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夏日的太阳就是个超级大火炉，连风都带着热气，吹得人烦躁。周恩慈是在夏至出生的，可她却最烦这样的天气，热得人没有一点劲头却也不得不打起精神。

        周恩慈查完房回到办公室时，程蔓正坐在她椅子上。看见周恩慈来了，朝着桌面上的礼物袋扬了扬下巴

        “生日礼物，看我爱你吧，感不感动。”

        周恩慈被她逗笑：“感动感动，太感动了。感谢程医生远在异国还不忘我的生日。”

        程蔓满意的点了点头，手撑着下巴看着周恩慈：“宝贝，你要记住，姐才是最爱你的，易雨祺不配。”

        周恩慈早就对两人的日常互怼习以为常，笑着不说话。

        程蔓和周恩慈是大学舍友，两人从大学开始就格外合得来，关系也就越来越好。易雨祺还为此吃过几次醋，后来易雨祺来找她玩，或者程蔓和周恩慈回南江玩，三人也就玩熟了。易雨祺和程蔓老是互怼，争周恩慈，看上去水火不容，实际上关系很好。

        易雨祺本来是个像程蔓一样性子的人，后来经历了一些事情性子也淡下来了。高中的时候都说易雨祺是尊女佛，性子淡得要命。除了周恩慈，几乎没人能走进她的心。但是他们却不知道，曾经的易雨祺也是像阳光一般热烈而灿烂的人啊。

        周恩慈收回心绪，岔开话题：“这次出去怎么样？”

        程蔓听到这就来气：“别提了，要不是这次机会难得，我怎么也不会去的。你可不知道，陆云起那个闷葫芦真让人受不了，和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话，白长那样一张脸了。”

        “陆师兄向来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摆了摆手：“行了，不提他了，提他我就气。”

        她将手搭在周恩慈肩上，笑得不怀好意：“要不，我们晚上出去庆祝庆祝？”

        周恩慈一听就知道她想去酒吧，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拿了下来：“不去。”

        “别呀，我这么久才回来，你就不能陪陪我嘛。我可是问了的，你晚上不用值班，你就陪我去嘛，求求你了好慈慈。”

        见周恩慈没反应，继续卖惨：“我昨天才回来，明天就有手术。今天稍微轻松点，想出去放松放松还没人陪，也没人给我接风洗尘，真是好惨一美女啊。”说完还假哭。

        周恩慈向来心软，受不了别人求她，无奈的看着程蔓：“行了，陪你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不能玩太晚。”

        见周恩慈松了口，程蔓立马笑靥如花：“没问题！我先回去了，下班了我来找你。”

        程蔓生怕周恩慈会后悔，一下班就跑到周恩慈办公室候着了，等周恩慈收拾好后立马就拽着她出了医院。

        两人找了个地方解决了晚饭后就出发去了一家叫398°的酒吧。这家酒吧是两年前才建好的，建好后因为地理位置好，环境好逐渐成为了北川最受欢迎的酒吧之一。

        “据说这酒吧老板是个大美女，可惜我没见过。”

        程蔓正介绍着这个酒吧，说到酒吧老板还有些可惜，没有亲眼见过。周恩慈没什么想法，喝着面前的饮料。

        周恩慈和程蔓很快吸引了一大批目光，两位美女独身喝酒，在场的男士都跃跃欲试。她们拒绝了好几波想一起的人，桌上也摆了好几杯陌生人送的喝的。

        程蔓环顾四周，“怎么一个帅哥都没有。”摇了摇头：“我去趟洗手间，你在这等我别乱走。”

        周恩慈点了点头，应道好。程蔓和易雨祺不知怎么的老是把她当成孩子，总是放心不下她。总是把她盯得死死的，一会不在身边就要仔细叮嘱。

        看着周恩慈落了单，又有人凑了上来。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腹便便，一副暴发户嘴脸。应该是喝醉了，直接伸手想搭在周恩慈身上。

        周恩慈躲过男人伸过来的手，起身离开。男人可能觉得有些丢脸，直接挡住了周恩慈：“装什么装。”然后从包里拿出一沓钱扔在周恩慈面前的吧台上，一脸猥琐的笑着说：“陪我喝两杯，这些就归你了。”

        周恩慈看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真是觉得想笑，也不是想笑，而是已经笑出了声。男人见周恩慈这样有些来气，死盯着她：“笑什么。”

        周恩慈毫不畏惧的看回去：“笑你想得美。”

        “你他妈再说一句！”

        声音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看了过来，有些想英雄救美的人也凑了上来推搡着那男人，问他干嘛呢。周恩慈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服务员：“愣着干什么，不应该喊保安吗？”

        服务员这才回过神来，跑去喊保安。保安很快就赶了过来，但那男的还在挣扎，保安只好一人一边想把他架出去。

        周恩慈回过身去没再理他，只不过周恩慈没想到的是，她的不屑彻底惹恼了男人。他从旁边的吧台上抄起一个杯子就朝她扔了过去，周恩慈背对着没发觉。

        “小心！”

        一道女声响起，周恩慈被拉到一旁，堪堪躲过砸来的酒杯。周恩慈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回头对着刚刚拉了自己一把的女人说“谢谢”。抬头一看愣住了，居然是倪媚。

        倪媚朝她笑了笑，然后严肃的对着保安说：“快拉下去，从今天起别让他再进这，脏了我的地。”

        “是，老板。”

        没想到倪媚居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个美女老板。

        “等等。”

        周恩慈喊住了保安，端起吧台上的酒杯朝那男人走了过去，将酒泼在男人脸上。

        “你个臭□□……”

        周恩慈没搭理男人口中难听的辱骂，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我这个人别人不惹我我也从不惹别人，可是我也不喜欢吃亏。我会喊律师告你的，准备好收律师函吧。”说完就示意保安将他拉出去。

        周恩慈转过身，看见倪媚正笑着看着自己。周恩慈走了过去，“没想到，你还是酒吧老板。”

        “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倪媚指了指楼上的包厢，“上去坐坐？”

        周恩慈看了眼手机，十分钟前程蔓给她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有点事，让她等一会。反正也没事干，周恩慈给程蔓回了条信息，答应了倪媚。

        周恩慈跟着她来到一个包厢，包厢环境很好，还有一个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北川的夜景。

        倪媚从酒柜开了瓶酒，给周恩慈倒了一杯递了过来。周恩慈也没拒绝，直接接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周恩慈觉得倪媚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两人站在落地窗前，其实周恩慈有问题想问她，但不知怎么开口。倪媚看出了周恩慈的欲言又止，笑了笑：“你是想问我采访那天怎么看出来你喜欢顾子杰的吧。”

        周恩慈闪过一丝被戳穿的慌乱，想到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还是觉得心慌。

        “我仔细看了那天的采访，自认为没有任何问题。”

        倪媚喝了口手中的酒：“你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怎么知道的？”

        倪媚偏过身，看向周恩慈。仔细的将她打量了一遍，然后笑着朝她伸出了手

        “很高兴见到你。”

        周恩慈正纳闷这是哪一出，倪媚又继续说道：“5997。”

        周恩慈错愕的抬头看向她，瞪大眼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慢慢的伸出手回握住她，有些犹豫的开口确认：“4，4158？”声音还带着些许的颤抖。

        倪媚朝她挑了下眉，朝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周恩慈被吓到了，怎么可能这么巧。

        倪媚看她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开口说道：“一开始我也吓一大跳，我们得有七、八年没有联系了吧，没想到还有一天能网友奔现。”

        周恩慈和倪媚的相识说来也有些不可思议。高三下学期开学没多久，周恩慈的奶奶就去世了。小时候周恩慈父母工作忙，奶奶照顾她直到她上幼儿园，她和奶奶的感情向来很深。

        当时周恩慈正在上课，班主任李老师将她喊了出去，告诉她奶奶快不行了，车已经在校门口接她了，要她赶紧回去。周恩慈听到后直接跑了出去，连假条都忘记拿了。还好她成绩好，门口的保安也都认识她，见她着急走，打了个电话给她班主任，放她出去了。

        等周恩慈来到奶奶家时，看见所有人都围着床边哭泣。周恩慈站在门口，怎么也不敢迈出这一步进去。还是姑姑看见了她，拉着她到床边对着床上的奶奶说：“妈，你快醒醒看看啊，慈慈回来了。”

        周恩慈眼泪终究还是憋不住了，她跪在床头，握住奶奶的手，哭喊道：“奶奶，是我啊，我是慈慈。我回来了，你看看我呀。你上次不是和慈慈说等我放假回来，你就给我做糖炒栗子吗，你不能骗我呀。”

        床上的人有了动静，奶奶缓缓的睁开了眼，看见是周恩慈，缓缓的露出了个微笑

        “慈慈回来了啊，奶奶没骗你，奶奶给你做了糖炒栗子呢。就放在厨房的柜子里，奶奶怎么会骗我们慈慈呢。”

        周恩慈泣不成声，奶奶吃力的抬起手，替周恩慈抹去眼泪

        “慈慈乖，不哭。奶奶昨天晚上梦见你爷爷了，你爷爷说他来接我了。奶奶活了很久了，也想你爷爷了。只是奶奶还没能看到我们慈慈考上大学，结婚有自己的家。以后要好好吃饭，不能再挑食了。冷了要记得添衣服，我们慈慈长大了是个大姑娘了。昨天我还梦见你小时候穿个小裙子，在我面前唱小燕子呢，一眨眼就这么多年过去了。慈慈，再给奶奶唱一次小燕子吧，奶奶想听。”

        周恩慈强忍住泪意，朝着床的奶奶露出了个笑容：“好，慈慈给你唱。”

        “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我问燕子你为啥来……”

        床上的老人已经闭上了眼，只是嘴角带着笑，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周围也逐渐传来哭泣声，周恩慈抹去脸上的泪水，继续哽咽着唱：“燕子说这里的春天最美丽。”

        唱完才趴在床头抱住奶奶大声哭泣。

        周恩慈的妈妈杨雪哭着想将她抱开，可是她死死的抱住床上的老人不松手。杨雪蹲下来，将周恩慈凌乱的头发抚清，周恩慈看向杨雪，哭着投入她的怀抱：“妈妈。”

        杨雪心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慈慈不哭了。”

        葬礼持续了三天，这三天周恩慈没再流过一滴眼泪。出殡那天，周恩慈执意要多呆一会，怎么劝也不听。大家也没法，只好由着她，只是嘱咐表姐张希留着陪她。

        周恩慈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张希走了过来：“你知道吗，那天外婆躺在床上一直喊着慈慈。当时大人们都在说，外婆这是提着一口气想看你。她前天晚上梦见外公说要来接她，她其实知道自己没多久了，但是一大早起来还没忘给你做糖炒栗子。外婆她，真的真的很爱你。”

        她拍了拍周恩慈的后背：“想哭就别憋着，大家都很担心你。”

        听到这，周恩慈也憋不住了。她双手掩面蹲下大哭，肩头随着哭泣颤抖着，眼泪顺着手指流下了。张希也蹲了下来抱住她：“没事了，哭出来就没事了。”

        周恩慈大病了一场，病得很重，请假在家休息。她每天睡着，脸色依旧苍白，没有血色。杨雪和周安健都很担心。周恩慈也不想让父母担心，但是她也控制不住。

        奶奶出殡两天后，南江下起了大雪。南江作为一个南方城市，向来很少下雪。周恩慈那天睡到七点多才起来，她看向窗外，地面上已经积了很厚一层雪了。

        奶奶留下的糖炒栗子就放在书桌上，她拿了一粒剥开尝，已经凉了，但是还和以前一样甜。周恩慈向来喜甜，奶奶给她炒栗子时总会放很多糖，这样炒出来的栗子就会又香又甜。

        周恩慈突然想出去走走，她换了件衣服。爸妈正在厨房忙碌着，她趁着爸妈不注意出了门。

        走出门发现街上大都是一些情侣和卖花卖气球的商贩，打开手机一看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周恩慈静静的穿行在人群中，很多人从她身边走过。带着呼吸声，脚步声。嘻笑声。

        她抬头看向天空，雪依旧飘着。她伸出手，雪花飘落在她手心，很快又化成水。思绪在发酵，在体内肆意流窜着。周恩慈突然很想顾子杰，很想很想。

        她拿出手机，点进联系人，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打了过去。她将手机放在耳边，等待着电话接通。

        “你好，哪位？”

        电话是个女生接的，周恩慈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女生等急了又开口问

        “哪位？怎么不说话。”

        周恩慈低头苦笑，然后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顾子杰，南江下雪了。”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回到家后周恩慈不出所料的挨了一顿骂，说她这么冷的天生着病跑出去干嘛，外面下着大雪，伞都不带。

        周恩慈没说话，只是笑着听着爸妈的责怪。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难受得很，却总想逼着自己笑。只是晚上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时，悲伤的情绪才喷涌而出。一个人缩在被子里大哭，又怕被爸妈听见让他们担心，只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克制自己。

        周恩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第二天还是杨雪来喊她起来吃饭。她打开手机才知道，昨天晚上接电话的女生给她发了个短信。

        “你好，我是昨天接电话的人。听你说南江下雪了，我想一定很美，可惜我们这没下雪我体会不到。至于你说的顾子杰（不知道是不是这样），我并不认识，你可能打错电话了。之前我也经历过绝望，可是有个人安慰了我，现在我把他安慰我的话送给你。‘可能生活会有很多不如意，我想和你说阳光永在，希望你未来一切安好’。”

        周恩慈想到昨天晚上那通电话，自己说话带着些许哽咽，应该是被察觉到了自己的悲伤。只是没想到那个女孩子会特意发条短信安慰她，这份不知来自何处的陌生人温暖也算是她这几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了。

        她走到窗前给她拍了几张雪景发了过去，回复句“谢谢。”

        两人居然因此聊了起来，她们不透露姓名，年纪。彼此就以对方的电话尾号来称呼彼此，也算是素未谋面的好友。

        后来周恩慈高考忙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似乎也有事，两人渐渐的就断了联系。等到高考完后周恩慈再去找她已经没人回信息了，她还想试着看看微信号，可是搜出来的却是一个男人的账号。

        其实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对方就透露过自己是北川人，只不过周恩慈没想到这人居然会是倪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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