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血色羽毛
原以为，做了最坏的心理准备，就能够承受最坏的结果。
但现实的残酷往往是无法预料的。
今天，空间站门口的幸存者尸体又多了一具。
就在夜鸦发布完消息后的不久，墨泠见到了那位四阶丧尸，但并不是直接接触，而是对方以幻影的方式，出现在了l市的上空。
天空笼罩了一层璀璨的金光，虽然只是模糊的虚影，却依旧能让人产生圣洁庄重之感，犹如真的天神下凡。
但便是这样一个看起来纯洁无瑕的天使，说出的话语却是如此的残酷。
“我给你们三天时间，不把空间站里的苏燃人交出来，我便杀光这座城的人。”当极天使宣告完的那一刻，l市便被彻底封锁，一种奇怪的透明屏障将整座城市都给包围了起来，人类可以从外部进入，却无法离开。
而这三天里，空间站的门口每天都会有新的幸存者尸体出现，截止今天，便是六具尸体。
很显然，这是极天使对他们的警告。
关于朵儿是苏燃人的事在空间站里已经不是秘密，极天使口中空间站里的苏燃人指代的是谁，已经十分明显。
墨泠当然不可能将朵儿交出去，但不代表空间站里的人都这么想，自从朵儿的身份曝光后，空间站里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对他们表示出了敌意。墨泠为此，已经不再带着朵儿出门。
但极天使的事情发生后，这种矛盾被激化。许多人提议，将朵儿交给极天使。墨泠再强，也没办法左右所有人的意见。
为今之计，只有消灭极天使。
墨泠不知道为什么极天使会盯上朵儿，但他们已经来不及找寻真相。事发当天，除了墨泠留下来陪朵儿以外，队伍里其他人全部出去寻找极天使。
找，便需要时间。更何况，他们其实并没有把握打败极天使。从目前夜鸦传出的情报来看，四阶丧尸与他们以往遇到的丧尸都不相同。听说这个级别的丧尸，不仅可以统领其它丧尸，甚至还可以做到占据一方。
墨泠来找l，只为一件事:“我们打算今天搬出空间站。”
l皱了皱眉，墨泠会做出这种决定她并不感到意外，她先不表态，只是问道:“出去后你们打算怎么做？”
l并不支持将朵儿交出去，但这只是她个人的意见。即便她身为空间站负责人，也没办法堵住悠悠众口。
墨泠的眼神犹如一潭没有波澜的死水:“其实你我都知道，这么做改变不了什么。”
l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却是讽刺的笑:“明明都知道人是丧尸杀的，但他们个个都搞得好像人是你们杀的一样，把矛头对准一个孩子。”
墨泠和l都明白，即便把朵儿交给丧尸，丧尸也不会放过人类，丧尸和人类本就处于对立面，期望丧尸会对人类大发慈悲？未免太过可笑。
人类如果不反抗，等待他们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l，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包子不会死，包子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包子的死一直是l心中的痛点，而肖雪又与墨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l知道墨泠也是受害者，她不想把痛苦加深给她。
只是，l还没有办法做到平淡的触及跟包子有关的话题，于是她选择避而不谈：“你们没必要走。”
“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呆，总能让空间站里的人少受点波及。”墨泠知道l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这就够了。
但墨泠想走，别人不见得愿意。
墨泠说去找l谈完就动身离开空间站，但却一直没等到她回来，直到有人过来告知夏炎他们才知道，空间站里的人为了自保，竟然强行逼迫墨泠交出朵儿，现下已经打起来了。
余还知道情况紧迫，已经没有时间商量:“你们去吧，我留下来陪朵儿。”
“你小心。”许湘寒点点头，两年相处的默契都在，彼此无需多言。
夏炎压低帽檐，眸中不带一丝温度：“图南，我们走。”
队友们匆匆离开后，房间仅剩余还朵儿还有白石，朵儿背对着他，安静的坐在落地窗前，背影看起来轻盈又孤单。
恍惚间让人觉得，像是随时可能消失的泡沫。
［鱼丸叔叔，我是你们的累赘吗？］
对上朵儿空洞的眼神，余还的心中一酸。
“朵儿，你永远不会是我们的累赘。恰恰相反，你是我们所有人拼尽全力也要保护的人。”
余还一直觉得，朵儿是他们的救赎。
在末世，除了身体上的伤口，心理状况一样需要获得重视，可许多人往往忽略了这一点。
每次大家身心俱疲的回来，见到守候在家中不离不弃的朵儿，就会觉得伤痕累累的心，好像也一点点的被修复起来。
除开苏燃人的身份，朵儿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她渴望家庭的温暖，渴望朋友的关怀，如果可以的话，多么希望她能够在所爱之人的庇护下，平安健康的长大。但现实注定了这是一个无法被实现的奢望。
大多数治愈系异能都能够治愈伤口，但朵儿的能力不仅能够治愈伤口，还能够杜绝人类被感染成丧尸的可能性，这种能力放在末世太过稀有，一旦暴露便极有可能遭致杀身之祸，但朵儿并没有选择深藏一切，她会在墨泠同意的情况下，让伤者陷入沉睡后再为其疗伤。
她就像是一个小太阳，总是能让人感觉到如阳光般的温暖。
“朵儿，你知道对于大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吗？”
“我想，大家都是一样的。”
“就是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好的陪伴彼此。”
朵儿的眼中盈满悲伤：［可是，这次，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要开心，要好好的活下去，要克服困难，不要害怕，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余还多么想这么跟她说。
可……不行。
这些日子以来，他看着朵儿一点点的消沉下去，曾经那么爱笑的一个孩子，现在却像不懂得如何笑了一般，曾经那么灵动的一双眼睛，如今却只剩下满满的悲伤。
这个小太阳，好像已经没办法发光了。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
[可是，我怕我会让你们伤心。]
余还的心狠狠一抽，朵儿明明已经这么痛苦，却还在为他们难过。
“朵儿，我不知道你想做的事是什么，或许，我们也并不能够支持你做的每个决定，但只要你能够真正的开心，最后的最后，我们都会理解你的。因为，家人就是，永远希望你开心的人。”
泪水模糊了视线，朵儿露出了多日以来第一个笑容：［余还叔叔，谢谢你。］
余还想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意识却逐渐朦胧。
得知朵儿使用了净化的那天晚上，他做了一个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梦。
梦里，还是那间病房，他站在那里，看着朵儿往前伸出了手。时间的流速变得极缓慢，就好像一切还可以挽回似的。
然而，就在他快要抓住她的时候，梦醒了。
朵儿扶着陷入沉睡的余还缓缓倒下。
就是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够抓住她吗？
白石温顺的躺在朵儿身旁，朵儿垂着眸，目光里带着眷恋，看着白石的双眼慢慢闭合，她在心里无声的道了句——
对不起。
没想到最先击垮人类的不是凶狠的丧尸，而是人类自己。
空间站里的情况乱的可谓是一发不可收拾，l派出警卫镇压，但暴动并非一时半刻就可以平息。
墨泠几人都负了伤，对付丧尸只要想着如何击杀对方即可，但这种办法显然没办法应对现在的情况。她始终没有下死手，顶多是让对方暂时丧失战斗能力。
由于空间站内不好施展异能，许夏二人打的有些狼狈，图南也一直在暗中协助他们。
但暴动者的想法显然与他们不同。在末世混了这么久，对杀气最为敏感，墨泠能感受的到，他们是真真切切想要杀了自己。
“朵儿？”一片混乱中，墨泠突然看到前方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皱了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暴动者察觉到了墨泠防御的疏漏，他抓住机会一铁棍砸在墨泠的身上，这一击太过用力，收手的时候感觉虎口都被震的发麻。
墨泠脚步顿住，她回过身，漠然的看着背后的偷袭者，有殷红的血液从她的额角流下，她并没有理会，而是道：“你应该用刀的。”
许是墨泠的目光太过骇人，偷袭者下意识的退后了几步。
但即便墨泠不出手，其他人也不会放过他。伴随着一声巨响，偷袭者被一拳轰在地上，图南的身影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脚底下的石砖地板裂痕斑驳，可见力度之大。
杀气腾腾。
场上出现片刻的寂静。
“够了，再不住手，参与这次□□的人，全部记入黑名单，终生不能够再踏入空间站一步！”l指的空间站，可不仅仅是l市的空间站，还包括了其余几百个空间站。
l环视在场的人，她这次显然是真的动怒了：“如有必要，我不介意把你们一个个扔出去喂丧尸！”要是丧尸现在趁虚而入，整个空间站都会跟着葬送。
墨泠一直盯着看着几米之外的朵儿，不知道是听进了l的话，还是被突然出现的图南给唬住了，没有人敢像之前那样攻击她。
快要走到朵儿身边的时候，墨泠突然发现，前头的路不知道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堵住了，她尝试推了推，意识到这竟是一堵透明的墙壁。
心中某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墨泠强自镇定道：“朵儿，这是什么？”
朵儿没有说话，只是走近了她，用一种很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一墙之隔，却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后，朵儿嘴巴一张一合，但这一次，却没有字体浮现出来。
辨认出对方的口型，墨泠近乎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朵儿？你要做什么？”
朵儿不再回答，只是嘴角轻轻一扬，朝墨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结束了道别，朵儿于是不再有所顾虑，转身一步步朝着空间站的出口走去。墙的这边还有其他幸存者在，但没关系，她想要留的，仅仅是墨泠他们而已。
“朵儿，回来！”看着朵儿的背影，墨泠近乎疯狂的想要击碎这堵墙，但即便是以图南的力气，也无法撼动这堵墙半分。
眼前的墙分毫未损，可她的心却早已经千疮百孔。
但朵儿没有回头。
一直都没有。
意识到朵儿的决绝，前所未有的害怕席卷了墨泠的全身，她唤不回朵儿，便只能把目光投向那些站在墙外的人，开口便是：“求求你们，帮我留下她！”
“求求你们！”墨泠有预感，朵儿这一走，就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些人触及墨泠的目光，眼中似有不忍，只要他们愿意，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留下朵儿，但最后，大家都默默转移了视线。
朵儿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墨泠拍打着墙壁，身子慢慢矮了下去，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微弱，近乎是在乞求一般:“求求你们，帮我留下她……”
“我求求你们……”
当墙壁消失时，墨泠率先冲出去，跑出空间站的那一刻，她率先看到的，是极天使背后两对纤尘不染的洁白羽翼，朵儿站在极天使面前，把手伸向她。
羽翼缓缓合上，阻挡了墨泠的视线。
明知道来不及，墨泠还是伸出了手，但极天使的身形已经渐渐淡化，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能抓住。
一片洁白的羽毛从天空中盘旋飘零而下，墨泠定定地看着那片羽毛，在一片血泊中，沾染上刺目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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