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化蛇涝灾
“簌簌簌！”
可就在这时，众人脚下的土壤之中，突然传出阵阵窸窸窣窣的拨动声，众人俯瞰而去，霎时间，所有人脸上皆是阵阵不可置信的骇然之色。
只见原本寸草不生的土壤之中，一点点娇嫩的绿芽破土而出，嫩芽挺拔生长，瞬息之间仿佛是迎风暴涨，竟然变成一米多高，那娇艳欲滴的嫩叶泫着露珠，在日光下泛着熠熠光辉，又是一阵窸窣声响起，嫩芽的顶端，一朵葳蕤的花骨朵傲然开放，那粉嫩的花瓣宛若美女的朱唇，拂来阵阵沁人心脾的清香。
仅仅数息时间，原本的不毛之地变成生机盎然的苗圃，所有人皆是被花草淹没，齐腰深的花草引来蜂蝶飞舞，宽敞的平顶涘瞬间变成无从立足的仙境。
“怎么回事？”
“平顶涘不是不能生长其他植被吗？”
“我觉得这还是好事，说不定我们吸收精魂破开了某种禁制，才导致平顶涘恢复盎然生机。”
“附议附议！看来上天也是赞同我们吸收精魂的。”
甚嚣尘上，所有人自以为是的笃定，是自己的举动才唤醒了平顶涘的生机，可不远处端坐轮椅的许之胤见得如此，那深锁的眉头终是拧成一股绳。
缓缓放开紧捏的拳头，少年喟然长叹道：
“终究是死了！”
平顶涘之所以不会生长其他植被，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其下娑罗双树树根的存在，有这样的庞然大物坐镇，其他花草根本没有竞争的余地，即便是一些偶然生长的，久而久之都会被树根排挤之死。
可一旦娑罗双树枯死，树根中的木属性灵气精魂外溢而出，就会出现反哺的情况，那醇厚的灵气会弥补曾经被排挤的草木，催生其萌芽生长，出现眼前百花齐放，一瞬成春的景象。
很显然，眼前的一片生机盎然，但土壤之下……却是一片死寂。
“咦？怎么这么多水呀？”
“是呀！刚才还不是大热天的吗？”
可就在这时，阵阵惊咦声响起，所有人诧异的低着头，看着须臾之间变得湿漉漉的平顶涘，即便表面已经被草木覆盖，但众人每挪动一步，还是带起水滴飞溅，那满是草坪的土壤中，一泓泓清澈的泉水自地面涌出，虽然只是渗透，但速度却丝毫不慢于灌溉。
“好像越来越深了！”
一人骇然道，大惊失色。
果然，话音未落，方才还仅仅淹没鞋底的水面迅速上升，转眼间已经没过众人脚踝，甚至涨势不见，循着裤腿快速朝着躯干蔓延而去。
“遭了！”
见得如此，许之胤遽尔大喝，凝重的眸子瞬间变得分外阴沉。
低着头死死盯着快速上涨的水面，那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清水却传来阵阵灵魂悸动，和断魂崖以及虎头桥下的河水一样，竟然都能阻隔灵魂力的探查。
“难道……？”
俊逸的脸庞瞬间变得阴沉，许之胤倒吸一口凉气，目光缓缓聚集在广场中险些被草木遮盖的老者雕像。
虽然藤蔓葳蕤，已然攀爬上雕像的中部位置，但隔着那油光可鉴的水面，依旧能清晰地看见雕像老者脚下那狰狞的化蛇面孔，那逶迤的蛇身，那丑陋残暴的女子面容，披散着头发，原本痛苦的表情，被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折射，顿时变成一张恐怖狞笑的脸庞，黑曜石雕刻的眼珠，仿佛被波光渲染上一丝诡异的神色，宛若地狱的女鬼，匍匐在黑暗中，对着平顶涘浩浩荡荡的数十万人残忍怪笑。
“永镇旱魃和化蛇……”面色惨白，许之胤呢喃着儿歌，嗫嚅道，“双树莫南上……”
娑罗双树生长在皇宫御花园以及帝都地下，两棵树共用一条根茎，交汇处便位于众人所处的平顶涘，树根一路延伸，顺着断魂崖的崖壁进入那幽深的暗渊，暗渊之下是大运河，崖壁篆刻着老者的浮雕壁画，这一切太过水到渠成，就像是有意为之。
一个恐怖的念头出现在许之胤脑海之中。
与其说娑罗双树是玄武帝国的国树，倒不如说，整个玄武帝国帝都都是障眼法，四大公会辅阵保护供给主阵灵气，旨在掩盖娑罗双树精魂不被发现。
可保护的最终却并不是它，娑罗双树同样是障眼法。
难怪玄武帝国众多郡城时常遭遇旱灾，唯独帝都却四季如春，甚至整个皇宫就是修建在大运河边的水涘宫廷，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这娑罗双树。
那巨型树根堵塞了大运河河水进入帝都的通道，同时吸收河水供养整个娑罗双树，让其枝繁叶茂，营造假象，众人只以为娑罗双树是自然形成，殊不知和四大公会辅阵一样，皆是为了掩盖帝都下面的秘密，一旦树根枯死，河水进入帝都的通道疏通，整个帝都便会被洪水淹没，那潜藏在地底的秘密也会袒露出来。
那持剑镇化蛇的老者雕像不光是为了稳定锁灵阵，那老者虽然将帝都构建成阵法，但处处提醒着后人。
化蛇代表着涝灾，将雕像立在平顶涘，寓意就是警示玄武帝国后人，此处便是开启一切，玄武帝国化作沧海的关键。这是一盘大棋，那老者将建立困龙阵、玄花水阵、万剑杀阵、落叶迷阵构建在帝都四侧，在千百年前就预料到后人会依据此处奇观建立四大公会，然后以公会为幌子，以帝都街道为阵线，拱立平顶涘，蕴养娑罗双树，再以娑罗双树守护地底下方的秘密。
当初贝徵坦言，虽然每年会在这平顶涘祭祀先人，但并不能笃定这持剑老者就是第一代开国皇帝。
但现在看来，此人一定是了。
他极力想掩盖地底的秘密，却又不忍心自己亲手缔造的帝国毁于一旦，便处处留下纰漏记号，让后人警觉珍惜，就是为了守住这偌大的家产，可惜子孙不肖，这玄武帝国终是难逃这一劫。
此时娑罗双树树根枯死，河水通道疏通，断魂崖下洪流倒灌，涌入平顶涘下方土壤，浸润出地面，才形成现在百花齐放，土地浸渍的局面。
而没了树根的壅堵抵挡，仅仅这平顶涘的土壤，根本无法抵挡住断魂崖下地洪流。
帝都化沧海，已是定局。
“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眸子满是血丝，许之胤气喘吁吁的自言自语，倏尔惊恐的站立而起，怒然暴喝道，“所有人，速速逃离平顶涘！”
然而此时的众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矗立，虽然水面早已漫过半身，但所有人仍是期待的看着地面，希望有新的精魂再次升起，少年的怒喝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众人充耳不闻，甚至略带不悦地觑着惊恐到站起身来的许之胤，以为少年知道仍有其他精魂会冒出来，想要再次独吞剩余的娑罗双树精魂。
原本的好心好意再一次被认定为狼心狗肺，众人更加笃定精魂还会再次长出，一个个更加不愿意离开。
甚至气氛渐渐喧嚣，带着深深的鄙夷。
“许大人，虽然您地位尊贵，但我等还是不得不说你愧为人师！”
“这平顶涘本是贫瘠荒芜之地，若不是我们吸收了精魂，岂会变成现在生机盎然的模样？”
“就是，此处灵气丰饶，未来必是绝佳的秘境，若是栽培灵药，必能振兴帝国炼丹术，你这般小肚鸡肠，实在又是体面。”
“体面？简直可笑！”
“都说师者胸怀天下，他许大人却处处想着自己，甚至不愿意我们百姓喝一口汤，这哪里是师者风范，简直是市侩至极。”
各种指桑骂槐，拐着弯骂人的訾詈之声此起彼伏，所有人义愤填膺，却没有发现，原本夯实的土壤渐渐变得软榻起来，宛若海绵飘荡在水中，微微起伏。
“放肆！”
见得众人对师尊极尽谩骂，五女齐齐暴喝，属于纳灵境巅峰的威压齐齐扩散开来，诟骂声戛然而止，众人胆怯的盯着五位少女，吓得缩着脑袋。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纵使天下人负我，我绝不可负天下人！”无奈和苦楚夹杂在一起，许之胤摆了摆手，喟然长叹道，“你们现在走，还能捡回一条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然而，回应他的依旧是长久的睚眦，所有人缄口不语，但不约而同的向少年投去阵阵鄙夷的目光。
沉寂的平顶涘噤若寒蝉，所有人呆滞在原地，目光是那般的蔑视，唯有身下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朝着低洼处流淌而去。
“切！”
终于，岑寂的气氛被一阵不屑的轻蔑声打破，只见一人乜着眼瞄了许之胤一眼，倏尔冷哼着撇过头去。
“轰！”
一道百米粗细的巨型水柱自平顶涘底下破土而出，土壤直接被掀得腾飞四散开来，而矗立在其上的众人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效应，直接被水柱巨大的冲击力轰得支离破碎，没有半点呻吟惨叫，甚至那飘散的肢体碎末在那浩瀚的水柱巨浪面前，都没有染出一点鲜红，直接消散殆尽。
震耳欲聋的水柱轰鸣声响彻天际，众人宛若一丝不挂的站在自九天垂落的瀑布下方，那澎湃的威势压迫得众人心口抑郁，宛若泰山压顶般传来阵阵窒息感。
呆若木鸡的人群愣了一秒，终是彻底的爆炸开来。
“快跑呀！”
“不要！救命，救救我！”
“不要不要……啊！”
不绝如缕的呼喊仍是被洪涛声淹没，方才还目露鄙夷的众人一个个连滚带爬的四散逃逸而去，可地面泥泞，草木羁绊，不能飞行的众人根本逃不出水柱的魔爪，在阵阵凄惨的求救声中，不计其数的人群变成一抔肉沫黄土。
滔天巨浪一重接一重的扩散开来，裹夹着残肢断臂，一路淌下平顶涘，顺着帝都街道四散开来。
所有人后悔不迭，早知如此，就该听从许大人的劝告逃离此处。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众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伴被巨浪拍成肉末，身后水柱腾起百丈来高，宛若勾魂索魄的厉鬼，朝着自己追赶而来。即使是九郡那些强者，亦是四散而逃，各自明哲保身，朝着背离平顶涘的方向奔袭而去，转眼间已然消失在视野尽头。
“轰隆！”
百米宽的水柱，瞬息之间涌出的水流足足千钧之重，垒起百米巨浪，自帝都最高处的平顶涘倾泻而下，所过之处，树木拦腰折断，山石化作齑粉，即使是耗费巨资修剪的楼阁凤台，亦是顷刻间变成一片废墟，草木、土壤、山石、栋梁混合着污浊的河水一路向下，扫过四方街道，穿过小巷胡同，一路掳掠破坏，洪涛威势宛若滚雪球般愈演愈烈，历史悠久的玄武帝都，已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化作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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