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
“有一个人叫余谐，去找他吧。”
哑童愣了一下，茫然地看着周清。
“他可以帮你找到实现志向的办法。”
周清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哑童摇头。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我只能也只会生活在这个时代，如果你真的想看到不一样的世界，那就去找余谐。”
哑童还是摇头。
“师父现在危险，我要留下。”
他运笔如飞，但是写出来的还是公正漂亮的行书。
周清摇头，站了起来：“凭皇帝和太师还不能把我怎么样，紫微剑在我手中。”
哑童犹豫着。
神剑确实是强大的力量。
与可怜的长公主周靖不同，紫微剑选择了周清，只要他不死，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夺走神剑，这是比一切都更可靠的力量。
但是他还是不愿意离开周清。
哑童是周清收养的孤儿，两人之间，名为主仆，实为师徒，甚至是父子。
周清如今已经孑然一身。
他幼年父母去世，在王室中受尽冷眼，但靠着自己成为了紫微剑主人，之后生活才有改观。
可惜之后，周清与一生挚爱燕夜相遇，仅仅三年之后，燕夜重病不治，两人并没有子女。那之后，周清始终孤身一人。
哑童是唯一一个，能在周清忘记吃饭的时候提醒他的人。
“去吧，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在我身边学不到了。”
周清淡淡挥手，这就是最后了。
虽然他看上去是个温文如玉，温柔到软弱的男人，英俊得似乎是个无力的书生。
但周清是帝国的大司徒，神剑紫微剑的主人，四方伯候最忌惮的人。
这一次挥手，哑童无法再坚持。
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只留下周清一个人站在房间中，看着夕阳终于沉入黑暗，最后一缕光线也终于散去了。
然后他走出了房间。
周清在帝都宽阔到空旷的道路上慢慢行走着。
土黄色的岩石上脚步声回荡，这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一个人。
然后周清伸出右手。
伴随着一声金属轻吟，一柄长剑刺破空气，飞入周清手中。
“紫微……天穹无尽，居中至高，这一生，是我辜负了你。”
周清低声自语着，将长剑的剑尖对准天顶。
那个瞬间，一枚明亮的星辰在天穹中心一闪即逝。
而地上的周清也消失了。
……
皇城，长公主宫。
高高的大殿与主宫相依耸立，如同高峰，遮蔽阳光，阴影永远都不会离开这个正北的宫殿，长公主宫中永远都是冰冷刺骨。
土黄色的建筑在阴影中看上去像是阴沉的黑色，宫殿中没有一丝装饰，没有一个器物，没有出入的人影，找不到一丝温度，唯有高高耸立的石柱支撑着巨石整个雕成的房顶。
这里甚至不像是个建筑，更像是一片旷野。
而在旷野的中心，建筑的主人，长公主周靖正端坐在地上。
她穿着纯白的衣服，长裙的下摆和宽宽的衣袖平平展开摊在地上，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盛开的纯白莲花。
而周靖自己，正低头看着眼前，她的脖颈修长如同天鹅，皮肤白皙如玉，睫毛长长，遮住了眼神。
就像是一个没有感情，也不会动的人偶。
然后突然，周靖抬起了头。
因为周清来了。
伴随着一道从天而降的星光，周清凭空出现在长公主宫的门口，仿佛他自己本身就是星光。
站在那里，周清一眼就能看到宫殿中心的周靖。
他慢慢走了过去。
仿佛是某种奇妙的魔法，周清轻轻一步，就跨过了半个宫殿的距离，站在了周靖面前。
他低头看着周靖。
然后周清举起手中长剑，对着周靖。
“紫微剑，你终于做出决定了。”
周靖一脸平静，仿佛根本没有一柄天下至强的利刃正对着她。
周清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其中有怜悯，不忍，恐惧，不甘，但最终一切还是归于平静：“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周靖慢慢抬起头，看着周清，露出了一丝笑容：“如果我的答案不能让你满意呢？”
周清长叹一声：“那今天，紫微剑和北辰剑要一起，失去主人了……”
周靖轻轻摇头。
她是个完美的人偶，令人惊艳的少女，完美得如同雕像，一举一动都像是最完美的画卷。
“我要的是帝国的复兴，聪明点的王室，世界上少点愚蠢。”
周清一动不动，沉默良久。
风可以任意穿过毫无遮拦的建筑，但现在，这里一片死寂，没有一丝空气的流动。
世界仿佛凝固了。
然后周清放下了手中的紫微剑。
“收好这个。”
周清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玉雕成的玉佩，那是一条弯曲的鲤鱼，头尾处有断裂的痕迹，就好像是把一个完整的双鱼玉佩从中破开，只留一半。
周靖脸上闪过一丝意外。
“这是你亡妻的遗物？”
周清点头：“也是我的信物。”
周靖笑笑，没有伸手：“这样的东西，能做什么？”
周清自嘲地笑笑，一脸感叹：“帝国所有仍然愿意做事的官员，都会为手持这个玉佩的人做任何事，这就是我能够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周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一道恐怖的剑气冲天而起。
那个瞬间，仿佛巨大建筑的屋顶已经被刺穿，一道明亮的星光从北方落下，照在周靖身上，让她看上去仿佛神明。
周靖双手一振衣袖，长身而起。
如同昙花盛开的瞬间。
“这是我无法拒绝的交易。”
周靖脸上一道英武之气升腾而起，无比凌厉，仿佛整个人都完全不同。
她伸出右手放在玉佩上，却并没有把玉佩握在手中。
“那么代价是什么呢？大司徒周清？”
周清翻手将玉佩放在周靖手中：“在我死前，你不许做任何事。”
周靖抬头看着周清，沉默不语。
最终，周靖还是点头：“那不会很久，我答应你。”
周清点点头：“星盘在你手中？”
“不错。”
“你知道有个叫余谐的人，他的命运吗？”
周靖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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