自杀。
一切都说不通。
杨子睿感同身受一番，如果是自己的女儿，他可以倾家荡产救女儿，怎么可能会在紧要关头去自杀？
难不成是因为医药费太多？
不对。
即使陈子琴说的话上句不接下句，但是也明显可以看出，久久生病的时候，他是忙着为他治病的。
至少可以证明，李浩是爱久久的，甚至了可以说是很爱自己的女儿。
李浩在疑惑的时候，程枫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程枫和久久两个人病人被推着在草坪上晒太阳。程枫难得的享受自己的好时光，背倚着轮椅，昏昏欲睡，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着久久的话。
久久这孩子在和程枫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
“叔叔，哥哥说等我好了就可以去学校了。”久久双眸弯弯，对学校这个地方充满了向往。
程枫嗯了一声回答，他自己数不清楚这是久久第几次说她快要回学校了。
“哥哥说我学得很好，肯定能和哥哥一样学习优秀的。”在久久心里，全世界学习最棒的人无疑就是自己的哥哥。而自己就应该向他一样学习。
“哥哥还说我可以认识很多朋友呢。”久久从小到大认识的人就只有唐毅。
久久对未来充满了期待，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愉悦。
程枫难得开口回了一句话长话，“到时候不仅有很多同学，还有喜欢你的老师。”
话落就剩下了沉默，良久没有听到久久的声音，程枫的睁开眼，就看见久久一双大眼发愣的看向远处，脸上写满了恐惧。
程枫说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正站在在住院部门口，一手抓着自己孩子的手臂，另一只手毫不犹豫的往孩子的身上打去。嘴里还说着一些不好听的话，隔着这么远，程枫都能听清楚她侮辱孩子的语言。
程枫皱着眉头，察觉到久久的情绪不对，连忙伸手捂住久久的眼睛，轻生安抚，“别怕。”
久久朝着程枫的方向靠了靠，好像以此来吸取一些安全感。
久久的小手抓住了眼睛上的大手，眼底有了泪意，话里带着恐慌和祈求，“叔叔，我听话，你别打我。”
程枫的心骤然一紧，用手护住人，“别怕，没人打你了。我也不打你。”
“真的吗？”
程枫认真的点头。
久久失落的转过头，“可是她也这样说，每次打我后，都说不会再打我了。”
程枫想了想，问她，“爸爸会打你吗？”
久久摇头。
“那我也不会打你。”
久久盯着程枫，像是在思考这话的真诚度，最后笑了笑。
她信了，爸爸也不会打她，这个像爸爸的叔叔也不会打她。
两人又一起晒了会儿太阳，这事翻了篇，久久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说。
程枫迷迷糊糊的听见久久问自己，“叔叔，你会有女朋友吗？”
程枫一个机灵，突然清醒了，“问什么呢？”
久久仰着头，重复，“叔叔，你会有女朋友吗？”
程枫心想现在的孩子可真是早熟。
“不知道。”程枫摸了摸头，回道。
他真是不知道，已经过了三十而立了，他还是个单身狗。程枫吧唧吧唧嘴，他都忘了上一次看女人是什么时候了。
从踏入这个社会，他就在为这个国家卖命，守护这里的每个人民和每一寸土地。
他没有过女朋友，但是有过不少出生入死的兄弟。
久久歪着头，又问他，“有了女朋友，是不是就不要我了呀？”
程枫疑惑，“为什么这么想？”
“她就是这样的，她带了人回来就开始打我了。她就不要我了。”久久认真的说。
她是谁，不言而喻。
程枫揉揉久久的头，“不用怕，我怎么会不要你。”
“那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了呀？”
程枫沉默，良久才说，“他没有不要你，他在另一个地方陪着你。”
“真的？”
仿佛对程枫的每一句话，久久都会质疑，可是看见程枫点头，久久就会放下心来。
程枫不知道李浩为什么会自杀，也不清楚为什么陈子琴会选择对久久下手。
他坐在这里，心里真心的想要呵护这个孩子。
这个本该天真烂漫的孩子，不该面对如此的境况。
杨子睿来找程枫的时候，程枫正挺着腰坐在病床上，试图动动自己受伤的腿。
无果，只是一阵痛意传来。
杨子睿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折腾吧，往死里面折腾。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大爷，连睡觉都得要人守着。”
程枫也没有被闯破的尴尬，坦然的躺下，抬抬头，问他，“有事？”
杨子睿把手中的水果掏出一个来扔给他，“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
程枫拿着橘子，笑笑，“难为你还想着来找我了。”
程枫倒是不孤单，在医院里，曾经的兄弟一个一个的来。都是曾经的弟兄，估计也是知道程枫在这里没有家人，才想着错开来陪人。
“说吧。”
杨子睿坐下，吃了一口橘子，“那女人真不是个东西，不仅她打人，外面的那些人，她带回家的，也打人。”
程枫脸色深沉，“谁？”
“吃了药就没了理智，开始打人。他们一起。”
“久久能活下来，还真不容易。”
何止是不容易，简直可以说是奇迹。
杨子睿叫程枫，“这丫头这样也算是没人抚养了，她就对你脾气好得不行，你可得好好待她。”
程枫白了他一眼。
“国家会安排好她。”他这样风里来雨里去的人，怎么适合家里有个孩子。
杨子睿好笑，不提这回事了，继续说“我今天去找了陈子琴，已经没什么理智了。”杨子睿一顿，“说来也怪，这女人提起她的前夫，还一副深情的模样。”
啧，真是让人作呕。
程枫跟她聊过，知道她跟自己的亡夫感情不错。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她好像把自己亡夫的死怪罪到久久身上了，一个劲儿的说着他不该死，该死的是久久。”
杨子睿叹了口气，这个孩子可真可怜，爱她的父亲自杀了，剩下的母亲还磕药。自己你个人在这个世上挣扎了三年，这三年里发生了什么，完全不敢想象。
杨子睿和程枫的脸色都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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