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对于九队很闲这件事情,即便秦观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依然没有习惯。

        而对于他觉得九队很闲这件事情,众人回复他的是齐刷刷的一片白眼。

        “很闲不好吗?我们很闲说明没有需要我们去解决的罪犯啊,只要罪犯都闲下来,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余酒嘴里叼着根米花糖,他停下手里的斗地主,含糊不清地说:“再说了,九队也不是很闲的,只是你来的这几天赶巧了,有点闲。”

        秦观认为余酒说得第一句话很有道理,但不是很相信他说的第二句话。

        “你也别觉得闲,搞不定今晚大半夜的就来活了呢,谁也说不好。”

        余酒冲秦观眨眨眼,嘎嘣一声咬断了米花糖。

        我信你个鬼。秦观抽抽嘴角,冷哼一声。

        但很快,秦观就被打脸了。

        夜半,刚刚睡下的秦观被手机自带的电话铃声炸醒。

        “老大?”

        睡觉也要留根清醒的神经,这是他三年来的习惯,感恩于此,他在手机响起的瞬间便醒了过来。

        伴随着防盗门关闭的哐当声,李砚洗的声音传了出来,“起床,出警。”

        “啊?”

        这个点?秦观把手机拿远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十一点四十一分……还真是半夜,余酒,我信了你的邪。

        “命案。”言简意赅。

        “马上到!”秦观抓起钥匙跳下了床。

        案件发生在老港村附近,离上次秦观去过的老港口不到五公里的距离。

        没落的渔港,连带着周边一起沉寂。年轻人早早离开了老宅进城打拼,陆陆续续搬进了楼房,炊烟的归宿不再是碧蓝的苍穹,而是形形色|色的抽油烟机。留下的老人们抱着豁了口的瓷碗坐在家门口的小马扎上,背后的电视机里放着洗|脑却意义不明的广告台词,似乎这点声响就足以遣散夜晚的孤寂。

        待聒噪的电视住了嘴,待昏黄的电灯闭了眼,这个村庄,便真的犹如死城一般矗立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黑暗里。

        安静而孤独。

        直到骤然响起的尖叫打破了这片寂静。

        行将朽木的老狗在路上慢慢踱着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尖叫传来的地方,又将笨重的脑袋垂了下去。

        它早已失去年轻时嚎叫的热血。

        男人连滚带爬的从芦苇荡里跑出来,颤颤巍巍地拨通了电话:“报警!我要报警!有人死了!”

        出事的地方又远又偏,再加上正值午夜,出租车司机对此狐疑,无人选择接单。秦观甩着警|察|证问了好几个人、再三保证自己真的不是坏人后,终于有人愿意载他了。等马不停蹄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九队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衣冠敷衍,看来都是被李砚洗从床上薅起来的。

        “老大!”

        看见李砚洗,秦观开心地挥挥手。

        李砚洗听见他的声音,回身看他一眼,轻点了下头表示她知道他来了,然后又迅速转过头继续和身边穿着睡裤的路远说着话。她的衣服已经换了全新的,但似乎是刚洗过澡,一滴没干的水珠挂在发尾摇摇欲坠的颠了颠,划过眼睫毛滴落了下去。

        另一边,不得不说,精致这件事还得是看路远,即便是全套的丝绸睡衣,外面依旧规规整整的套了件同色系的西装外套。

        这让秦观想起曾在网上看到的一张照片,纯黑色的东德德牧,套着干练的黑色西装。

        西装暴徒。秦观在心里贴着小标签。东德德牧那么适合金边眼镜,路哥应该也很适合金边的眼镜吧。

        与之相对的是不远处,那个穿着黑色工字背心和格纹大裤衩的男人,是曲径。他蹲在地上搜寻着什么,手里的手电筒扫来扫去。听见秦观的声音,手电筒啪得一下扫在了秦观脸上。秦观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抬手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抱歉抱歉。”曲径不好意思地笑笑,将手电筒朝向了地面,“秦观,你怕死人吗?”

        “曲哥,我之前是……”

        “算我多问。”不等秦观说完,曲径便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换上鞋套过来。”

        趴在地上的那位应该就是受害者。秦观走过去蹲下双手合十小声祈祷了一声。

        受害人看起来年纪不小了,灰白发色,皮肤松弛,就算法医还没得出结论,秦观也能一眼猜出致死原因——大概率就是后脑的伤口。那伤口就像是被用什么东西狠狠地挤压击打过一般,干涸的皮肉血液粘着发丝,一缕一缕,一块一块,样子实在算不得好看。

        是类毛型异族吗?秦观看着那双藏在发丝间被生生剪断的耳根,陷入了沉思。

        僵硬的面容,死不瞑目的双眼,在冷风吹过的水塘里泡得浮肿苍白,再一想到他也曾是鲜活的生命,令人心理生理双重性不适。

        “还不错,余酒早就去一边吐了。”

        曲径看了两眼秦观的反应,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头站起来,手电筒的光线冲着一个角落照了过去。

        余酒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大大的眼睛因为呕吐逼出了几滴生理性眼泪,脸色惨白得和受害者有一拼。

        “你小子工作也有一年多了,怎么没点长进啊!”曲径笑骂道。

        余酒是想反驳两句的,可实在是理亏,拿矿泉水漱了口就灰溜溜地躲远了。

        那边李砚洗和路远讲完了话,走到秦观身旁,“看过了吗?看过了就让法医科的抬走了。”

        她没有干的头发打湿了白色的t恤,浸出前胸后背一小片形状暧昧的黑。秦观红着脸小声咳了一下,脱下自己外搭的黑衬衫披在她身上,“老大,夜里凉。”

        李砚洗不解,顺着秦观的视线看到胸前隐隐透出的蕾丝花样,又看看秦观明显发热的脸,啧了一声,上手给了个爆栗:“小崽子往哪看呢!”

        但还是老老实实穿好了那件衬衫。

        还好,身高的优势让这件衬衫没有变成袍子。

        “我也是不明白了,你明明是在那种销金窟里呆了三年,怎么说脸红就脸红……”李砚洗嘴里念叨着,手向前冲着秦观只穿了黑t恤的领口比划了一下,空荡荡的领口实在无从下手,于是她叹口气,冲秦观招招手,然后踮起脚尖贴近秦观的耳朵,悄声说道:“哦我忘了,你、不、行。”

        秦观气得翻个白眼,抬手就要抢李砚洗身上的衬衫,“你不穿还我!”

        “穿!穿!谁说我不穿了!”

        李砚洗死死护住身上的衬衫。

        再次目睹全程的曲径插着腰,舔了舔后槽牙。

        “怎么了?”路远小心翼翼地躲开地上的痕迹,走过来问。

        “老路,我冷。”

        路远双臂环胸,闻言侧目,看曲径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傻b,“出门的时候让你多穿件衣服你特|么不是不听吗?现在冷了?呵,冻着吧。”

        曲径僵硬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路远,又僵硬地转回去……半晌,倏然冲不远处的余酒吼道:“余酒,把你身上那件外套脱给我!”

        “曲哥,死心吧,我的衣服你穿不上!”余酒远远的喊了一句,撒丫子溜了。

        曲径,瞬间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过了好久,久到法医科都把受害人装袋带走了,路远这才悄无声息的又摸过来,挠挠下巴,带点愧疚感地问道:“那个……你真的冷啊?”

        曲径深深地望向路远,拍了拍胸脯,点点头。

        正当路远想着要不把衣服脱给曲径,但是又在纠结俩人体型实在差太多,曲径似乎也穿不上自己的西装外套时,曲径慢悠悠地添了一句:“心冷。”

        “……滚你丫的!”

        =

        这场班加得突然,五个人赶回分局的时候,时间不过凌晨。留守的袁一心已经泡好了咖啡,一杯一杯递到桌子上,暖烘烘的咖啡瞬间温暖了被夜晚的凉风吹透了的身体。

        “抱歉,不知道你的口味,所以按照一份奶一份糖的比例泡的,还可以吗?”

        袁一心穿过办公桌递给秦观一支马克杯,暗蓝色的底色上画着一只似狗似狼的图像。秦观接过杯子,环视一周,发现大家的杯子虽然颜色不一,但明显从属一套,强烈的归属感让他这些天飘在半空的心缓缓落进了胸膛。

        “那个……”秦观拇指摩擦着杯子,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我晕血,所以一般留守。”袁一心笑着打断秦观

        秦观了然,但依然疑惑:“可是,你不是随行者吗?”

        “没有固定搭档的警猎人非必要情况可以选择后方留守不出外勤。”旁边余酒捧着橘黄色的咖啡杯,插话道,“一心姐现在还没有固定的前行者。”

        “咦?不是你吗?”

        “是我就好了。以前会看情况跟庄哥或者老大搭,现在你来了,大概就是我跟庄哥争喽……争不过啊。”余酒一脸苦闷地唉声叹气。“唉——说起来,走之前我们刚开了副本,不知道我这次突然下线,下次见面队友们会不会打死我。”

        “没关系,少一个人不影响打本。”秦观接话,安慰道。

        下一秒,余酒幽怨地望向窗外,悠悠地说:“我是个奶。”

        于是秦观一口咖啡卡在了嗓子里。

        “咳咳,要不,你还是换服逃命,换号重练吧。”秦观保持微笑。

        余酒哭丧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路远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件外套,看尺寸应该是曲径的,团成一个球砸在曲径身上,“穿上,免得冻死了给法医科添堵。”

        曲径抖开衣服回忆了好一会也没想起来这件衣服是什么时候买的,更不知道又是怎么到的路远手里。

        大概是什么时候忘在路远那的吧,还好他没扔。曲径这么想着,美滋滋地穿上了那件明显不便宜的外套。

        李砚洗看了一眼那件外套,又看了眼路远,似乎明白了什么一般无奈地摇摇头。

        她三两口干掉了咖啡,拍了拍手集中众人的注意力,“行了,离天亮还有段时间,该回家换衣服的回家换衣服,不回家的就趴下休息一会,等检验科和法医科出结果。”

        说完,李砚洗抬腿就要往外走,路过秦观的时候忽然被一把揪住了衬衫,直拽的李砚洗一个不稳,像是被大型犬咬住了裤腿。

        李砚洗低头看秦观一眼,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使劲从他手里抽回了衬衫,不解道:“你怎么回事?我知道这是你的,等明天我洗干净就还你了。”

        “不是不是。”秦观发现被误会了,急忙摆摆手,“我是想说,你去哪,带上我呗。”

        “啧……”没想到秦观来这出的李砚洗舔了舔犬牙,“卫生间,还跟着去吗?”

        秦小狗一愣,红着脸疯狂摇头。

        真受不了他。李砚洗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逗你的,去法医室,走吧。”她揉了揉秦观的脑袋,叹口气,内心大骂自己没有原则。

        于是秦小狗白牙一呲,乐呵呵地小尾巴一样追着李砚洗跑出去了。

        没等李砚洗说完就已经从柜子里掏出了枕头毛毯小眼罩的余酒,此刻满头问号地看着秦观屁颠屁颠的背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被老大摸摸头有这么开心吗?我不比秦观长得可爱吗?老大怎么从来没有摸过我的头呢?”

        “小朋友的情感依赖罢了。”袁一心捏着马克杯,一脸看破不说破的深邃表情,笑说,“在黑暗里待久了,当有一束光打下来的时候,不管这束光是真是假,总归是想抓住的。”

        她喝掉最后一口热牛奶,又说:“对秦观,对老大来说都是,他们都想要抓住那束光。”

        余酒困惑地歪了歪头。

        倒是路远,他和袁一心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心照不宣地微微一笑,“我还以为只有我觉得像。”

        袁一心翻出自己软乎乎的毛绒眼罩,在陷入黑暗前冲路远眨眨眼,“第一眼就觉得像了,老大可是很念旧的哦。”

        “什么?像谁?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听不懂?”曲径看看袁一心,又看看路远,迷惑地挠了挠头。

        “你听懂了才有鬼呢傻|x,走了,回去换衣服。”路远轻轻抽了一下曲径的后脑勺。

        曲径莫名其妙的摸着后脑勺,稀里糊涂地跟着路远踢踢踏踏下了好几层楼梯了,依然觉得不问清楚自己实在是难受,拽着路远的领子就给人扽住了,“不行,你得跟我解释一下,你跟一心觉得秦观像谁啊?”

        路远被扽了一个踉跄,翻个白眼,回身瞪一眼曲径。他双手上抬摆在耳边,四指并拢模拟狗耳动了两下,没好气地道:“李砚洗的上一条小尾巴,李砚洗找了三年至今生死未卜那个。”

        曲径摩擦着下巴上的胡子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大悟,“张小书?”

        路远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欣慰表情,点头。

        “可是……我还是不懂。”曲径又挠了挠头。

        “李砚洗是从秦观身上看到了一种可能,或许……那个小崽子也在走秦观走过的路。毕竟,他也是从学校失踪的。”

        路远摸了半天口袋才想起来自己穿的是睡衣,转而从西装外套里摸出一根已经瘪掉的烟,嫌弃的皱皱眉,转手扔进了垃圾桶,像是扔掉一段潮湿的记忆。

        此时,九队的话题主角——李砚洗双手环胸坐在法医科门口的椅子上,头微微垂着,不知道是睡了还是醒着。李砚洗发誓,她最开始真的是想来法医科问问看有没有发现的,奈何到了后半夜,生理结构造成的疲惫让法医科的同事们脾气愈加暴躁,她被轰出了门,而后在不怎么漫长的等待中,不知怎么的……

        她也困了。

        秦观习惯了熬夜,刚刚又喝了咖啡,现在精神抖擞地坐在她身边玩手机,玩了一会实在觉得无聊,干脆抬起头观察天花板……恩,似乎比九队办公室的刮的干净些。

        看了一会,天花板也看透了,他转而观察起了李砚洗。

        ‘怎么会有人睡觉也把脊背挺得这么直呢,她不累的吗?原来老大睡觉的时候也是鼻吸口呼,那上学的时候体能应该是优秀吧。她这么睡觉会不会着凉啊,我要不要叫醒她啊……’秦观的右手架在膝盖上撑住脸,心里琢磨着些有的没的,而太过专注的后果就是,他甚至没有注意到李砚洗的睫毛抖动了两下。

        “看够了吗?”

        倏然睁开双眼的李砚洗冷声道。

        秦观一怔,猛地直起身子,赶紧摇摇头,顿觉不对,又立刻点点头……更奇怪了。秦观彻底失措,泄了气似的将通红的脸埋进双手,憋出一句小小声的“对不起。”

        “行了,又没骂你。”

        李砚洗搓了搓干涩的双眼,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最后揉揉秦观的头毛……嗯,真好摸。

        “老大……”秦观还保持着捂脸的姿势。

        “怎么了?”李砚洗继续揉毛。

        “别揉了,人家看着呢。”秦观埋在手心里的声音闷闷的。

        出来通知她可以进去的同事从门口探出个脑袋看着他们,一脸玩味与探究。李砚洗手上动作没停,抬头看了眼同事,神情冷静地询问:“有什么问题吗?”

        同事摇摇头,笑眯眯地退了回去。

        于是秦小狗的脸更红了。

        可如果他抬头就会发现,李砚洗的耳朵尖,也是红的。

        “唉……这个坏毛病该改改了。”李砚洗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摸摸自己发烫的耳垂,起身向法医室走去。

        别改!秦观的内心深处瞬间有个声音喊了出来。秦观被内心的声音喊得一愣,可还没琢磨明白怎么回事,李砚洗已经从法医室出来了,啪的一脚踹在他的腿上,“发什么呆呢,走了!”

        “哦哦哦。”

        秦观揉揉小腿跟了上去,转眼把刚才自己内心奇奇怪怪的喊叫忘在了脑后。

        李砚洗走在前面,到达办公楼四楼后却并没有拐弯,而是顺着楼梯接着往上走。秦观疑惑地往九队的方向看了一眼,也没多问,跟着她继续爬楼梯,直到顶层。

        她轻车熟路地拽开杂物间锈蚀了的锁头,搬出把梯子,竖在一块天花板的下面,轻巧地爬上去,用手摸着天花板上不自然的吊顶一抠,随着一块吊顶的滑落,露出个一人多宽的洞,她便从那个洞里钻了上去。

        居然藏着个上人孔。

        “上来吗?”李砚洗冲着洞下的秦观喊。

        “上!”秦观一边应着一边也爬了上去。

        一上楼顶,不比海边温柔多少的风迎面撞了上来,李砚洗身上的黑衬衫被风簇拥,鼓出个半圆的弧度,飒飒作响。她熟门熟路地走到楼顶边上的矮墙上,面朝钢筋水泥的森林,手一撑,坐了上去。

        “很危险。”秦观过去往后拉了拉李砚洗,说道。

        李砚洗扭身看他一眼,又笑着回头继续望着滨海市黎明前的黑暗,说:“你会推我下去吗?”

        “不会。”

        “那就不危险。”

        矮墙不高,秦观双臂弯曲,刚刚好可以把手搭上去,一眼望过去便是远处明灭不定的街灯汇成的河流,蜿蜒曲折。

        “老大,不回办公室吗?”

        “呵,余酒那小子机灵,早把我的脚步声记住了,都条件反射了,巴普洛夫的狗似的。现在回去,你信不信他能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说他没睡着,让他再睡会吧,等天亮了还有的忙呢。”李砚洗感受着风吹过的凉意,喟叹一声后笑道:“说点正事,对这个案子,你什么想法?”

        一听这话,秦观宛若教室里走神却突然被提问的孩子,蹭得一下站直了。

        他的手指绞在一起,悄悄抬头瞅了眼李砚洗,稍稍思考了一会才开口道:“现场没有发现受害人的随身物品,包括钱包、手机、身份证还有驾驶证,暂时无法确认身份。不排除抢劫杀人的可能性,但谋|杀后抛尸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怎么说?”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郊区,除了像报案人一样的夜钓爱好者,一般人不会去那种地方,但是被害人身边并没有发现渔具。”

        “说不定让抢劫犯带走了呢?真正爱好者的垂钓工具,可都不便宜啊。”

        李砚洗眼尾下垂,依旧是似笑非笑的,秦观猜不透她的意思,只好接着往下说。

        “不会。如果连只有爱好者才知道具体价格的渔具都不放过,那么他也不可能放过被害者手腕上那块旧表。再说了,谁家抢劫犯没事往芦苇荡子里钻啊,有够傻的。要我,我肯定守着酒吧后面的小巷子抢,多少还能等来个醉鬼。而且……”秦观禁了禁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那地方很适合处理尸体。他的耳朵被切断了,有可能是针对异族的厌恶性杀害。”

        李砚洗终于从远处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秦观。她想摸摸秦观的头发,手抬起来顿在半空,虚虚握了一下,又想收回去,被秦观拽着放到了自己的头顶。

        “老大,摸吧,这没人。”狗宝宝一样的秦观放松了脊背,趴在矮墙上笑嘻嘻地说。

        李砚洗被他的傻模样刺|激,鼻腔喷出一声笑来,使劲揉了一把狼崽的头顶,说道:“除了抢劫和抛尸,还有别的可能吗?”

        “啊?”

        “比如……他们本来是两个人一起去的芦苇荡。”李砚洗的手从秦观的头顶顺着发丝摸到了脑后,而后侧着腰弯下去,慢慢接近秦观,直到秦观在她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然后,其中一个在另一个身后举起了凶器。”

        秦观的鼻尖传来李砚洗的气息,带着夜晚的湿凉,让他忍不住缩着脖子向后躲去。。

        “信任,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品。”李砚洗笑着直起腰,再次望向远处那看得见摸不着的光。

        “秦观,你会推我下去吗?”她问。

        =

        “回来啦老大!”

        余酒脑门上还带着那个傻了吧唧的二哈眼罩,捧着咖啡杯笑得也二了吧唧的。

        “嗯。”

        李砚洗推开门的手停了一下,懒懒地点头。

        “怎么才回来?结果出来了,现场石头上发现的血迹与被害人吻合,可以确定为凶器。”曲径扬了扬手里的文件。

        “如果不是凶手有病自己背着块石头到处走的话,那凶器应该就是凶手就地取材了。”路远接话,“激|情杀人?”

        “两个人一起进的芦苇荡,其中一个冲另一个举起了凶器。”秦观嘴里嘟囔了一句。

        “行啊,小伙子,”曲径一把揽过秦观的肩膀,“一点就通啊。”

        “不,刚才老大跟我说的。”

        “啧,把我的夸奖还回来。”

        曲径笑嘻嘻地捅了秦观一拳,倒是没使劲,开玩笑的成分居多。秦观笑着,也不躲,挨了一下后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下了。

        “三代以外异族,没有记录在册。指纹对比和失踪人口对比也没有结果。”李砚洗拿过文件扫了几页,不耐烦地扔到一边,“啧,又是这种烦人的情况。以前的异族户籍管理也太不细致了,还好尸体只死亡了一天,期盼是家人还没有报失踪吧。”

        “只死了一天?不应该啊。那地方又偏又远又难找,而且那么大一片芦苇荡呢,人扔里面怎么可能隔天就被发现了?”余酒小口喝着杯子里泡好的咖啡,说道。

        余酒从年少的时候就习惯熬夜,从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偷看小说漫画,到翻墙出校门看动漫打游戏,可熬夜之后的白天却是顶不住的,书包里藏着各种品牌的咖啡,挨个喝了一遍,喝着喝着就免疫了,现在于他而言,咖啡不过一杯有味道的水而已。

        “你不相信?正好,去法医科把尸检报告领回来,我刚才出来的时候尸检已经差不多了,现在报告肯定出来了。”李砚洗从罐子里摸出颗胶囊塞进咖啡机,斜眼看余酒一眼。

        余酒一听到这话,立刻就像是被点了穴似的,背部瞬间变得僵硬,他颤抖着嘴唇,小幅度地往椅子上缩了缩,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老大,要不……你换个人?”

        “今晚上徐少饮不值班。”李砚洗悠悠然说道。

        余酒迅速放下杯子,把小胸膛拍得啪啪响,“这么重要的任务就交给我吧,老大我走了!”然后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不过余酒说得没错,那地方又偏又远又难找,开着导航都差点迷路,尸体怎么会才一天就被发现了?凶手点这么背?”路远捞过刚才被李砚洗丢开的文件翻看着,转眼看见窗户外面已经开始透出点不怎么清晰的白,丢下文件道:“老曲,陪我再去趟现场吧。”

        “成。”曲径跟了上去。

        李砚洗拇指摩擦着杯口看着两人出门,思虑了一下,开口叫道:“一心啊……”

        “等天大亮了,我就陪小酒再去找报案人了解一下。”袁一心抢先笑说。

        “还有……”

        “还有,等庄知闲来上班了,就让他去物证科翻翻拿回来的东西。”袁一心又笑着抢答。

        “跟你聊天真的太省心了。”李砚洗抱着咖啡杯,一脸欣慰地走过去用自己的脸蹭蹭袁一心的脸颊,“不愧是我们九队最美的解语花。”

        “你少来!”袁一心笑着推开李砚洗的不老实的脸,手上的动作一如既往的温柔,“我刚买的新裙子,端好你的咖啡。”

        “不怕不怕,弄脏了我给你买条新的。”李砚洗说着又蹭了上去。

        “老大!”袁一心嗔怪道。

        李砚洗这才讪讪地直起身退到一边,委屈巴巴地喝她的咖啡,“一心嫌弃我了,这个世界没有爱了。”

        “得了吧你。”袁一心冲李砚洗皱皱鼻子,抬着下巴示意另一边,“睡了。”

        嗯?李砚洗抬头一看。可不是嘛,秦观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了桌子上,睡得正熟。他左手肘向内弯曲,脑袋枕在小臂上。这并不是一个多舒服的姿势,可能最开始,他也没想睡这一觉。

        李砚洗看了一眼表,放下咖啡杯。

        “挺会挑时候啊,小崽子。”她脱下衬衫轻轻盖在秦观身上,柔声骂道。

        秦观的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他有一瞬的清醒,随后鼻尖闻到一阵母亲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点熟悉的玫瑰香,便再次陷入了平静。

        李砚洗看到秦观眼球的颤动到平稳,感受到衬衫下面肌肉转瞬的紧绷和松弛,轻笑出声。

        “你就不怕……我推你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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