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姐姐”，阿树一脸忐忑的站在一缕的房门口。
一缕刚洗完澡头发还在滴水，顺手抄过一条毛巾，边擦边问道，“怎么了？自己一个人不敢睡啊？”
说完，一缕冲着阿树促狭的眨了眨眼睛
阿树摇头，不安的绞着手指，“我是来道歉的。“
突然阿树猛的鞠了一躬，低着头，”对不起，姐姐，我不该瞒着你的我”
一缕放下手里擦头的毛巾，走过去扶起了阿树，无奈的叹了口气，“我问你，你隐瞒我的这件事，是必须要跟我说的吗？是会对我造成伤害的吗？”
一缕看着愣愣的阿树，停顿了下，继续说道，“都不是。“
”阿树，你知道吗？其实每个人都会有深藏心底的秘密。那个秘密，即使亲如家人，融入骨血的人，仍然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不知道从何说起，该如何说起。”
一缕揉了揉阿树的头顶，“好了，别自责了，赶紧回去睡吧。”
一缕站在房门口，看着阿树走回房。
“你也有吗？”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出来。
“妈呀”转身的一缕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摆出战斗姿势。
借着忽明忽暗的灯光，一缕看见一身白衣睡衣的某人，从门后慢悠悠的闪了出来。
看清来人，一缕叉腰不满的吼，“一条拓麻，大晚上的不睡觉，穿着睡衣乱晃吓人，很好玩是吗？”
一条放开手臂，慢慢的走了过来，“嘿嘿，睡得口渴出来找水，正好碰见了你们说话，为了不打扰你们，我就只好躲起来喽。”
一条说完，调皮的眨了眨眼睛，很无辜的样子。
一缕嘴角微抽，“呵呵，我谢谢你哦。”
哼了一声，懒得理一条，一缕转身回房。余光瞄到，一个身影向她横排了过来，避闪不及的一缕，将倒下的人接了个满怀，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一缕伸手去推一条，“喂，干嘛啊，别装死哈，赶紧起来，沉死了，我扶不住你的快起来快”
可伸出去的手却触摸到一片滚烫，瞬间,一缕心头一颤，原本不耐的语气化为焦急的颤音，“一条，一条拓麻，你醒醒，不许睡，一条拓麻醒醒啊”
带着哭腔的声音，泄露了主人此刻的不安。
一缕尝试着将人拖回卧室，可刚迈了半步，整个人瞬间失去重心，向后倒去。一缕下意识的抱紧一条，闭着眼打算用自己垫背，死也不敢再让一条接触到半点凉气。
“一缕？”
刚从外边回来的枢，就看见一缕抱着一条直挺挺的向地面砸去。一个瞬身，玖兰枢闪到一缕身后，稳稳的接住了两人。
熟悉的气息，一缕回头看着枢，眼泪在眼底打转，“哥哥一条他他我怕”
枢自然也注意到了一条的异样，一只手接过一条扶好，空出的手揉了揉一缕的头顶，安慰道，“别怕，一条不会有事的，哥哥保证。你去打电话叫阿斯卡医生来，哥哥先扶一条回房。好了，别哭了，快去吧。”
“嗯”一缕看了一眼一条，转身就跑，左脚不小心绊倒了右脚，差点摔倒。
“医生，一条他还好吗？”
一缕看了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一条，双手紧握，紧张的问道。
医生回身看了眼一缕，却对着她身后的枢点了点头。玖兰枢会意的跟着医生出了门，经过一缕身边的时候，还拍了拍一缕的肩膀，“呆在这，我去去就回。”
“哥哥”
枢冲着一缕笑了笑，“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多想，没事的，相信我。”
看了眼关上的门，一缕坐到一条的身边，小心的握住了他的手。原本温暖的手掌，此刻却冰冷的像是从冰箱刚取出来的冰块。
“对不起对不起”
一缕额头抵着两人的手掌，一遍遍的呢喃着，自责的泪水顺着手臂滑落，落在蓝色的床单上晕开。好似落入大海的水滴，瞬间消失无踪。
如果之前只是怀疑，但是看着医生的态度，她已经确定，那个致命的旧伤，终究躲过了所有的侥幸，“平安的”爆发了。
一缕记得，那是她出去历练的第二年，还没有被磨掉小孩子心性的她。途径一个小镇，因为被那的雪景吸引，死磨硬泡终于让一条同意在这住上几天。
她最喜欢的景色就是那的冰树银花，仿佛冰雕剔透的的树上，盛开着大朵大朵的银色花朵。每当有风吹过的时候，整个小镇，就会洒下漫天的花雨。如果你伸手去接，首先会被冻得一哆嗦，然后花朵会根据你的心情，变成各种颜色，热情的红色，忧郁的蓝色，平静的白色，而她最喜欢的运动，就是穿的厚厚的，从一个高坡滚下来。厚厚的白雪，会从身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仿佛在说你压疼他们了。
要离开的最后一天，一缕和往常一样穿的厚厚的，像是个球一样。这附近大大小小的山都被滚遍了。所以，最后一天，她打算挑战一下最高的那座。
一缕抬头看着床上一脸苍白的一缕，“人总是不能太任性的，如果从来一次，我宁愿，从没去过那个小镇。”
轰隆一声，好像惊雷炸在耳边，雪像是奔腾的河流一样，向山下冲来。一缕转身就跑，可是贪玩的她爬的太高了。像是球一样的身体，根本跑不快。眨眼时间，雪河就冲到了眼前。等死的瞬间，突然，眼前人影一闪，一个人抱住了一缕，将她护在了身下，撑起了一方天地，安全的，牢牢的。
奔腾的雪一波接着一波，好像不会停歇的河流，夹杂的石头，一次次冲击着身上之人的身体，她甚至能听见皮肉和石头碰撞的声音。
一缕就一直睁着眼睛看着一条，这个将自己护在身下的哥哥。眼底的安慰，嘴角的笑容，忍痛的闷哼，她连眼睛都不敢眨，就那么一直看着，牢牢的记住这一切。她是那场天灾唯一的幸存者，却是以搭上一条的大半条命做代价的。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哭过一次，一次都没有，他不想让自己愧疚，那她便不愧疚。他想她高高兴兴的，那她就笑着活下去。
“一条，我从不愧疚，所以，你也不要愧疚好不好。”
一缕对着沉睡的一条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伸手将一管麻醉剂藏到了袖子里。
门被从外边推开，玖兰枢走到一缕的身边，“一缕，医生要治疗，我们出去了。”
一缕猛的站起来转身抱住了玖兰枢。
“一缕？”玖兰枢诧异的拍了拍一缕的背。
“哥哥，对不起。”
手里的麻醉剂瞬间下滑到手掌，反手被注射进了玖兰枢的身体，稳、准。
“别乱”
话还没说完，枢人就已经软倒在地上。一缕轻轻扶着玖兰枢滑坐在地上，看着已经震惊的说不出来话的阿斯卡，招呼道，“医生，下巴收收，要是没事的话，搭把手，帮我把哥哥抬到沙发上。”
“啊？哦哦”
医生晃了晃脑袋，小碎步跑过来抬起了玖兰枢的脚，两人合力将人抬到了外间的沙发上，一缕还给玖兰枢盖了毯子，怕他着凉。
一缕收拾好一切，呼了口气，看着旁边一脸懵逼的医生，“用我的血吧。”
医生猛的抬头，“哈？”
“一条当时醒来喝的第一口，是我的血。”
医生眨巴眨巴眼睛。
“根据你跟哥哥的对话，我完全可以理解为，我血的效用大于等于纯血种的血。所以，用我的血来救人。”
医生警惕的看着一缕，“这个明明是，你怎么知道的？”
“秘密”一缕神秘笑了下。
医生看了眼熟睡的玖兰枢，抽了抽嘴角，“所以，这就是你麻醉了枢大人的原因？”
医生话锋一转，“要是我不答应呢？”
一缕没有回答，反而调侃道，“你的麻醉剂，真的很管用呢。医生啊，你说，要是我大喊一声，说是你袭击你们的王，那来的人是会相信我还是”
医生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你赢了。”
被架上贼船的医生将需要注意的细节都跟一缕讲了一遍，看着坐在椅上的单薄身板。开始之前，还是不死心的又确认了一遍。
“治疗，需要你每隔两个小时，就放一次鲜血。连续48小时不能中断。”
“嗯，我知道。”一缕点头。
“一旦开始就不能换人了。”
“嗯”
“血液必须保证新鲜度，需要从供体现取，直接从患者口入。”
“嗯，开始吧。”
医生看着撸起袖子的一缕，欲言又止，悄悄叹了口气，将准备好的催血药和刀子递给了一缕。转身，退了出去。他本身也是血族，真是没有信心，无害的呆在这里。
玖兰枢猛的从沙发上坐起，环顾四周，天已经黑了。看了下时间，晚上8点，他记得他好像跟医生商量好治疗方案后，回去找一缕，然后就听见。玖兰枢瞳孔猛缩，猛的起身，冲进房间。他记忆中的最后一句，是一缕的对不起，
房间里，一条的病床旁，一缕靠在一个沙发椅上。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气，脚边散落着一堆药瓶，手上的刀子还沾着未凝固的鲜血，滴血的手腕，搭在一条的嘴边。
大概是听见了声音，一缕缓缓的回头，就看见玖兰枢站在门口。垂在两侧的手，握了松，松了握。
“哥哥”一缕虚弱的喊了声，有点意外，下意识的往回抽了抽手。却扯到伤口，疼的倒吸凉气。
玖兰枢快步的走了过去，想做点什么，哪怕能减轻点一缕的疼痛也好。可是看着一缕那条遍布伤口的胳膊，嘴角努力的笑，满满的无力感，涌上玖兰枢的心头，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抬手，停顿了下，才笑着拍了拍一缕的头，“哥哥，让哥哥在这陪着你，好不好。”
一缕使劲的加深了自己嘴角的微笑，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挺过了十二次割腕自杀的痛苦和害怕，她一直很坚强，却在玖兰枢的一句话里，在那心疼的话里，溃不成军。
“嗯，好。”
门外拿着一只麻醉剂的医生，有点心虚。一缕嘱咐他，一定不要忘了给玖兰枢再打一直麻醉剂的。可是他太累了，不小心就睡着了，呵呵，他觉得自己一定会被秋后算账的。
“一缕？枢？“一条诧异的开口，”你们，怎么在我的房间里？”
床上的一条一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见对面一缕正靠在玖兰枢的怀里。仿佛睡着了，但是脸色很差。
“醒了！”
玖兰枢淡淡的说了一句，不爽的气息扑面而来。
“嗯”
一条有点蒙，不知道哪里得罪人了，木木的点了点头。
门外一直警醒的盯着屋里状况的医生，没等玖兰枢开口，直接推门而入。屋子里的血腥气，已经被清新的花香覆盖，阿斯卡非常自觉的忽视沙发上的两人，专业的开始检查一条的情况。
靠着玖兰枢的一缕，听见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睛。此时，比起床上已经面有血色的一条，她更像是命不久矣的病患。她撑着上下打架的眼皮，看着忙叨的医生，悬着一颗心，等着他的检查结果，无力的手指，下意识的抓紧了玖兰枢的衣角。被察觉的玖兰枢，包裹在手心。
医生擦了擦额头本不存在的虚汗，一脸高兴的宣布，“一条先生，已经没事了。”
“没事？我怎么了吗？”一条疑惑的看了一圈屋里的人。
一缕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原地，不再支撑打架的眼皮。闭着眼睛，将身体的重量都依靠在玖兰枢的身上，微微侧头，冲着一条的方向抱怨道，“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某人穿的少，得瑟着凉了，一直发烧说胡话，一直拉着我的手叫妈妈还。”
“咳咳咳咳”
耳边传来一阵尴尬的咳嗽声，一缕偷笑，不打算继续调侃一条了，打了个哈欠，“好了，你也没事了，那我就回去补觉了，好困呐。”
一缕话落，玖兰枢就配合的将人抱起，向门口走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一条。
一条看了眼已经空荡荡的门口，回神正好跟收拾完药箱回头的医生对眼，“那个”
一条刚开口，医生就好像看见鬼似的，瞬间消失在房间，只剩下晃荡的门，证明刚才的人，走的有多着急。
一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这都是怎么了，真是见鬼了。”
心里大石放下的一缕，靠着玖兰枢的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声，脑袋越来越沉，却还是忍不住开口，“哥哥，胳膊上的疤会不会去不掉了啊”
“不会”
“呼呼”一缕觉得有点呼吸困难，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觉得活过来了，“要是去不掉，我喜欢喜欢的人，会不会会不会不喜欢我我了”
“他敢！”玖兰枢的吼声脱口而出。
“咳咳咳咳嘿嘿哈哈哈”一缕在枢的怀里笑出了声，“哥哥，像像土匪呢那那哥哥呢，会不喜欢我了吗”
其实并不是怕留疤，怕不漂亮，也从不后悔，这是她该做的。只是怕，你会不喜欢。
玖兰枢将一缕放到床上，弯腰在额头印下一个吻，“不会，你永远都是我珍视的妹妹。”
一缕在心里忍不住呢喃，“妹妹吗？”心里好像被针刺痛，丝丝的无力感，席卷全身。
抵不住疲惫的一缕，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玖兰枢看着睡过去的一缕，背对着交代着，“星炼，去找最好的祛疤药来。”
“是，主人。”
一道紫色身影，瞬间消失在房间里。
玖兰枢凝视着一缕的睡颜，“为什么，就是学不会保护自己呢。”
后来，阿斯卡医生给一缕包扎的时候，忍不住问过，当初为什么，不让枢大人做那个治疗的人。毕竟她做的效果是好点，但是于她是在赌命，而对纯血吸血鬼来说，只不过是少了点血，少活几年罢了。
正鼓着腮帮子，对着伤口猛吹气的一缕抬头，笑的一脸灿烂，“因为，我舍不得。”
阿斯卡被那个笑容感染，一时愣住了。
可是身为独子的他，并不太能理解这种兄妹情的，但是却莫名的开始羡慕。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生两个。
一缕一直觉得，欠人的早晚都是要还的，躲是躲不掉的。
躲的了时间，却躲不过自己的心。所以，最后，她用自己最珍贵的一切，去还清了她所有欠的债。
可是还来还去，却还是欠了，最难偿还的情债。
明明是深情千年的爱恋，怎么就变成了必须斩断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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