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我们是兄弟〈续〉
厨房后面。
李二牛坐在小凳子上，脸上还有些泪水，手里正拿着土豆刮着。
“俺是个胆小鬼，俺是没什么出息。”埋着头，李二牛的泪水滚落，“俺害怕，俺真的是个胆小鬼。俺，俺，俺觉得。”
旁边的王滟兵抬头，打断了李二牛的话，“我说，李二牛同志。”说着，他抓起一根胡萝卜，递到李二牛嘴边，“我特别想采访采访你。我说你都说你自己是个胆小鬼了，那你还来部队干什么？”
李二牛的声音还有些哽咽，断断续续悲伤地说道：“俺是想当个好兵，可是，可是，俺真的干不过那个坦克，我。”
“没人让你跟坦克干。”
李二牛扭头，哭着说道：“俺还跑不快。”
“怪就怪你跑不快。。。”
何晨光眼睛一瞪，“王滟兵，你给我闭嘴。”
“哎呀，你。”王滟兵毫不示弱地瞪着何晨光。
“瞪什么瞪，等你超过了我，再瞪。”
“你。”王滟兵满脸铁青，咬着牙，闭上了嘴，将想要奚落李二牛的话给憋了下去。比不过何晨光，他只能憋着啊。
李二牛的情绪也平静了些，有些伤心地说道：“俺是真想当兵。在俺们村，那最有出息的都出去当兵了。俺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俺连想都不敢想。”
抽泣了一下，缓了口气，他才继续说道：“穿上绿军装，抗上冲锋枪，保家卫国去站岗，俺真不敢想。初中毕业以后，俺就出去打工去了，俺家里还有个妹妹，小俺两岁，成绩比俺好。家里穷，养不起两个上学的娃，俺就出去打工。俺什么都干过，瓦工，水电工，俺还去餐厅当过小工，服务员，配过菜，最后，把那个，那个二级厨师证给学了出来。”
似乎想起了以前的快乐回忆，李二牛又裂开嘴，淡淡地笑了起来，“俺妹妹现在也上大学了，她又助学贷款了，也用不了俺给她筹钱了。”
说着，他的脸色又变得有些失落了，“可是，俺一下子觉着，怎么日子一点念想都没有了呢。好像卸了个大包袱，没什么事儿干了。”
王滟兵的脸色变了，流露出了一丝丝的愧疚，他没想到李二牛居然还有这样的过去。
瞥见王滟兵的脸色，何晨光也松了口气，这小子总算是有点儿良心，知道他自己错了。
“你知道吗？”李二牛有些激动了，一把抓住何晨光的手，“这个时候，有个人突然问俺，你想当兵吗？俺说俺想当啊，俺做梦都想当兵啊。俺们村最有出息的都出去当兵了，俺们这些没出息的娃，不当兵能干什么呢，对不对？”
王滟兵突然感觉自己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擦，不敢看李二牛一眼。
“俺要是当了兵。当两年兵，抗两年枪，吃两年军粮。”李二牛的手动着，声音激动，“回去以后，俺跟俺孙子也可以说，你爷爷当年当过兵站过岗。”
说完，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这好歹有个念想，是不是？”
“对了，俺现在也可以跟翠芬提亲了，不是？”他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埋下了头，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个总是绑着长长马尾辫的身影。
“翠芬，是俺对象，一个村儿的。”李二牛像很多陷入恋爱中的男人一样，显得很兴奋，从军装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照片，笑着递给了何晨光，“这，这是翠芬，呵呵呵，一个村儿的。”
何晨光看了看，递给了王滟兵。
王滟兵还有些尴尬，但还是伸手接过来，看了看。
李二牛拿回了照片，看了一眼，满脸幸福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你们问俺为什么当兵，那往小了说，俺当两年兵，俺能回去当上村干部，那往大了说，就是为了国家嘛。俺知道，俺不如你们三个出色，可是，那如果真上了战场，俺不会认熊的。俺真的不会认熊的。”
说着，他又露出了哭相，哭着说道：“可是，俺真干不过那坦克。”说完，他就埋下了头。
何晨光无奈，只能拍着他的背心，“没人让你去干坦克，坦克是不能去干的。”
啪。
王滟兵拍了一下李二牛，脸色尴尬，眼神躲闪，“那个，二牛，对不起啊。”
何晨光笑了，这小子，这会儿还不好意思了呢。
“别，别，别，是俺不好，是俺拖了你们后腿。”
“行了，行了。”王滟兵勾着李二牛的脖子，叹了口气，“你有句话说的特别好，你说，咱们两要不是不当兵，那能干什么呢？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行了，我们都是兄弟。”何晨光也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
“对对对，是兄弟。”李二牛小鸡啄米似得猛点头，开心地笑了。
“等等。”王滟兵摆手了，“二牛，我跟你是兄弟，跟欧阳是兄弟，跟他，不是。”
何晨光抬手，捶了捶胸口，“我说，王战友，你能爷们儿点吗？”
王滟兵手中的刀一扔，眉头一挑，瞪着何晨光，哼道：“我就这样。”
李二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很不解地说道：“哎，你们两个，咋又杠上了嘛。”
“哼。”王滟兵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何晨光也乐得这样，不刺激刺激王滟兵，他是不知道努力进步的。
“就是不知道欧阳去哪了，不见人啊！”何晨光岔开话题。
“怎么？”王滟兵听到小伙伴的名字转身问道，“你还想跟他比啊？省省吧，你也就是被我赶超的料，跟我兄弟比，你差远了！”
这时云夜推着一辆小推车走过来。
“欧阳，你弄辆小推车过来干啥？”王滟兵看着云夜手里的小推车，不解的问道。
“这不是帮助二牛提升勇气么？”云夜抬了抬车杆。
“这能有什么用处？”何晨光也满脸的疑惑不解。
“我呢打算先教二牛一个呼吸法门，然后呢，用这个小车代替坦克，帮二牛练练胆子，毕竟熟能生巧不是？”
“什么呼吸法门？有啥用处？这个小车跟坦克相差也太远了吧！”二牛插嘴了。
“一种类似气功的呼吸法门，坚持下去，能够改善提升个人的身体素质。”
王滟兵有些兴奋了，“练习之后，能刀枪不入，力大如牛吗？”
“不能。你以为是啥？九阳神功啊？”
“这倒也是。”何晨光能够理解。其实他也知道，在军队中，不少特种兵都练过硬气功，运气的时候，气汇聚的地方，刀砍不动，那倒是真的。
云夜脑海里回忆着上一世呼吸法，跟训练总结的很相似，比如说跑步的时候的三长两短的呼吸节奏。但也有所不同，比如所谓的身体里气的感觉等。
回过神来，云夜看了看李二牛，说道：“二牛，这门呼吸的法门，能提高你的身体素质，你要好好听着。”
“切，你就吹吧。”何晨光不屑。
“欧阳，你不地道，有这好东西，以前怎么不教我？”王滟兵就像受气的小媳妇，感觉被小伙伴抛弃了。
“之前教你干嘛？让你练好了去打架么？”云夜看着一脸委屈的王滟兵，“你还委屈了，是不？”
李二牛则凑了过来，“欧阳，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云夜点头，“不过，这并不是万能的，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关键还是要看你自己努力不努力。”
“俺知道了。”
云夜按照脑海中记忆，开始讲解起来。
李二牛和王滟兵全神贯注地听着，不断点头。
而何晨光虽然把头瞥到一边，但耳朵也竖了起来。
“记住了吗？”
“俺记下了。”
“记下了，记下了。”
“要坚持。”云夜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感受了一下，何晨光兵的脸色有些微微变化，似乎，好像有点儿用啊，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然后，云夜便推着小车，“二牛，那边趴下，只要你能干赢这小车，你就能得过坦克！……“
…………
晚上，训练结束之后。
洗漱完，躺在床上，这是一天最舒服的时候。
云夜躺在床上，看了看李二牛的床铺，他人用被子蒙着头，一颤一颤的，显然又想起了伤心事儿，又在哭了。
他翻身而起，来到了李二牛床下，伸手拉开他的被子，“二牛，干什么呢？”
“俺没用，你教俺的那个，俺到现在还没有学会。”李二牛脸上满是泪水。
“行了。”云夜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不要着急，不能激进主义，慢慢来，只要坚持，肯定能够提高的。”
“俺真的能行吗？”李二牛眼泪巴巴地看着云夜。
“不相信我吗？”云夜微微一笑。
“相信。”
“下来。”云夜转身。
“干啥？”
“我给你按摩按摩，放松肌肉，这样能缓解你的疲劳。”
“嗯。”
李二牛爬下来，躺到了云夜的床铺。
看着云夜给李二牛按摩肌肉，王滟兵撇撇嘴，“闲的蛋疼。”
“滟兵，闭嘴。”
“你，你咋不来给我按摩按摩？”
“你等着，晨光，下来给他松松肉。”
王滟兵脸色铁青，一翻身，拉过被子蒙住了头。
而其他新兵看着云夜，眼睛中都满是佩服的神色，能有这样的战友，兄弟，这也是一种莫大的幸运，不是吗？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
“二牛，二牛。”
听见声音，李二牛睁开眼，看见云夜已经穿戴整齐了。
“欧阳，干啥呢？起床号声还没吹呢。”
“你还想不想提高了？赶紧起床，我陪你去跑步。”
李二牛一下子就感动了，睡意全无，翻身起床。
“滟兵，给我起来，锻炼！”
“那么早，让我再睡会儿，”王滟兵翻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睡什么睡？你还想不想超过何晨光了？”这时何晨光已经被吵醒，起床了，“看来你没机会了，人家晨光都起来了！”
“等等我，”王艳兵一听瞬间睡意全无，爬了起来。
四人人出了营地，来到了山路上。
“二牛，调整你的呼吸节奏，三长两短。”
“是，俺知道。”
宿舍中。
起床的号声已经吹响了。
新兵们都起床了，发现他们四人不在，不由想到两个字，加练。
于是纷纷穿戴整齐，吆喝着，“走看看去。”
一群人来到了营地外的小山。
果然，远远就看见了四个人那疲惫，但依然坚持跑着的身影。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我错了，以前不该嘲笑李二牛。”
“我也是。”
“我也是。”
“还是欧阳好。”
“晨光也是好样的，演兵也不错！”
“有这样的三个兄弟，是二牛的幸运啊。”
新兵们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犹豫了一下，手一招，“他们是兄弟，我们就不是了吗？兄弟们，走。”
一群人跑了过去，跟在了李二牛的身边，陪着他一起跑步。
“二牛，加油。”
“二牛，我们相信你。”
李二牛的眼眶有些湿了，“你们这是干啥嘛？怎么都来了？”
“因为我们是一个连的兄弟。”王滟兵拍了拍李二牛的肩膀，“来，加油。”
“是。”李二牛咬着牙，坚持着。
山脚下边。
指导员龚箭和老黑班长正站在一起。
“这群小兔崽子。”老黑班长虽然骂着，但脸上却满是欣慰之色，“这才是一个真正的集体啊。这样的连队，拉到战场上，战斗力怎么也不会差。”
“不错，都是欧阳带起来的啊。”龚箭也叹了口气，“一头绵羊带着一群狼，那就是一群绵羊，而一头狼带着一群绵羊，绵羊也会变成狼。不错，很不错啊，欧阳前途无量。”
“嗯。”
“走吧，让这群小兔崽子加练。对了，让炊事班最近将伙食改善一下，这样加练，营养跟不上，身体会被拖垮的。”
“是，指导员。”
从此之后，每天的清晨，这安静的山路上都会多出一群年轻的身影，喊着口号跑着步，迎着太阳，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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