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渡河
第二天的行程如期而至。
维赛萨斯地处整个圣雷利帝国的西南方向，气候比起蝴蝶小镇更加温暖湿润。这个时候的蝴蝶小镇才刚刚解冻不久，前往维赛萨斯的道路两旁就已然长满了郁郁葱葱的灌木。
前一天晚上这里应该刚下过雨，路边长着青苔的树根下冒出了一丛丛小雨伞般的蘑菇。
艾萨克兴致勃勃地跟着队伍前进。
他格外喜欢生长在路边那些形态各异的植物，大半天的徒步路程下来，非但没有感到疲惫，反倒愈发精力旺盛。
这让一直担心这个小男孩会在队伍里拖后腿的西蒙都大吃一惊。
“姐姐，姐姐，你快看！这个是鱼齿花。”
艾萨克手里攥着一把淡紫色的小碎花飞奔着朝走在后面的艾丽丝跑去。
艾丽丝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艾萨克喊她之前，她正浑浑噩噩，步伐不稳地强打精神赶路。
面对弟弟激动的眼神，艾丽丝只好分出一部分精力把目光投向他手中那一小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小野花。
艾丽丝正欲开口询问弟弟这野花有什么特别之处时，就听到身旁响起了梅露尔懒洋洋的声音。
“原来这东西叫鱼齿花呀，有段时间经常在路边见到，闻上去一股放坏了的牡蛎味儿。”梅露尔一边说，一边用手嫌恶地扇着面前的空气，“你竟然还把它摘下来，这花闻着臭也不好看，只会招苍蝇，快丢掉。”
很快，艾丽丝确实也闻到了梅露尔所说的淡淡的腥臭味，就是从艾萨克手中的紫色小花上散发出来的。本就因为睡眠不足有些犯恶心的艾丽丝更加想吐了。
“艾萨克，你摘这个做什么？”
“这是一种药材，姐姐。唔……它闻上去确实不太好，但我见过父亲用它救治过溺水的人。”艾萨克手里捏着那把紫色小花不撒手，看起来尽管梅露尔那样说了，但艾萨克显然并不想丢掉。
原来是草药。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艾丽丝知道弟弟有分辨一些草药的能力，但目前这种可以救治溺水者的鱼齿花对她们来说没什么用。
艾丽丝的游戏背包里装了一路上购置的物资，每一格只能放同一种物品，现在也腾不出空间给艾萨克装他的鱼齿花。
于是，她只好撕下小半截手帕帮弟弟把鱼齿花包了起来，希望能暂时隔绝它的腥臭味。
在处理艾萨克摘来的鱼齿花时，艾丽丝特意询问了昨天晚上他们三个住在一起有没有出什么事。
在得到艾萨克否认的回答后，艾丽丝那颗惴惴不安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她先前还担心布莱克和迪伦会因为沟通不来而发生冲突，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昨天强硬地赶走布莱克，他因此生气。
一路上，布莱克高高瘦瘦的身影始终走在队伍的边缘处，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埋头走着，也完全没有想和艾丽丝搭话的意思。
他毕竟不是人类，无法理解她这么做的原因也可以理解。
艾丽丝想着，等到了维赛萨斯那样的大都市，就带他去吃烤羊肉当作安慰。
说起来，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布莱克到底是什么变的。
除了之前发现的，不怕烫不怕冷力气大跑得快的特点，他还格外喜欢吃羊，而且胃口很大。
会是什么呢？反正她已经发现这家伙的非人身份了，布莱克也学会了说话，要不要找个机会旁敲侧击地问问他？
思绪逐渐飘远，艾丽丝一边想一边走，完全没注意到前方梅露尔已经停下了脚步，她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被撞得一个踉跄的梅露尔转过身怒视着她。
“想什么呢？路都不看着点儿。”
艾丽丝注意到了前方的骚动，随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看样子是前一天晚上这里下了暴雨，山洪冲断了前面的吊桥。”身旁一个戴圆帽的青年男人满面忧愁地望着前方，像是在回答艾丽丝的问题同时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艾丽丝隐约记得这个人叫作威尔逊，他是迪伦之前搭伙同住的室友。
梅露尔发出一声短促的埋怨声。
“真糟糕！”
“搞不好这么一耽误，天黑前我们都走不出这片森林了。”
“别担心梅露尔，大不了今天我们就在森林里宿营一晚上。你来得晚可能不知道，这在过去可是常有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太紧张。”威尔逊说道。
“我没紧张！我是怕有的人受不了，到时候哭着喊着要回去。”梅露尔一边转移话题，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瞥了艾丽丝一眼。
艾丽丝没注意到梅露尔话语中对自己的暗指，她一门心思都放在威尔逊刚才说过的话上——今天晚上有可能会住在森林里。
尽管从未有过这种经历，但现在身边有这么多伙伴，想来也没有孤身一人那么危险。而且这段路途上的气候也刚刚好，不冷也不热，这么思量一番，露宿森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从艾丽丝计划加入西蒙的冒险家队伍前往赛罗拉城，她也早就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
很快，艾丽丝几人就走到了河边，最先到达此处的西蒙已经指挥着手下的人迅速开始搬运石块了。
河道并不宽，但水流很急，西蒙当机立断选择把河岸两边的几块巨石推过去，然后踩着石头过去。
如果能赶得上，西蒙还是希望可以在天黑前走到地图上的下一处落脚点。
野外露宿只是个不得已的备选项。
这条路上大白天看着平静又安详，夜晚是野兽的天堂，到了晚上这里可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几个年轻的壮汉在湍急的河水中搬运着石块，西蒙把扛在肩上沉重的巨石传给下一个人，喘息修整之际，恰好看到河岸边上躲得远远的黑衣少年。
他冲对方挥挥手，高声喊道：
“喂，你也别傻站着，过来搭把手。”
听到西蒙的呼喊声，布莱克转过身朝声源处望去，发现西蒙也在看自己，还冲他招手。
干什么？这是在叫他吗？
布莱克一时没反应过来，艾丽丝却是听清了，她赶紧快步小跑着过去。
“布莱克，去帮帮西蒙他们搬运石块吧。”
话音刚落，黑发少年很快地抬眼看了艾丽丝一下，似乎是很不甘心要被人类使唤做活，声音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为什么？”
艾丽丝指着不远处河岸边仅存的吊桥断臂，耐心地解释道，“你瞧，河水上的桥断了，我们得搭石头从河上过去。”
“我可以直接带你过去，不用搬石头。”布莱克瓮声瓮气地答道。
如果艾丽丝想，他完全可以带艾丽丝飞过去。
只要她答应自己今后不再和这伙人待在一起。
艾丽丝知道他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情赌气，于是好言好语地柔声劝道：
“可是其他人也要过河呀，我们和西蒙，迪伦还有梅露尔他们今后都是同伴了，自然要一起行动。而且我保证，等到了赛罗拉城就和西蒙他们告别，之后还是和艾萨克我们三个一起。”
对方仍是拧着脖子偏过头避开艾丽丝的目光，没说话。
艾丽丝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们尽快赶路，等到了下一个城镇，我买烤羊肉串给你吃，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那颗背对着艾丽丝赌气的毛绒绒黑色脑袋微微动了动。
艾丽丝：“我想想，最好是选切成大块的肥瘦相间的新鲜羊肉，用精盐、洋葱和胡椒粉提前腌制几个小时，放在碳烤炉上用小火烤到两面金黄出油，最后再撒上芝麻和孜然……”
听到这儿，对方终于按捺不住转过身，眨巴着一双黑亮的眼睛望向艾丽丝，脖颈前的喉结不安分地上下滚动着。
“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下个城镇？”
“嗯……我想能顺利渡河后，应该就很快了。”艾丽丝指着前方被湍急的河水。
布莱克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去，那几个柔弱的人类正合力搬运着一块石头，每个人都咬紧牙关额冒青筋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那块石头缓慢地向河水里移去。
这也太慢了。
于是他迈开长腿往河岸边走去。
他可不是被人类使唤，只是为了吃羊肉串才去帮他们一把。
另一头，正在河床两侧的淤泥中搬取石块的迪伦远眺到了这一幕。
看到两人交头接耳那般亲密，不爽的同时还有些匪夷所思。
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却不听从西蒙的指挥，还要一个无论年龄还是个头都比他小的女人哄他！
他都不觉得羞耻吗？
“想什么呢？快干活，难道你想今晚睡在野外的地上？”身后，见迪伦走神的梅露尔毫不留情地一拳砸了男人的肩膀上。
迪伦一反常态地没有生气，反倒和平时一见面就会吵起来的梅露尔认真讨论了起来。
“梅露尔，你有没有觉得，艾丽丝带来的那个男人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了？”
“明明看着是个十几二十岁的人，言行举止却像个没长大的小毛孩一样，这还不奇怪吗？”
“你说这个呀……”梅露尔无所谓地耸耸肩，招手让迪伦凑过来些，后者很听话地照做了。
“老实说，我感觉艾丽丝的那个童年好友，可能这里不太好。”梅露尔边说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小的时候，家住的城镇里就有个这种毛病的人，平时看着和正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有些反应迟钝。但偶尔也会发疯伤人，看着普普通通的身材，发起疯来力气可大了，两三个壮汉都不一定拉得住。”
“所以啊，这种情况的人千万不能受到刺激，就得哄着。”
“每次提起他的时候，艾丽丝都遮遮掩掩的，我想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听到梅露尔这么有理有据地分析了一番，迪伦这下就想得通了。
想到昨天夜里他与那家伙挑起的争端，以及半夜三更那家伙一言不发地站在他床头的经历，迪伦只觉得自己后脊梁阵阵发冷。
之后布莱克加入了搬运石块的工作，他那异于常人的力气更加印证了梅露尔的猜想。
迪伦彻底想明白了。
今天晚上说什么也不能继续和那人住同一间屋子了。
万一他晚上睡得好好的，那家伙突然发病了拧断他的脖子怎么办？
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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