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狭路相逢
“我记得你说你喜欢太阳？”
祝芙看他的侧脸沐在如幻梦般的朝阳中，这些年在心里不断拼接的图画渐渐清晰，那是一张少年自信的笑脸，此刻那个少年就坐在她身旁，却染上了尘霜，不过她相信他终会踏破壁垒，像他曾经说过的那样活着。
“对，我最喜欢太阳。”她盯着并不刺眼的阳光，微微一笑。
“为什么？”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冲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也喜欢，为什么？”
“我先问的。”他笑。
她也笑，觉得很幼稚，想了想，才说：“因为我曾经认识一个小屁孩儿，活得像太阳，让人觉得特别有希望，又有能量。”
“哦…”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会是青梅竹马的那种吧？”
看他一脸无知的表情，她忍笑忍得有些内伤，转头看着车窗倒映出的影子，自己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当然不是，他不认识我。”
“哦，原来不认识啊。”他隐隐有些放心，虽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
“你呢？为什么喜欢太阳？”她回过头看他。
他思索了片刻，说：“晒太阳不是补钙吗？”
……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果然是男性思维。
“你缺钙？”话题既然已经走偏，不妨事更偏一点，她胆子肥了，一般没人能招架得住，只不过这两三年收敛太多，基本上人人都以为她是一个任人捏来捏去的软皮球，其实当年在学校里她和土大王也差不多，尤其是有老师罩着，师哥师姐们让着。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席醉有些疑惑。
他从小说的都是普通话，偶尔拍戏需要学过几个地方的方言，但都不精通，自然听不懂她的话。
她笑着给他解释：“我家乡那边的土话，缺钙就是说这个人欠挨，皮痒痒了。”
“还有这样的意思？”他真是第一次听这种说法，十分新奇。
“所以你要去我们那儿说你缺钙，八成别人都会调侃你是不是皮痒痒了找打。”
他愣了一下，“去你们那儿？”
“有机会…有机会去的话。”祝芙也愣了，太放松果然有风险，说话都开始不经大脑了。
“一定有机会。”他盯着已经升至半空的红日，给这件事定了一个肯定的基调。
她攥着自己的手，半天没说话。
席醉最后把车停在了距离片场差不多五百米的地方，他需要返回市里，而她也得尽量保持低调地回去。
下车前，她解开安全带，正要告别。
席醉忽然说：“记得兑现你立的flag。”
她反应了几秒，才恍然大悟，笑道：“席老师，小心你太严格，粉丝爬墙。”
“别人爬墙我不管，在我眼皮子底下的粉丝还敢爬墙？”他歪着头，亦真亦假的口吻。
被他这样盯着，就仿佛掉进了他的目光所编织的陷阱里，里面没有伤人的利器，却有让人出不来的诱惑。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平复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故意拔高了声音说：“不敢。”
他满意地点点头，扬起下巴，“好了，快回去吧，片场见。”
往回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半空，天大亮了。
中途碰到了几个早起锻炼的小演员，不过大家谁都不认识谁，只微笑着一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六点半了，汤政礼应该还没睡醒，她蹑手蹑脚地拧开外面的门，里面果然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她迅速地穿过走廊，回到自己房间。
等差不多快八点，外面陆陆续续有剧组里的工作人员走动交谈声。
她才去重新洗了把脸，假装刚刚起来一样，敲响陈灿的房间，然后两人一起去拿饭。
他们回去时，汤政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脸惺忪，看着还没睡醒的样子，见他们手里端着盒饭，打了个哈欠，说：“我不吃了，去把化妆师给我叫过来。”
陈灿忙把手里的饭放在一旁，“我去叫。”
她还没来得及阻拦，他已经跑没影了。
汤政礼一般没睡好时，食欲也不佳，脾气会更臭。
此时此刻，他脸上就差写着‘老子没睡好，别惹老子’几个大字，可该说的话还是得说。
“汤老师，您还是洗漱一下，去公共的化妆间吧。”她小声提醒。
他揉了揉脑袋，十分不耐烦道：“怎么这么啰嗦！”
“汤老师，朵橙姐这次没给你带专门的化妆师，剧组大部分演员都是用剧组的化妆师，你把化妆师叫过来，肯定会有人不满。”她耐着性子劝道。
“那又怎么了？和我有关系吗？”他瞪着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不用跟着我去片场，老老实实给我在这里呆着。”
被他这一通劈头盖脸数落的有点懵，她倒是很想问问自己的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刚才说的不是化妆师的事？怎么扯到她能不能去片场了？
“汤老师，我…”
刚说了半截，汤政礼直接粗鲁地打断她：“别他妈烦老子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听他的口气，不像是起床气，倒像是憋了很久的火气现在才找到发泄的出口。
她立在原地，脸一阵红一阵白，像是当众被人打了几个耳光，又羞愤又委屈。
陈灿一回来，就看见她满脸不自然的通红，汤政礼已经不见人影，他们拿回来的饭菜还原封不动地摆在桌上。
“小芙姐，怎么了？”他很小心地问。
祝芙搓了搓脸，装作没事的样子摇摇头，见只有他一个人回来，料想应该是他一个小助理请不动剧组里的化妆师，“没事，就你自己回来了？”
陈灿长长地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说：“都排队化妆呢，我都不好意思开口。”
“我去说吧。”就知道是这结果，她转身去找汤政礼。
他拦住她，自告奋勇：“还是我去吧。”走到半截，又扭过头来神秘兮兮地看她：“小芙姐，礼哥是不是骂你了？”
她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算是回答。
陈灿犹豫了片刻，忽然压低了声音：“礼哥知道你早晨出去了…”
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有种被人抓住了小辫子的感觉。
最后汤政礼还是去了片场公共的化妆间，临走的时候她站在门口想上去解释一下早晨的事情，但他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全程黑着脸，大概把她当成了空气，直接无视她走了。
后来还是陈灿给她发微信说是汤政礼晚上想吃火锅，让她去市里买吃火锅要的东西。
她在心里哀嚎果然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他们在的这地方不通车，而老邢也被派回了公司，她难道要步行去市里？
正发愁听见外边好像有人叫她，从窗户往外望，见老邢从车里钻了出来，她忙迎出去，十分惊讶地问道：“老邢，你不是回公司了？”
开了一路车有点累，老邢伸了个懒腰：“刚回去，就被叫回来了…他…汤老师说想吃火锅，让我开车带你去买。”
她张了张嘴没说话，显然汤政礼早就有安排，从霖城市里开车来回少说也要三个小时，那给老邢的电话比这更早。想起早晨他发的那一通无名火，还有陈灿偷偷告诉她的事，忽然觉得有点愧疚。
汤政礼这个老板其实除了脾气差，别的都挺好的，至少没有亏待过他们这些小助理，该有的待遇都有，从没在物质上为难过他们。
心里有愧，干起活来自然手脚比往常勤快。
她和老邢跑了好几个大超市，还是专门卖火锅的那种超市，最后才买到汤政礼喜欢吃的水晶冰菜。
老邢把她送回片场片场房区，还得赶紧回去，说是公司要用车。
祝芙连忙从一堆袋子里翻出一条烟，还有唯一的一盒包饭递给他。
老邢愣了下，接了过去，手心里的包饭还带着微波炉的热乎气。
“我们都不是善于说漂亮话的，你今天跑了一天，路上回去小心点。”祝芙冲他善意地笑了笑。
“哎，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个司机，人家老板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老邢把烟放到一旁，挠了挠头。
她笑着点头：“我知道，所以你可千万别说谢谢，那就太客气了。”
“你这孩子就是太实在了，我看汤老师平时虽然对你脾气不好，但其实他挺看重你的。”老邢给汤政礼开车的时日不短，以前汤政礼身边根本没有女助理，她是唯一一个能留下来这么长时间，还能不被开掉，又能忍得了他的，这就足以说明一切。
祝芙却想，要是没有闵柔这一层关系，恐怕从一开始她就出局了，但不管怎么说，能走到现在确实不是单单靠运气。
剧组开拍第一天，汤政礼的戏份不多，但要等着，也挺磨人，还不如戏份重的，哪怕NG十几次，总有事情可做。
等他下了戏，正等着陈灿收拾了东西回片场房区，一抬头恰好撞上席醉从剧组搭的另一个片场过来。
他们虽然是同一个剧组，但是饰演的人物几乎在剧情上没有任何联系，因此拍戏也碰不到，各拍各的。
从上回在鹭港的玻璃房见过之后，已经过了大半个月。
他们都穿着戏服，唯一不同的是席醉已经卸了妆，脸上寡淡的表情更加明显。
席醉身边跟着两个助理，一个拎着包，另外一个手中拎着剧组的盒饭，看样子也是下了戏准备回住处。
两人目光一对上，仿佛都暗暗较上了劲儿。
还是陈灿收拾好了，直起身子一抬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席醉，胆战心惊地伸了半截胳膊招了招手，还没等汤政礼瞪过来，就已经把手缩了下来。
他顿时十分火大地回过头，大声吼道：“磨磨蹭蹭的，还不走？”
席醉似笑非笑地扬了下眉，大步流星地走了。
汤政礼看他挑衅般的神色，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全身上下的毛都竖起来，又恨不得自己长了一身钢针铁刺，把对方扎成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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