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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十一


  风月无情人暗换

  待得我感觉双脚重踏地面之时,我睁开双眼,赫然发现自己已身在大营之中!

  我欣喜万分,四下环视了一周,却没有看到袁昂的踪影。我吃了一惊,大声叫道:“袁昂!袁昂!你在哪里?!”

  “升莲!你终于回来了!”裳露飞奔而来,一把拉着我的衣袖,急切问道:“袁大哥呢?袁大哥在哪里?他也平安无事吗?”

  裳露的声音倏然消失,她张口结舌半晌,直指着我的右手叫道:“‘九霄龙吟’剑?!升莲,为什么此剑会在你手里?那么,袁大哥呢?袁大哥又在什么地方?!”

  我诧然,一低头,果然看见那柄九霄龙吟剑还被自己紧紧握在手中。那柄剑此刻却没了先前那种红光绽放的锐气,只是静静地躺于鞘里。

  我大惊失色,再度环顾四周,却没有袁昂的影踪。

  袁昂,袁昂!原来,你终于使出了自己一直不肯使用的先祖秘传之技,却是为了送我离开阵中?那袁天罡、李淳风,不是很厉害吗?为何他们所创的遁术,也不能解救缚仙索之下的你?你独自留在了那阵中,你究竟会受多少苦?你的伤如何能好?你的肩头和手臂还痛么?……

  我再也想不下去,双膝一软,跌坐在地,九霄龙吟剑落于我脚边。我双手掩面,哭道:“都是我不好!我太轻率鲁莽,中了应天非那狗贼的计,致使袁昂被陷于阵中无法脱身!他为缚仙索所困,却以先祖秘传的遁术将我平安送回大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走开!不要碰我!

  ——我不入阵来,怎会知道当自己在阵外苦苦等待之时,你却在这里风流快活哩!

  ——你什么也不必说了,也不必过来!快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决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

  ——升莲,省省罢!我可不想听你这句话。捡起剑就快离开,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不行!升莲,你快走!不要再和他们缠斗下去!走啊!

  ——六壬未发,推背将出;九霄龙吟,云住何住?遁!

  我和袁昂在阵中的对话仿佛又响在我耳畔,我的脑中轰轰作响,无法思考。

  老天,我都说了什么?!袁昂为了我而受了那么重的伤,犹自强撑着入阵,我却使小性子,吃这种莫名其妙的醋,还讥讽他为美色所迷?所以他恼了我,他生气了,他不想让我碰到他,也不想再看到我?可是呵,即使他这么生气,千钧一发之际,他却仍是将我救了出来!

  冰冷的泪水划过我的脸颊,我呆呆地站立在那里,注视着自己脚边那柄“九霄龙吟”剑。虽然袁昂曾经言道,此剑阳刚之气于我颇有害处,但这已是如今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的双膝忽然酸软得没有一丝力量,难以支撑自己的身躯;我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将九霄龙吟剑拾了起来,紧紧抱在怀里,把自己的脸颊慢慢贴在那精细雕刻着“龙吟九天”图案的剑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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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段时日,仙界讨逆之师连折了许多大将,各人都是士气颇为低落。又有年轻气盛、亟欲扬名立万或证明自己能力的仙人们出去攻过几次“美人阵”,但皆是有去无回。

  眼见手下可用兵将日益减少,此次讨逆的正印元帅——南极仙翁,终于也焦急起来。为了摸清那阵中虚实,他决定亲自率人入阵一观,好找出破绽,伺机破阵。

  我们在大营苦苦等候。夜幕降临时分,终于看见南极仙翁只身归来。只是南极老仙翁这一次可算是堕了多年威名,须得使出土遁之术才走脱。但他这一次毕竟没有白白以身犯险;我们聚集在他的帅帐之中,听他细细分析阵中情形。

  听说那阵法甚是奇特,若入阵之人是男,则看到的皆是满眼红绡帐暖、莺莺呖呖的温柔乡;若入阵之人是女,则看到的就是黑雾凄风,阴阴惨惨。这却正好也印证了我当日在阵中所见。

  南极仙翁毕竟老迈,阅历也多,脸皮没有那些年轻男仙们那样薄,兼且他原本入阵时就是殿后,入阵不深;最后狠下心厚着老脸一连打走五六名如法炮制贴过来的妖女,跌跌撞撞奔出阵来,衣衫也被那些妖女们扯得狼狈不堪,连头发胡子也被弄乱许多。

  南极仙翁好歹出得阵来,庆幸总算摸清了阵中虚实,又兼他从前亦曾见过此阵阵法,尚知此阵底细。但大家思前想后,因为此次讨伐之役对手强大,极为凶险,故此众仙里女仙甚少,又兼之前鹂歌已被捉去,如今军中却只有我和裳露二人是女子,入阵后可不受美人计影响。南极仙翁遂招来我们两人,如此这般教了我们一些临时破阵的术法口诀,又特别将我唤去,附耳面授机宜:进得阵去,须按八卦方位,如此这般行来,转过三道关口,第四道正中必供奉天生媚骨的九尾妖狐神像,我须得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方能破除九尾狐妖媚迷魂之术,进而破阵。

  这几日,袁昂的九霄龙吟剑与我形影不离。原本我以为此剑阳刚之气定然于我大有害处,但不知是因为我一心担忧袁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缘由,却也并不觉得怎么痛苦。此时我听了南极仙翁一番叮嘱,心头豪气顿生,大声说道:“老仙翁且请放一万个心。升莲拼着这条性命,定要将此阵破去!”

  南极仙翁将各人任务分派停当,传令下去,次日一早攻阵。

  荧山上的晨风凄清寒凉,我一壁硬拽着惧怕瑟缩、躲在我身后的裳露,一壁勉强壮起胆子,跟随在南极仙翁身后入阵。我与裳露皆是女子,此刻在阵中所看到的备极险恶;裳露胆小,早吓得几乎瘫倒在地难以行走。而我虽然心中也颇为害怕,心跳如擂,但一想到被困阵中的袁昂、杜曜,心里就生出一些勇气。

  此阵内分阴阳两阵,裳露以为至阴之阵必定阴凄惨切,令人畏惧,故此执意要去攻至阳阵。我们拗不过她,只得应允。按照事前的约定,我们入阵之后,南极仙翁自去攻至阴阵,我与裳露道行尚浅,一起合力去攻至阳阵。

  我走在裳露前面,一步步走得极慢,小心提防着两边幻象横生,机关重重。但这道至阳阵,虽然南极仙翁当初也并未进来过,可现下看起来,红光笼罩,雾霭连绵,也并不如何可怕。只是雾霭重重,难免看什么都有些朦胧不清。

  一路慢慢行来,并未有机关暗器偷袭,也没有幻象慑人,只是阵中一个人影皆无,静悄悄毫无声息,如同鬼蜮。裳露爱胡思乱想,此刻心中早自生了三分惧意,捉住我衣角,颤危危跟紧我身后,寸步不离。

  路径的尽头,居然是一间洞府的大厅,摆放着桌椅,摆设也极尽富丽堂皇。裳露惊叹了一声,居然忘记了害怕,就要上前去看,我急忙抬起手来阻止她:“不可妄动!此阵幻变无穷,这厅堂只怕也是幻象而已,切不可造次,以免触动机关!”

  裳露尚未说话,我就听得一声轻笑,声音极其熟悉。

  “升莲如今也可独当一面了,居然敢独力来攻阵,且思虑如此周密,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呵。”

  我闻言如遭电殛。那笑声方落,一个人影就自厅堂正中首座背后的屏风之后转出来,在满室弥漫的薄雾之中,缓缓走到我面前数步之遥处站定。

  袁昂!居然是袁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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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无法置信地盯着他,喃喃道:“一定是幻象!一定是……”身旁的裳露已然惊呼一声,欣喜万状地迎上几步,殷殷问道:“袁大哥?你怎会在此?不是说你为叛贼所捉,投入山腹深处苦寒之地,日夜受苦而不得解脱么?”

  袁昂淡淡一笑,说道:“确是如此。但那贼子今日闻说南极仙翁去攻至阴阵,而至阴阵乃是带动此阵的玄妙所在,万万失守不得;故此带了大批人马,都去至阴阵全力堵截南极仙翁。我在牢中日久,幸而那逆贼却并未将舍仙链加诸我身;我暗中将身上绑缚弄得松脱,只等一个防备疏怠、万无一失的绝好时机逃出,今日见此机会,心下暗喜,遂打败了余下看守,夺路逃出。可我对此阵法并不熟悉,阵中如同迷宫,我左转右绕,也出不去,竟然到了此处;又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还以为是叛贼察觉我已逃离,回头前来围捕,一时情急,才躲到后堂。却听见原来竟是升莲在说话,我……”他忽然结巴了一下,面容上浮起了一层不明显的暗红,垂下视线,显得极为碍口地说:“我心中,好生欢喜。方才现身相认。”

  我大为吃惊,一时间竟然怔在原地,脑海里只是反复响起袁昂刚才似极不情愿说出口的话:原来竟是升莲在说话,我、我心中好生欢喜……

  心中,好生欢喜……

  “你……”我抖着声音,好半天才能说出话来,“你一定……一定是幻象!真正的、真正的袁昂,不、不可能对我讲这样的话……”

  袁昂闻言,神情里有丝震惊和受伤;随即,他的剑眉微微一挑,极力想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可是最后失败了。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升莲?是因为我从前待你太苛,对你太冷淡,所以你不愿意相信?”

  他忽然大步跨到我面前,静静凝视了我一瞬,忽而一伸手,竟然将我整个人揽入他的怀中!

  我大为震愕,僵直了身躯,结结巴巴道:“袁、袁昂,你你你在做什么?你、你疯了吗?”

  袁昂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我双肩,我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可以听得到他虽然极力压抑,却还是微微有丝激切的声音。

  “升莲……你待我如何,我心里……总是明白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我们身后,裳露蓦然发出一声受伤的低泣。她似是掩住了口,但丝丝啜泣之声,仍从她指缝中飘出来。她喃喃地说道:“为什么……袁大哥,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不可能对升莲动情的么……你、你为何要食言?你为何要欺骗我?你想掩饰什么?……”

  我心下震撼!身躯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抖得愈来愈剧烈,连腰间悬挂着的袁昂的佩剑“九霄龙吟”也开始随着我的身躯一道颤抖不止。我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来,却也是颤抖不已,断断续续。

  “真的么?袁昂……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袁昂的声音里,一瞬间仿佛带着一丝迷茫,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自然是真的。”

  我们身后的裳露,闻言发出一声尖厉的痛泣,哭吼道:“袁大哥!升莲!你们两个……背叛了我的信任!我、我恨……我恨极了你们——”

  袁昂更紧一点地揽住我,淡淡截住了裳露的话。“情之所钟,非理智所能克制。裳露姑娘,我抱歉曾那样对你说,但现下要我放开,却是万万不能!即使你杀了我或升莲——”

  裳露沉默了一瞬,忽然尖叫起来:“好啊!我还顾忌什么?我还怕什么?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凄厉,令人不忍卒听。“升莲,升莲!你罔顾朋友道义,抢走袁大哥,我……我要杀了你!”

  我心下一凛,正欲回头出声说话,袁昂就朗声说道:“裳露姑娘!不可造次!你我之间,并无任何情谊,又何来辜负或报复一说?从前,升莲是如何待你的?可你要害升莲,难道就真的不顾念姐妹情份了么?只因为我对升莲情份非同寻常——”

  裳露一窒,没有言语。

  我心里波澜起伏,千言万语,一时间却都涌上心头,难以言表。我的双手冰凉,前额抵在袁昂肩头,脸颊正偎在他胸口,我双唇颤抖,缓缓抬起左手,似想回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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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并拢的食中二指指尖,忽然幻出一朵莲花之相。我催动那朵莲花幻形,口中低喝一声“去!”,激射向袁昂眉心!

  随着一旁裳露的尖叫声,袁昂飞快地一把将我推开,身体忽然变得好似柔韧无骨,竟然向后仰面朝天倒去,堪堪避过了我方才陡出意料的一击!

  裳露急奔上来,浑然忘了方才她还对我咬牙切齿,欲除之而后快。她慌忙扯住我左手,叫道:“升莲!你疯了?你为什么要杀袁大哥?若不是袁大哥躲得快……”

  袁昂单手一撑地面,直起身来,面色一沉,冷冷注视着我。那双眼里逐渐浮起一层薄冰似的冷冽,眼眸暗黑而深不见底。

  “升莲,你竟然……要杀我?为什么?”他缓缓开口,怒意浮上了他的眉间。

  我甩开裳露的手,缓缓自剑鞘中将那柄“九霄龙吟”剑拔了出来,直指他的胸前。剑光凛冽,寒意逼人。

  “因为你……不是袁昂!”

  裳露大骇,不由得倒退了几步。袁昂的面色忽然变得狰狞。

  “好聪明的小姑娘!”他仰天长笑。随即,他的面容身影,忽然如一团滴于宣纸上的墨迹那样晕开来,混入一团黑雾之中;重新凝结时,站在我和裳露面前的,却是一个又矮又胖又黑又丑的猥琐男子。

  我暗自握紧了手中剑,冷笑道:“无胆鼠辈!不敢光明正大与我交手,只敢龟缩一旁化为幻影来骗人,还好意思说此阵为‘美人阵’,却不料阵中还有你这等形貌猥琐之辈!也算名不副实得紧呵!”

  那猥琐男子受我话语一激,立时暴跳三尺,吼道:“小妖精说话好没道理!你进得阵来,难道没见到俊美男人么?本仙人又如何欺骗于你了?不过是小小的障眼法与窥心之术,你入我幻阵,动了凡心,将我看作你心心念念倾慕的情郎,还敢倒打一耙?哈!却不知你和这小姑娘心里原来却是想着同一人哩,我的障眼法也因此无人识破;你们为着同一个男人争风吃醋,临了却要怪到本仙头上?呿!今日就教你见识一番爷爷的厉害!”说着摇身一变,向我和裳露面门上喷出一口黑雾来。

  我恐那黑雾有毒,拉着已为这一连串变故吓得呆愣住的裳露向旁闪过。再定睛一看,我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在言语上加倍刻薄,激那妖物失去理智,我好伺机险中求胜。

  “原来就是一只鳖精,还敢骂我是妖?今日倒要教你尝尝我的手段呢!”我嗤笑,把那柄我拿着感觉碍手碍脚的长剑收回鞘内。

  没想到裳露歪打正着,这至阳阵果然只在“美人阵”中起到辅助作用,压阵的也不过是一只蹩脚的鳖精。我虽在袁昂面前一再谦逊自己法力低微,但是至少可以察觉得出眼前这只鳖精的实力。裳露能否襄助,虽然作不得准,但以我二百年来在袁昂身边耳濡目染学到的本领,也可以收拾了这只鳖精,破了至阳阵。只不知这鳖精能与我缠斗多久?若是误了当初南极仙翁掐算好的破阵时辰,而“至阴阵”又未准时被破的话,这“美人阵”就会自行催动阵法,改变阵形;到时又费一番周折不说,只怕事起突然,我们都得断送在这阵中!

  我面色一寒,深恨这鳖精刚才变幻做袁昂模样,我一时没有识破,还教他占了些便宜,便转头向裳露道:“姐姐不须上前,只消在旁以‘甘露天降’之式,远攻他软肋。我与他近身相搏,你我远近相济,别教他逃了!”

  裳露注视着我,眼神里有些羞愧难当之意。我温声说:“姐姐是明白人,方才只不过是这忘八作起妖法,一时蒙蔽了姐姐心神清明而已。眼下此阵未破,还要靠姐姐援手,姐姐一定要坚强,切勿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

  裳露点点头,目光坚毅起来。我转对那鳖精笑道:“既有‘甘露天降’,我便来个‘天火焚身’,做一道甲鱼汤如何?”

  鳖精气得跳脚,嘶叫一声,就扭动身躯,向我们喷出一口极恶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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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其实对于驭火之术并不精通,因为我的原身毕竟是朵莲花;但我傍水而生,即使驭火之术偶尔失手,也不会因此就烧了自己。当然,这些都是我自己的猜想。杜曜只教会我这一招,我当时缠着他,哀求他多教一些,他却只是摇摇头,笑着说:以你这样微末道行,学多了驾驭不了,也是枉然。何况只此一招,你练熟了,也可拿去欺负多数精怪小妖了。

  我也不明白杜曜究竟是何种来历。他是这次仙界讨伐之师的副帅,按理说应该本领高超,且大名如雷贯耳。可我却没听过他的名字,只听他自己说过,他是鼎云山君,封号却也并不怎样大。鼎云山在中原诸名山中也只排中游,却不知仙界如何选他作副帅?但杜曜看似年纪轻轻,修为却是极高,却不知他又为何甘心屈居于鼎云山?

  但无论如何,此刻我却需要使出他教我的本领去救他和袁昂了。我见裳露已以“甘露天降”一式,幻化出漫天极尖锐的冰锥刺向我身前那鳖精,就不动声色,在一旁伺机而动。

  裳露招式微收,我窥得真切,催动三昧真火,铺天盖地袭去。那只方才还被裳露的冰寒冻得瑟瑟发抖的鳖精,猛然遭此火焚,抗不住这么猛烈的冰火交替,全身皮肤尽皆裂开,烧得背甲焦糊,无力反击,只是在大火中翻滚挣扎,凄厉哀叫。

  我心下微微纳罕。虽然这鳖精修为不深,可派这样的精怪来守至阳阵,应天非是否也太托大一点?对自己的能力太过自信?

  我不敢轻敌,对裳露道:“姐姐莫要起了怜悯之心,我们须得斩草除根,否则破不了此阵!”

  裳露颔首,仔细观察了那鳖精一番,说道:“你的三昧真火,已将它前胸鳖甲烧裂。不若待它鳖甲焦脆不堪一击时,我化一道极尖锐的冰刃,外面以仙气封裹,使其可以穿过火焰,直刺它的心。升莲以为此计如何?”

  我心念一转,道:“姐姐此计甚妙。好!就这样办。”

  我念动口诀,将那股火焰催猛了许多。那鳖精胸前鳖甲焦黑开裂,裳露眯起眼睛,面容上竟是我从未见过的决然。想必经过方才一番变故,裳露已对此战的险恶有了体认;而女子若是下了决定打算豁出去的时候,我想,一定比男子更加坚毅不可改变。

  裳露觑个空子,娇叱一声“咄!”,一束冰刃陡然飞向那鳖精胸前,去势之猛,竟然直接击穿了已烧得焦脆的鳖甲,刺入鳖精心口!那鳖精一阵挣扎,口中流出很多血来,眼见是不能活的了。

  我还不放心,又等了一阵,方慢慢收了火焰,上前检视。见那鳖精果然已经毙命,我转过头来,和裳露相视一笑,道:“没想到这至阳阵却是派的如此脓包在此把守,如此容易破阵!”

  裳露颤巍巍挨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唬得闭上眼睛,抖着声音说:“我、我竟然真的动了杀念……这……好可怕……”

  我失笑,宽慰她道:“姐姐,众仙都在阵外候着我们破阵,若我们失败而归,给仙界人间造成的浩劫,可不比杀了一个助纣为虐的妖怪更大么?姐姐做得很好,就是我,心里也很佩服呢!”

  裳露闻言,容颜稍霁,毕竟还是危机时刻过去,先前胆小之心又占了上风,颤着声音道:“升莲也莫要夸我了,若不是你及时识破那妖怪的障眼法,我们几乎都要被他骗了去!”说着竟有些好奇,问道:“升莲,你是如何识破他的?他装得那么像,就连对你我的称呼这种细微之处都未差分毫……”

  我低头苦笑了一下,谨慎地思考着自己的措辞,最后说:“……其实也没什么。我也几乎被他骗倒,可是我腰间悬挂的,乃是袁昂佩剑‘九霄龙吟’。宝剑识主,若真是袁昂,何以那宝剑震颤不休,发出一股隐隐抵抗的凛冽之气?”

  裳露点点头,相信了我的解释。然而我心里明白,我还有一个缘由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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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昂怎会对我说那样的话?即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袁昂就是那个特例。他一向对我的仰慕不假以辞色,为何在阵中关了数日,态度就有如此大的转变?他虽然年轻,但性情冷静清冽,骄傲坚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又怎会因为吃了几日苦头,就忽然念着我的好来,口口声声,说被我打动?只是呵,我还是愚痴,听了这样梦寐以求的话,心里还是那么希望相信的,希望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袁昂,而他,真的被我所打动。

  我苦涩地抿唇,向裳露说:“不提这个了……好在我及时发觉他的诡计,没教他算计了我们两个去。我们且打破了南极老仙翁所说的甚么妖狐金身,再返回去,看看南极仙翁是否也已破了至阴阵,再做计较。”

  裳露点头。我们分头在室内细细寻找,果然在方才那鳖精转出来的后堂入口处看到一座不大的九尾狐像。而那个后堂入口也不过是个假的入口而已,背后就是山壁,并无路径。我按照南极仙翁所说,命裳露脚踏八卦方位,祭起丹田真气,将内丹化为一股青气,在掌中蓄势待发。我自己则以内丹化成一道红光,与裳露交换一个眼神,同时尽全身之力,念动法诀,将青红二股光焰激射向那座九尾狐像。只听“砰”地一声,那座妖像应声炸得粉碎!

  我们相视一笑,各自收回内丹,正待回身,却突觉一阵天摇地动!四周陈设倒的倒、碎的碎;我们猝不及防,站立不稳,跌倒在地。飞沙走石间,只听得“喀喀”声响,那富丽堂皇的厅堂犹如脆薄的龙眼外壳一样,开裂无数,骤然崩毁!

  我伏在裳露身上,下意识护着她。尘土飞扬,迷了我的视线。待这团混沌稍歇,我浑身筋骨酸痛,勉强撑持着直起身来,定睛望去,赫然见到灰雾里,一个高大身影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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