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鲁道夫的执着
“尊敬的鲁道夫大法师，已经过去两天两夜了，那女孩肯定是被淹死在湖水中了。”亚德里恩微微俯身问道，肩上赤色披风向前滑落，垂到了湖边沾湿的地面上。
他是圣雷利帝国第二顺位的皇家亲卫队的队长，侍奉的主人是亨利王子殿下，圣雷利帝国今后至高无上的国王。
一个多月前，他奉亨利王子的命令，前往一座名叫维赛萨斯的城市寻找所谓的美人鱼，为此他带了几名亲信从帝都不远万里赶到这种偏远落后的地方。
王子殿下下令要活捉人鱼回去观赏，而亚德里恩出神入化的剑技使得他在对敌作战方面几乎没有败绩，这些年来死在他剑下刺客叛徒的人数可以坐满整个帝国最大的皇家歌剧院。
但狩猎魔法生物就不是他的长项了，临行前法师塔指派了一名位阶为“白袍”的法师与他的队伍一同前往维赛萨斯。
说是会协助他抓到人鱼。
但法师塔的高层绝对想不到，亚德里恩还有另一项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与法师这种自命清高的人一同行动。
然而对亚德里恩来说，王子的命令高于一切，他不光要与那名指派来的法师一同行动，还需要时刻对对方保持恭敬与客气，哪怕这些天他看着那个白袍法师被那女孩耍得火冒三丈，还要忍住内心嘲笑的想法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白袍法师鲁道夫坐在原位上默不作声，但他隐藏在宽大袖子下的手却在不住地抖动。
他是三十岁那年就被法师塔首席亲手赐予白袍的高阶法师，论资质在一众法师中也算前列。而拥有了白袍象征的法师，在整个帝都，公爵以下的贵族见到他都要向他行礼致敬。
而就在两天前，他竟然被一个毫无出身，穷乡僻壤来的女孩给骗了！
颜面尽失！
这些天他命令维赛萨斯的领主动用全部兵力，押着那群渔民不辞昼夜地在湖里打捞。尽管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说，那女孩情急之下跳了湖，这段时间在湖边守着的士兵也没看到她，女孩一定是被淹死了。
但鲁道夫从未信过，他总有一种直觉，那可恶的女孩肯定还活着！而且就在这片湖水下面！
他一定要活捉那女孩，然后将她碎尸万段。
不，他要先逼问出那女孩是用了什么办法在湖水中藏身的，不要说这么多天的搜寻都找不到，如果她还算是个人类，总需要上岸来呼吸，但这些天的严密监视却根本看不到人影。
这会不会是什么他没见过的魔法，如果真是那样，这可比捕捉人鱼更让人兴奋。
“不，再等等，我的直觉告诉我，那女孩还在这片湖水下面，我会抓到她的，和美人鱼一起。”鲁道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那片平静的湖水，生怕错过了什么。
直觉？
亚德里恩心中冷哼一声。
法师果然都是些神神叨叨的家伙。
无论如何，他明天就会离开这个鬼地方。这个法师想一个人孤零零地留下就随他吧，毕竟亚德里恩的直属上司是亨利王子，不是法师塔，他回去复命的时候只要把未能捕到人鱼的罪责都推到鲁道夫身上就行了。
————
玛格塔海底，艾丽丝正小心翼翼地把珍珠放进衣服内面的口袋里。她的游戏包裹满了，如果要再把作为“新物品”的珍珠放进去，就得把原来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而现在光秃秃的牢房里就只有她和加布利，如果她这么凭空“变出”物品肯定会引来对方的好奇。
她并不想让加布利和看管这里的人鱼发现她有“魔法”，说不定又会惹上新的麻烦。
而这些珍珠则是人鱼女王给艾丽丝的谢礼。
虽然先前产生了那么多误会，也惹出不少乱子，但说到底也是艾丽丝帮人鱼公主找到了回家的路，人鱼女王认为自己应该给艾丽丝一些好处，但这好处到底是什么，有多少完全是她说了算。
毕竟人鱼女王这么做只是践行自己身为君主的信用与威严，她还是很讨厌艾丽丝本人。
对方也听说了艾丽丝是价值连城的黑珍珠骗来的，但黑珍珠是玛格塔海独一无二的珍宝，不可能轻而易举地赠与艾丽丝。
不过有这些普通的深海珍珠，艾丽丝就已经很满足了。按照这里人鱼的说法，这些珍珠在人类世界价值上万银币。
艾丽丝到现在为止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
最起码，她去赛罗拉城学习魔法的学费是肯定没问题了。
她这一趟海底冒险也算没有白来。
很快，负责送她和加布利离开的人鱼托举着两个巨大的牡蛎壳过来了，她们在海水中搬运活人用的都是这种方法。
艾丽丝抬脚跨进了打开的牡蛎壳，她蹲下身，双手抱膝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才恰好把自己塞了进去。
这种牡蛎壳确实算得上是巨大了，但相比于人体来说，还是有些狭窄。
见艾丽丝在里面躺好后，其中一条人鱼眼疾手快就要盖上牡蛎壳，前者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赶紧从牡蛎中探出半个身子。
“你们确定会把我按照原路送回去吗？”
这个牡蛎壳一旦盖上，里面可是漆黑一片，她也就无从得知自己会被运送到哪里去。
两条人鱼对视了一眼，那个长着蓝色头发，看上去更加温和的人鱼回答道：
“我们是按照公主指的方向将您送回去，您如果担心的话……我们也没有办法。”
艾丽丝：“……”
好吧，只要能把她送到与湖水连接的海底隧道那儿，基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么想着，艾丽丝重新缩回到了牡蛎壳中。
与此同时，她仰头瞄了一眼加布利，发现他竟然还是杵在原地一动不动，艾丽丝不禁有些生气。
这家伙不久前还哭天抢地地哀嚎自己被人鱼抓来，现在好不容易说动了人鱼女王放她们离开，还为他找来了治疗养父的苍星珊瑚，他这个时候又在干什么？
“我还是想见见布鲁斯先生，”加布利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那你去吧，我走了。”艾丽丝没有再多说劝阻的话，自己伸手准备盖上牡蛎壳。
加布利，他确实算是个善良的好人，但他的善意大多数只是主观的想法，甚至艾丽丝感觉他大部分时候都在怨天尤人。
要么就是……求神。
艾丽丝认为自己能为他做的都做到了，他现在放不下曾经的上司兼朋友，自己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她也绝对不可能留下来陪他。
面对加布利的请求，那两条人鱼面露难色，但还没等她们开口，不远处的海水中竟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加布利，听说你要走了？”
还没等艾丽丝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加布利惊喜的呼喊声。
“布鲁斯先生！太好了，你还活着。”
艾丽丝扭头向身后看去。
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长发男人，他长着双腿，不是人鱼，却能毫无障碍地在海水中呼吸和游动。
他的穿着也和普通人类不一样，上半身精光，露出微鼓的肚皮和胸前的红棕色毛发，身下穿着不知名材质编织而成的……裙裤？上面缀满了珍珠和水晶，随着周围海水的波动折射出绚丽的光彩。
男人这副装扮乍一看就像一条相对肥硕的人鱼。
“布鲁斯先生，你为什么穿成这个样子？”加布利双手抓在布满藤壶的牢房栏杆上，竭力想把脸伸出去，“难道说，是、是它们逼你这么做的吗？”
看来这个奇怪的男人就是加布利一直耿耿于怀想救走的布鲁斯大副了，艾丽丝心想。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再加上他可以在海水中自由活动的能力，应该是已经和人鱼缔结了契约，要留在这海水中了。
艾丽丝重新缩回牡蛎壳中，这些都和她没关系，她现在只想赶快回去。
另一边，布鲁斯对加布利的疑问置若罔闻，反倒有些迷惑地问起了加布利。
“你这家伙竟然要离开这里，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对方的反问让加布利随之一怔，他那对蓝绿色宛若宝石一般的瞳孔都在微微颤抖。但紧接着，少年似乎突然想明白了什么，紧贴在牢房栏杆上小声问道：
“我明白了，布鲁斯先生，你一定是被它们蛊惑了对不对？是不是它们给你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导致你的思想被改变了？”
“哈？你这家伙在说什么胡话呢？”布鲁斯感到莫名其妙，这个长得像女人一样的柔弱少年，说的话他一句都听不懂。
在船上的时候，水手们看他长相阴柔，性子也娘里娘气的，不屑于和这少年说话，甚至经常捉弄他，而布鲁斯作为船上的大副，出于职责就帮衬了他几下。
后来他们的船只遭遇暴风雨被击沉，所幸被这群人鱼救下。
保全了性命的同时，布鲁斯惊喜地发现这里的人鱼都是雌性，她们把他这个男人当作天神一般敬仰和珍视，这种众星捧月的生活，简直不要太快乐。
“加布利，要我说，你才是脑子糊涂了吧，竟然想离开这里重新回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和岸上的人类生活比起来，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我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四处奔波，每天什么都不做就有人伺候，而且还有美女相伴。”布鲁斯一边说，眼角的余光还不住地在旁边身材姣好的人鱼身上流连。
加布利小声地嘀咕道，“可它们是怪物啊。”
人怎么能和怪物在一起呢？
“怪物？哈哈哈哈哈——！”布鲁斯仰面大笑，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这年轻人一看就没尝过女人，只是腿变成了鱼尾巴而已，他竟然说这些性感尤物是怪物，真是不懂享受。
不过这家伙走了也好，海里的男人越少，他得到的优待就越多。
他们两人互相都劝不动对方，布鲁斯扬长而去，留下加布利一脸不解地站在原地黯然神伤。
躲在牡蛎壳中的艾丽丝听了个大概，愈加坚信她最开始的选择是对的，果然不该插手这件事。加布利心心念念想救人，结果对方压根就不想离开。
她现在只是有些心疼布鲁斯大副那个怀孕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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