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落水
“艾丽丝？”奥菲娜像是被针扎到一般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艾丽丝和她那个弟弟肯定早就……”
话说到一半，奥菲娜赶紧捂住了嘴。
她们家可是对外宣称把那两个孩子送去了福利院，要是被人知道艾丽丝和艾萨克是直接被赶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她和父亲祖父可免不了被人说闲话。
这都过去这么久了，又经过了一个严寒的冬天，她那个堂妹想必早就被冻死了。
呸呸呸！什么堂妹？
她是魔女的孩子，以后长大了也是要为祸人间的，祖父和父亲驱赶她们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自己今后也不能和艾丽丝扯上任何关系。
一旁的达利仍然沉浸在发现亲人的惊喜之中，他没注意到奥菲娜眼神里的抵触和厌恶，兴奋地高喊着：“是艾丽丝！一定是她，我不会记错的，好像就是从那边传来的，快点，奥菲娜，我们得去看看。”
奥菲娜被达利牵着，她有些不情愿，但又隐隐地担心。
因为她也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得去确认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艾丽丝。
————
人群中，艾丽丝生意火爆，正在美滋滋地数钱，头顶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吓得艾丽丝一个激灵感觉抬起了头。
伫立在眼前的，是个红脸矮胖的陌生男人。他绿色的小眼睛亮闪闪地凝望着艾丽丝，好像是认识她一样。
但艾丽丝可不认识他。
这人谁啊？
倒是身旁的艾萨克率先认出了对方，惊呼道：
“达利表哥！还有奥菲娜堂姐！”
表哥？堂姐？
艾丽丝皱起眉头。
按照游戏设定，她和家里的这些亲戚关系并不好，要不然这群人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弟弟被赶出家门，面临饥寒交迫、冻死街头的局面。
“天哪！真的是你，还有艾萨克，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父亲说弗莱德老爷当时把你们送去了福……”
“达利表哥！”奥菲娜突然打断了他。
她一把拽过达利，和艾丽丝姐弟二人拉开距离。
“达利表哥，你忘了吗？她们俩的母亲是个魔女，会蛊惑人心然后残忍地杀害吞食人类的魔女！魔女的孩子也是魔女！她不是我们的亲人，是恶魔！是魔鬼啊！”奥菲娜情绪激动，言辞激昂地想喊醒达利。
听到奥菲娜说得这般严重，达利怔住了。片刻之后，他似乎是清醒了过来，看向艾丽丝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恐惧。
与此同时，奥菲娜注意到艾丽丝脚下的摊位，当看到那树叶包起的药膏时，更是扯开嗓门高声尖叫道：
“竟然还有人会买这种用烂树叶包起来的药膏，那些人一定是受到了魔女的蛊惑！吃了魔女药的人，都会变成牲畜的！”
“不好意思，我这是外用药，禁止口服。”
艾丽丝冷眼看着眼前这个像受惊的狒狒一样尖声嚎叫的金发女人。
她倒不在乎过去的亲人如何看待她，只是因为奥菲娜刚才那一嗓子，很多附近的行人也听到了。
奥菲娜这些不负责任的话，会给当下的她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一想到这些，艾丽丝就感到自己的太阳穴阵阵隐痛。
很快，周围的行人果然因此议论了起来。前不久刚从艾丽丝这儿买走药膏的人，听到奥菲娜那番言之凿凿的说辞，顿时神色惊惧，赶紧把手中的药膏扔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会咬人的毒蝎子。
“我好像见过这个女孩，上次也是有人说她是魔女。”
“老天爷，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啊。”
“肯定是！你看她那眼神，看着就吓人。”
“前段时间雅克齐家的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死了，据说就是被魔女下咒害死的。”
“太可怕了！”
“我已经用过她卖给我的药了，怎么办啊！我会变成牲畜吗？”
听着周遭的流言蜚语，艾丽丝暗暗握拳，她抬眼直视着仍在散布诬陷的奥菲娜。不知是因为心虚还是真的畏惧艾丽丝可能是魔女，与艾丽丝目光对接后奥菲娜瞬间缄默了，扭头钻到了达利宽厚的身后。
艾丽丝：“你说我是魔女，有什么证据吗？传说魔女生着红发，你是色盲吗？”
说着，艾丽丝撩起自己肩头的一缕长发，清冷的月光下，乌墨般的发丝根根分明，反射出淡淡的金属光泽。
奥菲娜被噎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什么但又没有理由。但很快，奥菲娜想到了计策，莹绿的眼眸微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
“头发颜色这么明显的特征，你肯定用自己邪恶的魔法隐藏起来了。但你别高兴得太早！我在吉拉尔德大法师所著的书籍里看到过，他说魔女是一种肮脏淫乱的生物，会被清澈的河水所排斥，所以……”
奥菲娜停顿了一下，艾丽丝的心怦怦直跳，她好像已经猜到了这个疯狂的堂姐即将对她做的事。
“……所以，鉴别一个魔女的方法，就是把怀疑对象扔进流动的河水里。如果她不是魔女，就会像普通人一样沉下去。如果是魔女，就会浮起来。”
“这方法太荒唐了！”艾丽丝大声反驳。
这算什么？拿她一个活人的命去做这种信口胡说的实验，况且她难道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沉入河底被淹死才能自证清白吗？
奥菲娜却不给她任何辩驳的机会，她挥挥手，示意仆从赶快把艾丽丝扔进河里，还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嘴脸。
“我这可是为了整个镇子上的居民安危考虑，大家都不想身边混进去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女，对吧？”
围观的人群随之一怔，互相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现在这个季节，说不定河面还上结着冰呢。”
“是啊，这法子会不会太残忍了？”
“但你没听那金发女郎说的，这可是白昼城的吉拉尔德大法师撰写的方法。”
“吉拉尔德大法师说的一定是对的。”
“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定是魔女变出来的，就是为了欺骗我们的善心！”
“对，我们不能被魔女骗了！”
“快把她扔进河里去！”
……
奥菲娜的仆从面面相觑，他们是真的怕艾丽丝是会害人的魔女，但又不能不遵守主人的命令。
“你们还在等什么？都是吃白饭的吗？我说，快把她扔进河里去！”似乎是看出那几个窝囊废是害怕了，奥菲娜又补充道，“我们圣雷利帝国光荣的圣剑骑士团就在这里，等这魔女现出她原本的面貌，立马就能将其剿灭！”
一听这话，在场的所有人终于是放下了最后的一丝担忧。
圣剑骑士就在此处，他们根本不用惧怕什么魔女！
奥菲娜的仆从走上前，相比于身材瘦小的艾丽丝宛如几座遮天蔽日的高山。他们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艾丽丝的手脚，后者拼命挣扎着，但她绵软无力的抵抗根本起不了丁点作用。
双脚离开地面后，艾丽丝彻底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艾丽丝的心脏陡然一沉。
她害怕了。
奥菲娜的仆从扛着她，从大路上跨出去，沿着泥泞小道下了斜坡，径直向夜里那条黑色闪着点点粼光的河水走去。
艾丽丝被那仆从扛在肩头，围在两旁看热闹的人纷纷避让开来。
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阻拦，甚至只是替她说句话。
“不许碰我姐姐！”艾萨克瘦小的身体从人群中跑出来，他面色焦急地想把自己的姐姐救下来，但还没等碰到对方，就被其中一个仆从一脚踹倒。
男孩身子一斜倒进了路旁的草丛中。
“艾萨克！”
艾丽丝的声音带着哭腔。
她呼喊着，让弟弟不要和这群人硬碰硬伤到自己。
所幸艾萨克是男孩，那些人所畏惧和怨恨的是魔女，这个时候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身为艾丽丝身上，艾萨克暂时是安全的。
艾丽丝勉强抬起头，晃动的视野中，她看到城镇房屋里的灯火光芒离自己越来越远。河岸边上齐刷刷地站满了人，男男女女，老少妇孺。
这些人全都殷切地注视着前方，期待着艾丽丝这个魔女被投进河水中，这样他们就安全了。
突然，艾丽丝整个身体被从空中抛了出去。
女孩瘦弱的躯体划过一条抛物线，随后向着河水的方向急速下坠。
做完这些，仆从若无其事地把手在裤腿上拍了几下，仿佛刚才他扔出去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件垃圾。
呼啸的风声争先恐后地灌进艾丽丝耳中，她下意识地想大叫出声，但还没来得及喊出第一个音节，她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一头扎进了冰水中。
骤然掉落进冰凉刺骨的河水，一瞬间，剧烈的刺激让她差点直接晕厥过去。
冷！
透入骨髓深处，如刀割凌虐般的冷！
冰水涌入喉咙，条件反射下艾丽丝猛地呛咳了几下，但因为四周都被冰水包围，这样反而让她在无意识中吸进去不少水，呛入河水的肺脏火辣辣得疼。
这种情况下，艾丽丝甚至希望自己赶快昏死过去。
她象征性地挥动了几下胳膊，没想到这番动作反而让自己下沉地更快。看来游戏里的角色设定和她现实中的本人一样，都不会游泳。
很快，艾丽丝身上的衣服被水完全浸湿，她小小的身体被包裹在宽阔奔涌的河水里，体内仅有的温度顷刻间就被河水吞没带走。
她的手脚也变得僵硬失去知觉，理智告诉艾丽丝这不是个好兆头，但与此同时那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烈的刺痛也缓解了不少。艾丽丝的意识渐渐麻痹，水面之上最后一点儿月光也变得愈发黯淡模糊，最后，她的视野完全陷入黑暗。
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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