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连城
夜已经深了。
余谐安抚好小猫，然后悄悄溜出了房间。
走廊中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影：墨连城已经在爆发边缘，私学剑客没人敢在这种时候挑衅。
余谐却无所谓，他穿过走廊，走进了卫远的房间。
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卫远一个人躺在床上。
夜已深，卫远正在沉睡。
余谐坐在床边，借着从窗外传来的微弱星光，看着躺在床上的卫远。
他这样坐着没多久，门就被打开了。
墨连城走了进来。
“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余谐抢先开口。
墨连城沉默以对。
他确实知道。
是子舆干的。
但是现在墨连城不能把这件事说出来。
因为没有意义。
子舆代表着儒家的意志，是私学剑客中除了墨家最大的一派。
“卫远一直以你为傲，”余谐冷笑一声，“结果现在他受伤了，你无所作为，甚至连说出那个人的名字都不愿意，真是……”
“让我叹为观止。”
墨连城还是沉默着。
但他心里，一个想法忍不住升起来。
也许他真的错了。
然后墨连城转身离开了房间。
他既无法面对现在的卫远，又心乱如麻，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余谐冷眼看着墨连城离开，只是冷哼了一声。
等房门关上，余谐悄悄站了起来。
他从怀中掏出了玉板和天生玫瑰。
没错，这里就是余谐选择的位置，解读神之书最合适的位置。
卫远在这里休息，所以只有墨连城才会进来，而他又被余谐几句话说走了。
私学剑客没有任何人敢在深夜进入这个房间，因为那是对墨连城的挑衅。
所以现在，只要卫远不醒，这就是一个余谐可以做任何事而绝对不会被发现的地方。
卫远多半是不会醒的，经脉受伤对剑客而言非常严重，他现在很累了。
不过余谐还是留了一个心眼，他始终让玉板处于卫远没办法看到的位置。
然后突然，卫远睁开了眼睛。
他悄无声息地躺在床上，就好像一个雕像，只有双眼反射着微弱的星光。
余谐开启了战神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只能靠四神诀全开，才能让自己伪装成平静的样子。
“你不要怪我师父。”
余谐扯着嘴角笑笑，解除了战神诀：“他是墨连城。”
卫远默然。
墨连城，天下四大剑客之一，私学剑客最强，墨家钜子，如此强大的人，却不能保护自己唯一的弟子。
那就是个笑话。
“你也许不知道，他承担了太多期待，所以才会这样。”
余谐冷笑：“期待？”
“连城，这其实不是个名字，因为师祖当初真的用了三座城，才换下来师父的一条命。”
余谐愣了一下。
这世上只有国与国之间才以城做交易，而三座城，已经是没有任何人能够拿出的天价了。
“当时南楚被野人围攻，师父的父母都是逃亡的奴隶，师祖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南楚的贵族正要杀他。那时候师父五岁。”
“为了救师父，师祖带当时南楚所有的墨家剑客，十天之内奔袭三城，将野人击退，为南楚解围。”
“然后以此三城，从南楚的贵族手中交换了师父，收为弟子。”
“结果师祖身受重伤，当天夜里，就去世了。”
“那之后，剩下的墨家剑客收养了师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所有人都叫他墨连城。”
“师父曾经告诉我，他学到的所有东西，都是师祖教的。”
“因为师祖去世前只告诉他一件事，师父真的没有任何特别或者不同，不管在他面前的是谁，只要是个没有犯错的孩子，师祖都会这么做。”
余谐一直沉默了很久。
他从没想过，墨连城这个名字代表的，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师父想要统合私学剑客，并不是为了他自己。”
卫远确实很累了，但他还是坚持说完了整个故事。
“但那不代表统合私学剑客的想法不愚蠢，对你受伤无动于衷不可笑。”
余谐并没有改口，只不过脸上嘲讽的表情消失了。
“我去外面看看星星。”
说完余谐就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里很高，但是他有山神诀，余谐像是一块石头一样，在一声巨响中落在石板上。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人哪怕看一眼。
这件事瞒不过墨连城，而无论墨连城做什么，都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墨连城无动于衷。
他知道那是余谐，那无所谓。
墨连城正沉浸在挫败感和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
没有人能够动摇墨连城的心，但卫远本来就是他唯一的弟子，而那个余谐，是局外人。
墨连城像无数次经历挫折的时候一样，想起了他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师父。
所以他并不知道，余谐此时看似悠闲，实则慌张，正提心吊胆地走向墙壁上的一行小字。
那是天生玫瑰光线放大后的神之书。
余谐在卫远讲故事的时候双手放在身后调整角度，时不时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其实是在确定光线的方向。
在卫远眼中，那不过是余谐在掩藏自己的惊讶。
当然，那个价值连城的故事，确实让余谐非常惊讶。
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成为琼林楼之主。
余谐终于还是站在了光线形成的文字前面。
他成功了。
那一行小字清清楚楚，只有三个字：“四十二。”
余谐转身，抬头看着这个巨大的建筑。
星光从建筑的后面照进来，在余谐左手边，黑夜之中群星闪耀。
这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瀑布落入深渊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余谐叹了口气，转身朝着房间走去。
等他从外面爬上二楼，翻窗户进入房间的时候，卫远已经睡着了。
余谐小心翼翼地面对着卫远，双手在背后收起玉板和天生玫瑰，藏进袖子。
然后他就走出了房间。
距离一切结束，还有短短片刻。
既然私学剑客都对余谐漠不关心，那他根本就不需要等到每天午夜的练功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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