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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畅春园之问


自正月初八日起,已接连有十余天未见到皇帝出现过,就连正月十五元宵节,他也未来畅春园陪太后赏月,这事就十分蹊跷了!

        皇帝是孝顺之极,团圆佳节竟是连请安的书信都未送达一封。

        太后也询问过皇后,她也并未见过皇帝,只偶尔有讷亲捎来几句问候之语罢了。

        一想到这些,太后开始心神不宁起来了。

        莫非,这历儿真如先祖一般被迷了心窍?连额娘、皇后和江山都不顾了?他历来稳重周详,不应会做出这般荒唐颠倒之事的呀!

        左右思量,太后决定着急召讷亲来一趟畅春园里,她必须要亲自问个清楚。

        这畅春园,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称作“清华园”,直到圣祖皇帝在康熙年间,南巡归来改建成了“畅春园”,成了一座“避喧听政”的皇家园林。

        园子的北部是水景园林设计,南部则是议政和居住的宫殿,这里处处古树丛生、自然清雅,太后平日里就住在凝春堂。

        讷亲跟着畅春园的总管太监穿过积雪妆点的座座亭台,湖面上都是厚厚的冰层、一片素净。

        而这凝春堂里则是一派融融春意,地龙的热量驱走了寒意,木几上的水仙花开得正欢,白瓷胆瓶里还斜斜的插着几支红梅。

        “臣讷亲恭请太后娘娘圣安!”讷亲行至太后宝座前,跪拜请安。

        钮祜禄氏,是努尔哈赤理政听政五大臣之一额亦都之后。额亦都与他的儿子们,是帮助大清征服中原的重要将领,其子遏必隆,则是幼年圣祖皇帝的四大辅臣之一。讷亲作为遏必隆之孙,若按辈分来算,与太后也算是同宗姐弟了。

        “讷大人且起来吧!今日老身实在是心里不安,才请你跑这一趟。”今日太后突然召见,讷亲就猜到了,必是要问皇帝的事,幸而前两日皇帝已醒,他此时也好回话些。

        果然,太后开口就直入重点:“皇帝这些日都在南苑?可都还好?”

        “回太后娘娘话,皇上确实有感风寒,偶有咳嗽,不便来给太后娘娘请安,说怕过了病气给您。”皇帝虽说人已醒,却仍十分虚弱,只要稍有寒气吸入口鼻,便咳得厉害。

        太后一听皇帝病了,不自觉的在宝座上坐直了身子,关切的问:“那可有召太医诊病开药?”

        “请太后娘娘放心,皇上已召黄太医至南苑,近些日子就留下了。黄太医说,皇上的咳喘之症只要好生将养,待春暖花开之时自会痊愈,期间不能操劳。”讷亲此行来畅春园见太后,皇帝自是知道的,万般交待要他好生安抚,切勿让太后焦急。

        “皇帝自小身体就强健,怎得就病了?还是这些年京城的冬天日益冷了。”这个黄宫绣虽才二十出头,但已是太医院里医术最高明的御医了,一直是皇帝最信任的,太后听闻黄太医在南苑给皇帝诊病,就安心了些,再想起还要问问勤儿的事来。

        她端起茶盏慢慢喝了一口热茶,继续问道:“勤儿可是还在南苑?”

        讷亲只知道勤儿是太后慈宁宫里的人,如今问起,也应是理所当然,便答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南苑里没有宫女,勤儿姑娘就暂时被留在御前侍奉了。”

        太后久不作声,把茶盏又递给了如意:“讷亲啊,今日老身召你来,就是想知道实情,你可切勿隐瞒。”

        听完太后这句话,讷亲心生惶恐,难道太后已知道皇帝遇刺的事了?这是从何得知?

        若真是如此,自己跟福彭又该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立刻跪下,将前额磕地:“还望太后娘娘但问无妨,臣必会如实相对!”

        “那你且告诉我,正月初八那天,勤儿怎么就会跟着皇帝出了宫?”勤儿是慈宁宫的人,与侍奉皇帝毫无关联,怎会单独跟皇帝在一起?居然还一同出了宫?太后的一句问话,激起了讷亲心中无数的疑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远远超出了讷亲的预计范围,意外的震得他抬起了头,他看向宝座上太后的脸,竟然迫切的反倒想从太后那里得到答案。

        此时,太后慈眉善目、并无怒意,平静而慈爱,她小指上的金掐丝的珐琅指甲套时不时的在她的膝盖处抬起,仿佛在计算着他回答问题的时间。

        讷亲满脸茫然的表情,其实已经最真实的回答了她的问话,可见,他并不知情。

        只见他低下头,闷声回答:“臣到南苑时,皇帝和勤儿姑娘已先行到达,之前的事,臣确实不知。”

        探查无果,太后娘娘也不想追问了,毕竟已经知道皇帝平安无事,就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以后自会明了,便说道:“既然讷大人不知其中原因,那老身便不问了。皇帝那边,还要麻烦你们多仔细的伺候,若缺人手,你就挑些人带过去,单靠勤儿一人必不能周全。”

        “臣领旨,回南苑问问皇上的意思。”太后想问的都问了,便让讷亲跪安了,说以后过几日,就务必来畅春园给她说说皇帝的情况。

        出了凝春堂,讷亲仍未回过神来,太后的问话一直萦绕在他耳边:怎么就会跟着皇帝出了宫?没有人告诉他,他不想猜,也不敢猜。

        那一日,在黑泥河边皇帝带走她策马而去;那一日,她冒着大雨去养心殿送燕窝汤;那一日,她抱着皇帝的脸喜极而泣,所有的一幕一幕似乎都是谜底。

        但究竟,为什么他们会单独在一起?出了宫?他不想知道。

        他只看得清自己的心,而看不见别人的。

        在雨中时,她在窗口一闪而过的笑脸,他便紧紧跟随想听她吟诗诵词;帮她牵着马穿过草原时,他便想轻松愉悦的陪着她,慢慢往前;皇帝拉她离开时,他冲动的想牢牢抓出她、绝不松手。

        当初在寿宴上重逢时,他还妄想能有机会讨她回府、日日相伴,即使在雨中,他也愿意永远能为她遮风挡雨。

        这些日子大家守在南苑,他总是能见到她,仅仅只是偶尔攀谈几句,也让他心满意足。

        如今看来,一切都是那么滑稽可笑!

        每每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做揣测,竟从来未想过她的所想所盼!

        她盼的,自然是那万乘之尊;她想的,必然也从未有过他讷亲。

        他怅然若失的离开了畅春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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