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东宫轶事（五）
幸而，她吩咐了所有人，在婚礼没有结束之前，不得将昨晚之事告诉殿下。
思及此，她木讷地“嗯”了一声，反攥住他的手，“走吧，我们去拜堂！”
一路上，她都在回想小四醒来后，与她说过的话。那个被夜玄凌藏在地宫里，以自身鲜血供养、护若珍宝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失散多年的形躯——上古界神女帝姬，千月凝兮。
而她之所以得小夜一路庇护，不过因他发现了她的玄魄，亦是凝兮的主魂……换言之，他爱慕的守护的，至始至终都是完整的一个她而已。
昨晚地宫中的战况异常惨烈，若非有人暗中相助，怕是她也难逃一劫。可那助她的神秘力量，除了保住她的命之外，其余的一概不管。哪怕她拼死相护，还是被碧玉婉清抢了形躯；哪怕她的金之魂被抢，对方仍旧袖手旁观……
直到，林长海、林淑瑟伙同肖仁意欲对她下死手，才被那股神秘的力量一招屠尽，毙了命。
可现在，她要怎么和小夜交待？自己因被凤凰劫锁住了神脉，非但没有承了本体，恢复那一世神女的记忆，反倒没有将形躯和魂元保住……
心下，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可她已经不敢再往下联想。
她虽理不清那一世，自己和小夜的关系。但他随她的陨落而来到这片低等大陆，像个平凡人一样，困在这里，日夜守护，为找回她的魂元而煞费苦心……因这，她选择心甘情愿地牵着他的手，哪怕前路遍布艰难险阻，也要陪着他，一同走下去。
昔年，他护她不惜一切；而今，该换她倾心相待，不负这份厚谊。
红毯的尽头，皇帝已经和太后纷纷就位。他牵着她，飞掠九鼎，翩跹而落，珠帘摇曳间，是那人不离唇角的笑。
现在，他们只要迈过九阶，对天地、对皇帝行过大礼，便算大典礼成。而此刻，他与她并肩立在九阶之下，不知因何，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烈……
喜婆走了过来，欲将大红的喜帕盖在她的头顶，却被她拦下。隔着珠帘的缝隙，她从那喜帕上抽出了一把红绣丝，来到夜玄凌身边。
不理会众人的交头接耳，单膝跪地，将那红绣丝缠在他的剑柄珠环下，一扣一环，丝丝缠绕。“小夜，‘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吉日系良辰，新剑玉流苏！此结名唤并蒂盘长，配你冰渊剑，可还合适？”
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他尚在心头回味着这话，不知怎地，就想到了她曾说过的，犹记惊鸿照影来。指尖反复摩挲着她缠好的流苏，眼睛只顾专注地看着她，看着眼前的一幕，仿佛，这一幕即将如惊鸿照影般匆匆而去……
丹陛两侧，红色的丝绸牵着他们步步高蹬。丝绸的两端，她或许是因为紧张，而将手中的丝绸拽的死紧。他用密音逗着她，“害怕的话，我抱你上去，如何？”
他一贯雷厉风行，说到即做到。可这一刻的速度，还是惊得她超出了自己之前的认知。就在他话落的瞬间，她只觉得手中的丝绸默然被拽进，冷不防的一股力量直接将她拽跌进温暖的怀抱里。
他托着她，足尖一点，跃入半空，与无数的飞花共同在天际旋转。花瓣不断漂浮在他们中间，衬得那人，美如风月……
这一切都太过美好，美得像个华而不实的梦境。
要不是忽然闯进大殿的女子，声音太过撕心裂肺，她或许已醉在这梦境中，不省人事。
“夜玄凌……枉我对你情深一片，你怎可如此对我？”
宾礼避让之处，百官中间红毯，那女子同样一袭红华，回眸间，却有着一张惊艳众生的容颜。她死死地盯着夜玄凌，看他抱着怀中的女人翩跹而落。她步步上前，明眸泪，如珠断线，颗颗滚落。
她说，“夜玄凌，你终是负了我……”她就站在丹陛边缘，回眸，眉眼间满目决绝，“今日既是你良辰，我愿你和她，白首相随。只恨我自己，枉睡了冰棺许多年，还是晚醒来一步……”
说着，她纵身一跃，跳下了丹陛高阶。
与此同时，冰洛只觉得攥着自己的那双手，越来越凉，凉到若非她死死攥着，就会即刻如化掉的寒冰般从自己的手中滑落。
她开始感到不安，她能感觉到他的犹豫，“小夜，你可看清楚了，你可确定了，谁，才是你要娶的人！”
就在那女子坠落的瞬间，她，再也攥不住他的手了。只见他的身形猛地一僵，双眼中再没了之前的丝毫欢喜，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冰璃。
她还是不死心，还是不肯松开他的手，“小夜，今日你若选择了她，你我之间，将再没有转寰的余地！”
所有在场的宾客，上至皇亲贵胄，下至低品官员，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有那方才还被太子殿下捧上天的女人，被形单影只地遗忘在那里……
而此时，他们的太子殿下，以迅疾的速度飞身而至，将跃下丹陛的绝美女子捞进了怀里。他像失去了控制一般，对着身旁跟随的宦官厉吼出声，“传太医……快去传太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乱了阵脚，都不知下一步该作何打算。直到，北渊皇帝站起身，将抱着另一个女子欲匆忙离去的夜玄凌喝住，“胡闹，成何体统？”北渊皇帝气的胡子直颤，“你带着她走，那昭容君主可怎么办？”
太后见此，也站起身来，劝慰道，“凌儿，你总归要替冰洛考虑考虑，昔日，若非你在哀家面前，求了旨，愿娶她为妻，你父皇亦不会因拗不过哀家，而搬了这道赐婚的旨意。”
夜玄凌抱紧怀中昏迷的女子，脚步一顿，很快，头也不回道，“我的太子妃，从来只有一个！”
这是在向众人宣誓，太子殿下怀中的女子，才是正牌的太子妃吗？
众人不禁纷纷欷歔，只叹这凤家的废柴，果然不济。他们就说嘛！这太子当年决定取她，定是神情一时恍惚被猪油蒙了心，算不得数！
这样那样的嘲讽声，毫不留情地向她攻击。冰洛仿佛浑然不觉，麻木了片刻后，忽地一把扯下头顶的凤冠，狠狠地砸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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