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礼尚往来
回到临时的家，艾丽丝把那黑发少年搁置在一旁，自己匆匆忙忙地就开始准备晚饭。
但其实艾丽丝不怎么会做饭更别说是做西式的饭菜了。不过想来那个流浪少年平日里也基本吃不到什么热饭，不会对此太挑剔。
家里有昨天剩下的一点鸡肉，艾丽丝和了面，切了些圆白菜，番茄和蘑菇，简单煮了一锅鸡汤面。
热气腾腾的汤面端上桌，艾丽丝扬手叫黑发少年过来坐。
少年很乖巧，艾丽丝忙碌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既没有到处乱翻也没有呼喊乱叫。看到艾丽丝招手叫他，也很快地起身走过去坐在了桌子旁。
见他竟然这么听话，艾丽丝突然萌生了一种想法，他其实并不是精神病，只是有点傻呼呼的，又是个哑巴，这才被人误会了。
艾丽丝拿出碗碟，给三个人各盛了一碗。
艾萨克抱着碗一边吹气一边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坐在对面的黑发少年低头仔细闻了闻艾丽丝递给他的鸡汤面，眼前一亮，刚埋下头打算直接这么吃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艾丽丝一眼。
艾丽丝瞬间明白过来他是不会使用餐具。
她拿起自己面前的叉子和木勺，做了一次示范。少年心领神会，也学着艾丽丝的样子拿起碗里的木叉，但他的动作生疏又别扭，似乎是完全没用过双手做这么精细的事。
少年反复尝试了多次都不能将碗里滑溜溜的面条捞上来，突然脸色一沉发起了火，他无意识中加大了力气，只是这次依旧没能捞起面条，却听到“咔嚓”一声，叉子断了。
少年幽深如墨的瞳孔盯着断掉的叉子迟疑了一下。
艾丽丝以为他是生气了，怕他突然情绪激动伤人，赶紧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地安慰道：
“没事没事，不气不气啊。我们今天就不用餐具了，以后多练习就行了。”
说着，艾丽丝放下手中的勺子，端起碗低下头将嘴边的汤吹凉后抿唇啜了一口。
少年见她也没有用那些不好操作的器具，也没有责怪他弄断了叉子，终于是放下心来，也没有一开始那么拘束，端起碗仰着头将碗里的汤面一饮而尽。
“小心烫！”艾丽丝惊呼道。
这可是刚捞出过锅没多久的汤面，正常人像他那么吃肯定会连口腔食管一起烫伤。
然而，坐对面的少年放下已经空了的碗，鼓着腮帮子探寻地看了艾丽丝一眼后，就把口中的食物咽下去，甚至像上次一样意犹未尽地露出一小截粉色的舌尖飞快地舔了下上嘴唇。
艾丽丝脑海里突然闪现出长着鳞片的爬行动物，蛇或者蜥蜴什么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想到这个，可能是少年刚才的举动和这些动物比较相像。
不过艾丽丝当下没闲工夫去思考这些，她得先确认少年有没有被烫伤。
她本以为对方会被烫得满嘴水泡，痛得倒在地上打滚，但黑发少年神色如常，完全不像是被烫到了的样子。
艾丽丝对自己的认知产生了怀疑。
她低头看着面前还在冒着蒸腾热气的汤面，光是扶着碗沿的手指都能感觉到烫。
所以，这家伙是既不怕冷，也不怕热吗？
艾丽丝的脑袋“轰——”的一下。
自己身处一个魔法世界，在这个背景下，有着各种人形或者可以幻化成人形的非人类存在，而这些存在往往是作为游戏怪物boss的邪恶势力。
再联想到黑衣少年那不符合常规的怪力……
艾丽丝心有余悸地看了他一眼，后者也眨眨眼睛看她，目光清澈又懵懂。
“姐姐。”
艾萨克的声音让艾丽丝从恐怖的思绪中暂时回过神来。
“姐姐。”艾萨克指了指对面黑衣少年空了的碗，“他这么快就吃完了，是不是很饿还没吃饱？”
艾丽丝胡乱点着头应和。
“啊……是，你说得对，我今天煮的多，我再盛一碗给他。”
艾丽丝埋头拿过少年的空碗，又起身盛满了一碗。
盛面的间隙，艾丽丝重新思考了一遍她刚才那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这个少年可能是非人类？
那他会是什么呢？吸血鬼，狼人，恶魔，精灵，幽灵？
艾丽丝一一寻找着传说中有可能变成人形的怪物，综合它们的特征，好像都有可能但又都不太像。
艾丽丝回到桌前把碗递给了黑衣少年，后者完全没注意到艾丽丝审视的目光，接过碗再一次仰头一饮而尽，艾丽丝甚至都没看到他咀嚼的动作，面前就又多出来一个空碗。
“还吃吗？”艾丽丝问。
少年乖巧点头。
于是艾丽丝又去盛，一来二去盛了有四五碗，锅都见底了，艾丽丝板凳都没坐热就又看到少年放下了手里的空碗，后者亮晶晶如黑曜石般的眼睛跃跃欲试地看着她。
摆明了是在说，还想吃。
艾丽丝知道力气大的人普遍胃口很好，还特意多做了一些，没想到竟然会不够吃。
少年虽然个儿很高，但乍一看体型也属于偏瘦，胃口却出奇地大。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由来么？
“没有了。”
艾丽丝把锅稍稍侧过来，证实锅里确实一点儿都没了。
少年看了看空空如也的锅，再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碗，似乎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吃了艾丽丝那么多东西，一时间竟面露赧色。
少年垂下毛绒绒的脑袋，时不时转动眼睛看一下艾丽丝，又心虚般地很快看向了地面，就在艾丽丝准备问他怎么了的时候，黑发少年整个人突然像根弹簧一样从桌前弹射了出去，掀开门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夜色之中。
看着大开的房门，艾丽丝风中凌乱。
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吃了那么多不好意思了吧。
可是她本来就是邀请他吃饭的，毕竟作为感谢她暂时也没别的东西给他。
哦，不对，那双靴子被他穿走了。
夜里，艾丽丝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她一开始先入为主地认定少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精神病患者，所以他身上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都被艾丽丝归结为脑子有病导致的。但现在再回想起来，证明他是非人类的证据也不少。
不会人言，没有其他人类亲属。可以光脚站在雪地里不被冻伤，力气很大可以徒手击碎人的脑壳，衣服很脏但自身却保持得很干净，不习惯穿人类的鞋子，能一口气喝下滚烫的汤面……
艾丽丝心中叹气。
她是不是一时突发奇想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今后她还要不要继续与那少年一起合作生活了？
或者说，与一个精神病一起生活和与一个非人类一起生活，到底哪种更让人难以接受呢？
人类，还是应该和正常人类在一起吧。
艾丽丝闭上眼睛，一一回忆起自己见过的，或者是记忆中的那些正常人类。
祖父和伯父为了父母的遗产残忍地驱逐了两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孩子出去送死，还造谣他们是魔女的孩子。一路流浪的过程中，被图谋不轨的骗子骗去为数不多的钱财，饥寒交迫之中只能辗转来到现在的房东范拉妮处，变卖身上的衣饰换来一个可以暂时遮风挡雨的小破屋。要不是她开局绑定了游戏成就系统，早在半月前就冻死在了雪地里。
后来还遭遇了想把她卖去女支院的人贩子，被卖货店主无视驱赶。
一路上，她遇到的，因为自身善良愿意帮助两个孩子的好心人，似乎就只有隔壁的卡尔先生。
黑夜中，艾丽丝睁开了双眼，露出那对深海般湛蓝的眼睛。
人类或者精神病或者非人类又能怎么样呢？
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够互帮互助，共同渡过难关，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伙伴罢了。
不论那黑发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只要他一直像这样，能与她沟通，明白她的意思，不胡乱伤人。三个人就这么平安无事地，为了过更好的生活而相互扶持着就足够了。
清晨，艾丽丝是被艾萨克的尖叫声惊醒的。
迷迷糊糊之间，她意识到艾萨克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来不及穿上鞋就带着还有些晕乎的脑袋快步跑到弟弟身边。
艾萨克站在门口，门开着，他似乎是在低头看着什么，目露惊恐。
“怎么了，艾……”
艾丽丝走过去，当看到门外地上的东西后也愣住了。
那是半只鲜血淋漓的羊。
羊羔面朝艾丽丝的那只眼睛圆瞪着，蒙上一层白雾。后腿、尾巴和肚子的一部分都不见了，边缘粗糙像是被直接撕烂的。从羊羔肚皮上的破口处，流出破碎的不知名内脏，还混杂着被冻成冰渣的血。
看到这幅稍显血腥的场景，艾丽丝还处在意识模糊中的大脑一时间宕机了。
这是什么？
为什么她家门前一大早会出现半只血淋淋的羊羔？
这算什么，恶作剧吗？
就在艾丽丝疑惑之际，一个更加让她震惊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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