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使命
原封不动地复述，语调上还添油加醋了一些。
葛子榆皱着眉翻手机，抬头瞪了姚文瑛一眼，“公报私仇是不是。”
片刻后接着说，“她把我拉黑了。”
姚文瑛抱着胳膊揶揄，“这不活该吗，渣男同学，都在垃圾桶里捡垃圾了还留着过年吗？”
葛子榆不在意地合上手机，“看来我最近在学校里风评不怎么好。”
“你也知道，就这幅不以为意的做派早晚躺进黑名单里。”
葛子榆饶有兴致地看她，“那我应该怎么做？”
“找个真正互相喜欢的女孩，而不是整天见人就逢场作戏。”
“你是说…唐穗？”
姚文瑛一愣，吐了吐舌头，“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说…”
两个人靠在墙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葛子榆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刚想开口就被俞阿姨的声音抢先，“文瑛，子榆！饭菜上桌了，快来吃饭了！”
姚文瑛应了一声然后往包间里走。
葛子榆盯着她清冷的背影叹了口气。
午饭后回家的路上姚文瑛坐在六座车最后排靠着车窗睡觉。
葛子榆从中间位置上侧头看她，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面容美好安宁。
——像开往同一处住所的汽车，像我在饭桌上自然而然夹给你的菜，像你用清澈的音色和我开的玩笑，像我坐在楼道口的台阶上一边看书一边等你。
——我们好像永远会回到同一条路上，从我初一那年搬到你家对面开始，我们的联系就被无形的绳索捆绑在一起。我以为我们会像按时盛开的牵牛花那样本末相顺地纠缠在一起，可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的步伐失去了同步的频率。
你说我逢场作戏，我从未否认过这一点。可是我原以为你也是这样，直到看见你的背影越走越远，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这是我偏执又自私的错觉骗了自己。
我没有承认喜欢你的权利，不论是在你遇见他之前，还是在那之后。
我总是站在刺眼的灯光下逆着光在茫茫人群中寻找最重要的身影，可是你要么在睡觉，要么早已离我远去。
她是屋檐上的风铃，轻盈又易碎，她喜欢的是缓缓吹过的晚风，温和地拂过清脆声响；
可姚文瑛，我是爬上屋檐的野猫，伸手触碰只会打碎你安宁的美梦。
我于是只好趴在屋顶慵懒看你，最大的越界就是从屋檐上垂下一只毛茸茸的手。
奢望不会太多，可以陪在你身边就好了。
…
周日下午下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姚文瑛从出租车上撑着伞下来，夏珩穿了一件黑t，站在商场门口朝她挥手，姚文瑛快步走进屋檐下，“不好意思啊，有点堵车。”
夏珩接过她的伞，“从电影开场时间的角度来看，你也不算迟到。”
姚文瑛无奈地笑，“谢谢你替我找的借口。”
“有点不幸啊，第一次约会就遇上恶劣天气。”
两个人往电梯方向走去。
姚文瑛接话，“往好处想，外界天气不好，那么电影就一定会好看。”
夏珩笑，“这是什么逻辑？”
“人品守恒啊，总不会有人一直衰吧。”
“到底是谁一直衰啊，肯定是你。”电影刚散场姚文瑛就把视线转向夏珩，及时甩锅，“虽然结尾的反转很精彩，但是整部电影除了那几分钟的反转以外简直可以用一无是处来形容了。”
夏珩牵着她往外走，“既然是奔着华丽的阵容来的，就该做好被剧情忽悠的心理准备。不过衰的应该不是我，我脸一向很白。”
姚文瑛扫了一眼他的皮肤撇嘴，“确实挺白的，不论是人品方面还是肤色方面。”
从影院出来之后准备从扶梯下去到五层然后沿着商场逛逛街，姚文瑛被五楼扶梯口的小店吸引了视线，拉着夏珩往电梯口走。
夏珩突然顿了一下，用力扯住她，有点霸道地拉着她往反方向走。
“欸？怎么了？”
夏珩揽着她的肩膀向影院侧面走去，“我们走楼梯。”
“为什么？”
“因为…”一时接不上话，碰巧想起刚才电影里的场景，借口道，“因为走电梯会被前后夹击。”
姚文瑛有点勉强地跟着他的脚步，好笑道，“这叫什么理由。”
推开楼梯间进去，铁门关上的时候发出“吱吖”一声响，下到半层的时候身后铁门再次“吱吖”一声打开，夏珩灵敏地顺手推开身边储物间的门，拉着姚文瑛躲进去。
姚文瑛惊异地看着他，夏珩抬手把她圈在怀里，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刚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夏珩就看见几个陌生面孔有点来者不善的意思，不知道处于哪个阵营，不知道有何目的，只知道不论是谁的人，都不能让他们看见自己身边的女孩。
夏珩刚走进楼梯间几个人就交换了一个眼神，迅速跟进去，一步三层地跨过台阶下到五楼，几个人接着往下走，几个人从五楼推门出去，脚步声越来越远，直到归于安静。
夏珩这才缓缓松手。
意外的是姚文瑛只是沉默地陪着自己站在黑暗里，什么话也没有问，这反倒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两个人在寂静又一片漆黑的储物间里沉默着面对面站了大约半分钟，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夏珩看见她扬起的目光紧盯自己，这道眼光有点过分犀利，夏珩有些逃避地再次抱紧她，躲开她的视线。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连衣裙，背后的蝴蝶结有点膈手。
“夏珩。”
“嗯。”
“你觉得男主角是好人吗？”
话题突然跳回电影，夏珩愣了片刻，男主角绝不是可以用“好人”二字来形容的角色，他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最后把最在乎他的女主角也出卖了，结尾他虽然找出了真相，却不得不在悔恨和遗憾中自尽。
“不是。”
姚文瑛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说，“夏珩，你会不会有时候突然觉得不应该和我在一起。”
夏珩头脑里一片浆糊。
她总是能毫无征兆地一语中的，让自己陷入进退两难的阵地。
她说的对，很多时候夏珩都会这样想——和直直戳向自己正脸的匕首擦肩而过的时候，站在莫名其妙的宴会中和变态谈条件的时候，在林将棋看见自己身边站着女人扬起一个诡异笑容的时候，以及突如其来的现在——他都会这样想。
夏珩接不上话。
姚文瑛把脸埋进他的胸口，也抱紧他，声音闷闷的，“可是夏珩，我喜欢你。”
夏珩蹙眉咬了咬牙，用力抱紧她。
就这样吧，就这样抱紧她再也不要松手，不论她在顾虑什么，不论将来会面对什么，不论会被卷进怎样的恶意之中，也一定会把她保护地毫发无损，一定一定不会让她陷入任何纠纷。
姚文瑛被这个紧到快要窒息的拥抱勒地有点恍惚，看来自己还是比那个从影院门口追进楼道的前女友重要一点的。
要不然他怎么会抱地这样用力。
…
昏暗的夜色牵动微弱灯光，沿着步伐吞没身后的道路，刚下晚自习的校园熙熙攘攘，男生女生成群结队地聊着天往宿舍走，偶尔能看到几对偷偷在校园里牵手的情侣。
盖过旁边几个同班男生聊游戏的音量，走在身边的室友问，“你英语试卷写完了嘛？”
说着指了指手里的试卷，比了个奋笔疾书的手势。
宁绡点头，“不过在教室，明天早上才能给你。”
室友眨了眨眼，“没问题，这样我晚上只用赶化学了。”
说完她就和刚好路过的隔壁班女生寒暄了起来。
宁绡从口袋里摸出静音的手机，打开收到了庄曙的消息，“期末考试结束的后一天，7月1号，南京有个看起来很有意思的展览，我们一起去看看吗？当天往返就来得及。”
接下来是一张莫兰迪色调的海报，看起来有很多有趣的装置。
庄曙真的很懂她的喜好。
“我想去看欸！但1号不行，我家里要提前给我过生日，2号之后再去怎么样！”
庄曙回了个哭哭的表情，“那只能错过了，1号是最后一天。”
“啊…”有点遗憾。
庄曙立马安慰起来，“没事啊，下次肯定还会有机会的，而且还要跑到南京去。说不定很快苏州就会有更好玩的展了。”
“嗯，不过在网上看看照片也能饱饱眼福了。”很快乐观起来。
庄曙顺势问道，“你家里会给你办那种很大规模的生日宴吗？”问完紧接下一条，“我是不是可以偷偷混进去蹭个饭？”
宁绡边走边打字，“看来你蹭饭的心愿只能落空了，只是和我爸一起吃个饭而已，走个形式罢了。”
她在骗人。
庄曙眯了眯眼，回复，“喔，那没关系，反正2号才是正式生日。”
宁绡跟着室友进到宿舍，把课本丢在床上然后走进洗手间洗漱，边拿漱口杯边回复了一个“嗯嗯”的表情。
庄曙那边问，“回宿舍了吗？”
宁绡正把牙膏挤到牙刷上，身边被承诺了英语作业的室友“欸”地叫了一声，按住宁绡无脑送到嘴边的牙刷。
宁绡从手机上挪开视线，纯白色的牙膏里混了些暗黄色的不明物，她盯着牙刷楞在原地。
自从和庄曙交往之后身边明里暗里给自己找过麻烦的女生都渐渐销声匿迹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从姚文瑛口里听说的那些足以证明他的可靠。
总之身边的女生大概也发现她有很多长处，比如说善良纯粹，比如说可以帮忙解决英语问题，又或者只是很好借东西以及很爱帮忙。
继周以嫣之后校园生活开始变得轻松起来，不用处心积虑地担心被不坏好意的人锁在厕所，当然也不用担心牙膏里被恶作剧地加入奇怪的东西。
“希望是眼药膏，而不是胶水，更不是什么别的…”室友递上自己的牙膏，“用我的吧先，明天再去小卖部买好了。”
“嗯，谢了。”
余光扫过周围出现的室友，宿舍里的其余四人各自忙碌着，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好像一切都事不关己。
如果不是因为英语作业，或许连一个愿意站在自己身边的人都没有，宁绡一边刷牙一边望着水池前镜子里的自己。
女生干净的脸面容精致，洗过的头发微卷地披在背后，完全是一幅无害的模样。
——明明善意应该和善意等价交换，可是为什么我用善意只能换取到嫉妒呢。
…
庄曙洗完澡之后还没有等到宁绡的回复，划出聊天界面，点开夏珩的小羊头像，“1号按计划行事。”
夏珩刚和姚文瑛道完“晚安”就收到了消息，打字道，“1号你不用去了，我和赵呈去就行。”
庄曙急了，“为什么，珩哥，我肯定得去啊！”
“去了你会后悔。”
庄曙抿了抿嘴，“不会，珩哥在哪我就在哪。我可是铁兄弟啊，你不信我你信谁？”
“不是不信你，是在考虑全局。”
“我的私事不属于全局范围。”
夏珩没有坚持，“行，1号是硬仗，别手软。”
庄曙闭了闭眼，“珩哥放心，我就没听过手软这两个字。”
交代完之后在微信页面上划来划去了许久，还是再一次点开了备注“宁宁”的头像，打字，“按时睡觉小助手提醒您，作业写完了就要早点睡觉喔。”
发完把手机扔到一边，靠在椅背上发呆。
喜欢她吗——比谁都喜欢。
想从她那里打探到任何关于她和她身边人的讯息，可笑的是并不是出于关心她，而是字字句句地试探她。
为什么喜欢她还在利用她——庄曙有点搞不清利害关系。
可是他知道的是，从自己对宁绡感情的角度来看，涉及到的人只有自己；从宁绡表哥的角度来看，涉及到的却是不知多少人的伤亡，其中包括自己，包括患难与共的兄弟，也包括救过自己一条命的夏珩。
——我也痛恨这样的自己，爱你的话说得轻而易举，却又有几次在全心全意地考虑你。故意掉落摄影海报的那天我就应该猜到这样的结局，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脱身又沉沦，无可救药地重蹈覆辙。
——这时候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喜欢你就是我遇见你的使命，点开编码也无法修改的使命。
…
期末考试第一天上午语文，下午第一场是物理。
姚文瑛考完语文拎着长颈鹿笔袋的脖子回班，刚走到教室门口就遇到了葛子榆，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她，“里面有几个高一的易错题，还有几个经典例题，你午休时候看看，这次至少不会交半张白卷。”
姚文瑛翻了翻，“这是哪来的？”
葛子榆靠在墙边朝她眨了眨眼，“学生会的身份福利。”
看来是别的学霸部长整理的。
“谢了啊。”
“对了，你看到申颖了吗？”
“没啊，怎么了？”
葛子榆咬牙切齿，“她把我游戏机抢去玩结果被班主任收了，我得赶紧找她就地正法。”
“不能去问她班主任要回来吗？”
“刚问过，申颖说得叫她家长来取，然后这个崽种就直接关机了。”
姚文瑛看着他恼火的模样笑起来。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
姚文瑛转过头，看见是夏珩的时候眼前一亮，“啊你来了！”
夏珩扫了葛子榆一眼，又转向她，“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没有啊，我回去放下东西就去吃饭…”刚往教室里走了半步就被夏珩抓住手肘，两个男生几乎同时开口。
“不介绍一下吗？”
“你男朋友？”
“呃…”姚文瑛怔了怔。
空气里的氛围有点古怪，姚文瑛连忙用轻快的语气打破沉默，“对，我男朋友夏珩，这个是我邻居葛子榆，你们不是一起打过篮球的吗？”
笑着在他们两之间交换眼神。
夏珩抢先开口，“打过篮球但不认识。”然后拉住姚文瑛的手往食堂方向走，“走，去吃午饭了。”
“欸我东西…”姚文瑛一边跟着往前一边回头朝葛子榆摆了摆手。
葛子榆没有朝她挥手，面无表情地转身往申颖教室的方向走了。
…
“他就是你说的帅哥邻居？”
“喔，嗯。”
“确实挺帅的。”
“…嗯。”
夏珩看向她轻笑，“干嘛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我又不会把他怎样。”
姚文瑛抬眼，“可我怎么觉得有人比我更一副如临大敌的神情呢。”
夏珩接过她手里没来及放回教室的笔袋和文件夹，自顾自地加快脚步往前走，很快把她甩在身后。
够幼稚的。
姚文瑛小跑着追上，讨好得笑，“珩哥珩哥，是我如临大敌，珩哥才不会小题大做呢，对吧？”
夏珩斜了她一眼，“别把讨好庄曙那套用在我头上。”
正说到庄曙就看见不远处同样正在往食堂方向走的庄曙和宁绡，连忙挥手，“宁绡！庄哥！”
夏珩看着她半跑半跳着凑到宁绡身边，被对方挽住胳膊，心情不错地阔步跟上。
她像只轻盈的小鸟，唱着歌盘旋在晴空里，永远保持着轻松自在。
和她待在一起的每一个分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快乐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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