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牢狱里的美少年
快点，再快点儿！
男孩孤身一人，气喘吁吁地奔跑在漆黑的树林中。
艾萨克急着折返回去寻找姐姐艾丽丝，但年幼的他显然是不了解午夜森林的可怕。
夜幕的笼罩下，先前已经走过一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树林，此时却显得格外陌生。许多白日里潜伏在暗处洞穴的生物，到了夜间便活跃了起来。
头顶之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树冠之间飞跃，猛地发出一阵枝叶晃动的响声。
身旁的灌木中也时不时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微摩擦声。
夜空中稠云密布，连一点月光都没有。
艾萨克一个人在乌黑一片的林间小路上快步奔跑，到最后他都分不清是自己想见姐姐的心情，还是对于身边野兽嚎叫声的恐惧，促使他哪怕是累到双腿发抖仍是坚持一步不停地前行。
跑了一会儿，他甚至隐隐感觉到，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逐自己。
不紧不慢，亦步亦趋。
似乎是几只很有把握的猎食者，出于一种玩弄猎物的心情，轻松地跟在后面等待着他精疲力竭后倒在地上，再一拥而上将他撕成碎片分食。
艾萨克不敢回头，只是用意志强行拖拽着自己发软的双腿继续向前。
姐姐……
姐姐你在哪里呀！
男孩呜咽着，无望地逃命。
骤然间，他一脚踩空，身下的泥土猛地下陷，男孩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急速向下坠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响动，他掉进了坑底。
突如其来的恐惧与惊吓让艾萨克暂时忽视了身体上的疼痛，他手忙脚乱地扶着洞穴的墙壁站起身，期间他的手指似乎还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制品和动物毛皮。
怎么回事？这、这是哪里？
艾萨克摸索着四周，狭小的空间内都是些微微湿润的泥土，他似乎是掉进了一个深坑。
这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进男孩的鼻孔。
他低头看向脚下，待视线适应了黑暗中，男孩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只被捕兽夹几乎夹成两半的兔子。
兔子的眼睛不正常地圆睁着，几乎要从眼眶中被挤出一样。由于临死前剧烈的挣扎，兔子的皮毛上，还有周围翻起的泥土中满是干涸的血迹。
这是猎人布下的陷阱。
艾萨克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闪着寒光的捕兽夹，如果不是这只倒霉的兔子先替他踩了雷，那么刚才被捕兽夹斩断手脚的就是他了。
就在这时，艾萨克又听到头顶传来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他仰头向上望去，几双莹绿色的，萤火虫一般的眼睛悬挂在半空中，围着圆形的陷阱口一圈，正幽幽地注视着他。
狼群！
艾萨克后背抵在泥土墙壁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这个陷阱说不定阴差阳错地救了他一命，要不是他突然掉进来，恐怕已经被那几只狼吞进了肚子，变成了滋养它们的营养。
那几只狼盘踞在洞口，看上去是犹豫着要不要冒险下去吃掉艾萨克。
它们的肚子瘪成了一层紧贴在一起的肉皮，垂在身下晃悠，看起来已经饿了很久了。
终于，还是饥饿感占了上风，其中的头狼还尝试着准备跳进陷阱的洞中，它的爪子在边沿处来回摩挲，几块掉落的碎石甚至滚落到了艾萨克脚边。
男孩捂住嘴，绝望地低声哭泣着。
他再也见不到姐姐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群狼似乎被什么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它们扭转方向冲着身后咆哮，但这咆哮声很快变成了小狗一般的呜咽，随后上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几头狼竟然很快跑开了。
正当艾萨克疑惑之际，就看到洞口处冒出来一个人类的脑袋。
竟然是布莱克！
而对方显然也很意外会在这种地方看到熟悉的人，略微的震惊后，十分开心地和艾萨克挥手打起了招呼。
不久前，他无聊在树林里瞎转悠，恰好看到几头狼围在一起，低着脑袋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很好奇地凑了过去，头狼发现了他，呲牙咧嘴地冲他扑过来，他反手掐住了狼脖子，随即拍碎了后者的脑壳。
头狼殒命，其余的追随者很快四散逃走。
历经一系列惊险之后还能安然无恙，艾萨克破涕为笑，向布莱克说清楚了自己是不慎掉落进了陷阱出不去，后者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轻快地一跃而下，把艾萨克从下面带了出去，还顺便带走了捕兽夹上的兔子。
艾萨克上来看到那只倒地的狼后还被吓了一跳。
而布莱克也很惊讶艾萨克竟然能一眼认出他，还能很快注意到地上的那只死狼。他还以为能在黑夜中看清周围是自己独有的天赋，没想到艾萨克竟然也可以。
而他原来见过的那些人类，如果没有携带火种，在这种漆黑的晚上他们的眼睛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不过这不重要，既然发现了艾萨克，这是不是说明艾丽丝也在这附近，毕竟他感觉艾丽丝似乎很在意艾萨克。
太好了，他终于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些天他一直在树林里等，可是明明已经超过了和艾丽丝约定的会面时间，艾丽丝却没有出现，他这段时间还忧心忡忡地以为艾丽丝丢下他自己走了呢。
一放下心来的同时，肚子也饿了。
现在手头就只有那头死掉的狼和已经僵硬的兔子尸体。
他平时很少吃狼，这种猎物的皮毛很不好处理，而且肉少，比不上鹿或者野猪。但那只兔子的肉就更少了，而且也不知道已经死了多久，没那么新鲜了。
相比之下，还是先吃狼吧。
于是，他十分轻松地撕开了狼咽喉处的皮毛，一口咬在其裸露的筋肉上。
这头狼死去没多久，它新鲜的血肉还冒着热气。
温热的狼血顺着舌尖灌进食道，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肌肉黏连着极具韧性的筋膜和软骨，在被牙齿简单研磨后就随着口腔的运动送进了干瘪的胃袋。
这头狼也饿了很久了，骨头上就只覆盖了一层肉皮，几乎没有半点儿脂肪。
因为在人类的形态下，牙齿非常钝，撕扯起肉来没他的原形那么方便。但艾萨克就在旁边，他没法变回去。毕竟当初教他变成人的家伙反复强调过，绝对不能在人类面前变回原来的样子。
没办法，只能将就一下。
但或许是习惯了和艾丽丝在一起自在的感觉，他也默认了艾萨克是艾丽丝的所有物，在这种放松的状态下，他显然忘记了另一个非常重要的点——那就是人类基本上是不会直接吃生肉的。
不远处，艾萨克一脸惊恐地注视着这幕令人毛骨悚然的场面，死去野狼尸体的臭味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窜进鼻孔，差点将他熏晕过去。
大哥哥，好像有点奇怪……
————
“进去！”
艾丽丝被人鱼护卫一把推搡进礁石修筑的监牢中，牢房里没有海水，她的身体重重地倒在了沙土上。
身后传来牢门关闭的响声。
她颤颤巍巍地用手支撑身体坐起来，眼前一片发黑，浑身冷得直发抖。
太饿了……
尽管那会儿可以在水下呼吸了，还有荷莉带着她一起，但游泳对艾丽丝来说还是一项消耗巨大的运动。
而且在海底也完全不知道现在究竟过去了多久。
几个小时？还是好几天了？
她可是为了传说中价值连城的黑珍珠才来的，结果现在别说是黑珍珠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实在没什么力气，艾丽丝匍匐爬到墙边，想靠着墙休息一会儿。
墙角处的阴影里却突然出来一个少年的声音，这着实把艾丽丝吓了一跳。
“谁？！”
阴暗的角落里，传来少年惊恐的声音。
艾丽丝顺着声音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这间牢房里原来还关押了一个人类。
看上去是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
一头卷曲的金发，潭水般的蓝绿色眼睛，面颊瘦长而阴郁，口唇苍白。他整个人倚靠在墙角，神情枯槁，半边脸隐没在黑暗之中，一种阴柔的俊美扑面而来。
如果不是他先开口说话，艾丽丝可能都辨认不出这个人到底是男是女。
面对这个陌生的美少年，此刻饥肠辘辘的艾丽丝，视线却根本不受控制地盯着少年面前的餐碟。
里面看上去是码好的鱼肉和不知名贝类，晶莹剔透的肉质宛如荔枝一般。
少年注意到艾丽丝眼神中的渴望，便把面前的餐碟往艾丽丝的方向推了推。
“你吃吧，我一口都没动过。”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艾丽丝自然也不客气了。她接过餐碟，狼吞虎咽地开始啃食里面的鱼肉。
食物都是生的，但饿到头晕眼花的艾丽丝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不带鱼刺的鱼肉入口完全没有腥味，而是很新鲜的清甜口味。
另一边，看着艾丽丝吃得津津有味，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丧气而压抑的声音幽幽地从墙角传来：
“不过，你应该也是被它们抓来的，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生物都是些……人鱼。吃了它们的食物，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说话的间隙，艾丽丝已经又咽下了一块鱼肉。
她抬起头瞄了一眼那个少年，他瘦削的身上穿着脏到看不出颜色的衬衫，夹克，下半身穿着同样满是污垢的马裤，一只脚上穿着长筒系带皮靴，另一只脚光着。
能被人鱼抓到并囚禁的活人，应该是出海的船员或者海盗吧。
看他这个柔弱胆怯的样子，是海盗的可能性也不大。
他估计是听了些传说故事，以为吃了人鱼的食物会变成怪物什么的吧。
难怪他面前的鱼肉海鲜一口都没动。
还好他胆子小不敢吃，艾丽丝这才暂时吃了顿饱饭。
而这个美少年，说不定是那人鱼女王为自己女儿准备的人类“丈夫”之一。
要不怎么还会提供给他这么优质的食物？
“不用那么紧张吧，我觉得这些就只是普通的鱼肉而已。”艾丽丝用叉子戳起最后一块鱼肉放进嘴中。
“俗话说‘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人鱼虽然不常见，但也算是海中的生物，她们想必也和那些大鱼一样，捕食海中的其他鱼类，和我们吃的食物差距不大。”
听到艾丽丝这么说，少年有些震惊地看了艾丽丝一眼，似乎是惊讶于她完全不畏惧人鱼这种怪物。
“看你的穿着打扮，应该是个水手吧？”艾丽丝问。
少年闻言，双臂抱紧了膝盖，眉目哀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算是吧。我原本只是个普通农户，不久前我的养父生了重病，我和养母想尽办法请到了一位魔药师答应会救治他，但缺少一种叫作‘苍星珊瑚’的药材。”
“我打听到有一支船队曾经打捞上过苍星珊瑚，便跟随着他们一起出海。没想到中途遭遇了暴风雨，我乘坐的船只被巨浪击沉，最后就被这海里的怪物抓到了这里。”
“现在我在这深海里，哪儿都去不了，今后都要和这些怪物生活在一起！”
“我明明只想找到药材治好我的养父，为什么要让我遭遇这些？！”
“我的人生已经完蛋了……”
少年说话间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一起，修长苍白的手指伸进褴褛的金发之间不住地抓挠，看起来格外痛苦。
艾丽丝正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他几句，就看到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已然放弃希望的样子，转而询问起艾丽丝的情况。
“你呢，你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出海的船只上几乎不会搭载女人，你又是怎么被抓到的？”
“我啊……”艾丽丝挠着下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怎么说呢？我的情况有些复杂……”
“是吗？”少年目光呆滞地盯着脚下的沙土，他此刻万念俱灰，对艾丽丝的故事也并不感兴趣，只是随口问问。
看到他这幅样子，艾丽丝也没再多问什么，防止再次刺激到他。
不过，理论上来说，这少年的处境怎么都好过艾丽丝。
沉船后，他最有可能的结局是直接被淹死，或者在海中的浸泡中失温冻死。而他却出乎意料地被海中的人鱼抓到，并且人鱼女王还打算把他招作“上门女婿”。
荷莉虽说是条人鱼，相对于人类来说是异类，但至少荷莉的上半身还是人类少女的模样，而且外貌也十分美丽。
除了无法回去救治养父，这个少年今后的生活横竖都不亏嘛。
唉，她还是好好想想自己该怎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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