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徐歌上午的那节课临时取消了。
自从他跟老妈订立了“君子协定”，就一直严格遵守，周六不再来店里帮忙，只留周日一天去做家教。不过遇上这种东家临时取消的情况，他就自由发挥了。
老妈找的帮手是个远房的表妹，表妹也是前些年刚刚下岗，之后就到处做临时工，她倒是很高兴能跟徐妈妈一起做点小生意，手脚很勤快，不过表妹的身材比徐妈妈还娇小，像是卸货这种体力活基本上也帮不上什么忙。徐歌早上来了之后帮着清点了一下，记下了几个存货不多的，挨个给供应商打了电话，让他们集中在两点之前把货送来。
徐妈妈照旧还是唠叨着“有时间少来店里好好学习”，表妹则一个劲儿念叨着“你这儿子又高又帅又有出息”，徐歌全部当做没听到，专心当小工，从中午开始就一直卸货摆货。
这个“辉式大板”的送货小哥是个自来熟，跟徐歌见过几次之后就“小老弟”“小老弟”地喊个不听。
“小老弟你慢着点儿。”
送货小哥把第二个箱子摞了上去，叮嘱着。
徐歌转身往里走的时候余光里蹿过了一个什么东西，他侧过脸，什么都没看到。
再次出来的时候，送货小哥已经钻到了车厢深处，一边翻找一边问道：“还有两箱香草味的是吧？”
“是。”徐歌说。
“小老弟，像你这么大的孩子这么懂事儿的可不多啊，你妈得老高兴了。”送货小哥找了香草味的出来。
徐歌礼貌地笑笑。
“我跟你说啊，要不是你打电话，我两点前真的过不来，周末忙着呢，我这是把人家别人要的给押后了。”
“谢谢。我三点还有事，没办法。”
送货小哥把箱子给他放好。
“唉你真能拿动？你那手能行吗？”
徐歌抬起眼看了看他，把左手换到了一个他看不见的角度。
“没事。”
刚要迈步，脚底下忽然蹿来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吓了他一跳。
一只狗子正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徐歌。看此人没反应，它得寸进尺地往人家裤腿上搭着爪子，身子立了起来，哈哈哈地喘着气摇尾巴。徐歌这才看出来它的一只前爪萎缩地耷拉着，使不上力气。
“哎，哪儿来的狗啊？”送货小哥乐着。
“屁颠儿，回来，回来！”
这声音很低，好像是从车轱辘后面传过来的。
徐歌皱了一下眉，矮下身子，从车底望了过去。
大货车的车轱辘很高，底盘也很高，徐歌的视线毫无遮挡，直接砸在了罗放脸上。
“我靠！”这声是罗放喊的。
他硬是被这个眼神砸了个趔趄，赶紧撤后一步闪避视线，差点就摔倒在了车轱辘边。
然后罗放就做出了这辈子最操蛋的事情——弃狗而逃。还好屁颠儿没有那么操蛋，在罗放超出合理范围之后就发现了不对，赶紧舍弃了新欢，去追主人。
“……”
徐歌愣了一秒，跟在狗子后面绕到了车头，就看到了狗追人但是死活追不上的奇特场面。
屁颠儿毕竟还是少了一条腿，跑不快。
“汪汪！汪！”
这一声咆哮之下，罗放终于想起了自己的队友，急刹车反跑了几步，一把把屁颠儿抱起来，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处。
在消失的前一刻，他回了个头，再次与徐歌的视线遥遥相撞了。
“阿，阿——嚏——”
罗放鼻子一痒，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徐歌：“……”
直到把屁颠儿送回了奶奶家，罗放才喘匀了气，坐在沙发里咕咚咕咚喝着水，心说幸亏自己跑得快。
不过……
到底为啥要跑啊？
不就是看到了徐歌吗？周末去买冰棍碰到了同班同学，恰好同学家就是卖冰棍的，很寻常一件事，他为什么跟无意间偷窥到大姑娘洗澡一样拔腿狂奔？
罗放想不通，但他被徐歌发现的瞬间，的确有种偷窥人家被抓包的错觉。
我那算偷窥吗？
不算吧？
不就是撞到了他不穿校服的样子吗，又不是撞到了他不穿衣服的样子，顺便发现他身材不错，而且身上哪儿哪儿都很白，胳膊很白，胸膛很白，就连从货箱里蹦下来的时候露出的一截后腰都很白……
靠。这不是重点，不是重点。
上周陪奶奶看的狗血电视剧还没播完，剧里面□□丝男主角追求女神出了糗，一副抱头鼠窜的样子，奶奶看得挺乐呵。
罗放陪着看了半集，实在有点坐不住，越想越觉得今天的事很憋屈，很糟心。如果上天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一定会大大方方地跟徐歌打个招呼，问他一句你吃了吗！
罗放叹了口气，给菜狗发短信，想约他去泡吧，好好排解一下胸口郁结。
短信没人回，打了电话过去竟然也没人接。
啧。
罗放郁结更大了。本来想着自己去网吧，可到了楼下还是觉得憋闷。他转了个方向，直接杀去了菜狗家里。
徐歌把最后一箱“辉式大板”拆开，按口味一排排码好，都弄完了之后关上柜门，忍不住搓了搓冰凉的手。
“跟你说戴上点儿手套你还不戴，冷了吧？”徐妈妈说。
“还行，一会儿就好了。”
“行了你别管了，赶紧走吧。”
徐歌看了看表，两点四十。
“来得及，今天约在学生家里，就在这附近，骑车五分钟。”
徐歌约的三点的家教课，就是他新接的那个活儿。
他原本觉得给同年级的男生补课有些尴尬，想着试听课之后就推掉这个活儿，可是万万没有料到他的新学生是一个两百斤的“罗放”。于是他就决定了，这个课要继续上下去。
徐歌不知道葛姨有没有跟对方介绍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罗放为什么要找人冒名顶替。可能只是单纯地讨厌补课，也可能只是单纯地讨厌他。
经过了方才那一幕偶遇之后，徐歌更加倾向于后者。
进一步想下去，或许罗放就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取向，才唯恐避之不及。毕竟方才他那个落荒而逃的样子不太像单纯的讨厌，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徐歌面无表情地跨上自行车，按照菜狗发的地址找了过去，上了电梯，进了屋，时间刚好三点整。
“哎呦这个就是小徐老师？真年轻啊。”
今天菜狗妈特意留在家里接待新老师，笑容比她外套上的牡丹花还要灿烂。菜狗一个狗头挠成了两个大，生怕老妈哪句话不对就搞穿帮了，急急忙忙地就把徐歌拉进了书房，砰地关上了门。
菜狗妈对着一碗闭门羹继续眉开眼笑。
“哎呦，真是出息了啊，这么抓紧时间学习呢。”
课上了快一个小时，菜狗妈也没有要走的趋势，他从柜子里翻腾出来几件反季的男装，都是店里的余货，琢磨着要不要送那小老师几件。正拿在手里比划着，门铃响了。
“哟，你咋来了？”
罗放咧嘴一笑。
“阿姨好，蔡博宇在家吗？”
“在呢在呢，快进来，正好你来了，帮我个忙。”
菜狗妈把罗放让进客厅，端了盆水果塞进他怀里。
罗放扔了一颗葡萄嚼着。
“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啊，不会还在睡午觉吧？”
菜狗妈做了个“嘘”的手势，指了指书房门。
“在上课呢。你要是不着急就等等，也快休息了。”
“上什么……”
我靠。
罗放的记忆瞬间回笼，又瞬间看清了眼前的形势——他这是上门送了一出大戏，名叫《真假罗放》啊。
“那个，阿姨我想起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罗放又扔了一颗葡萄进嘴里，准备逃跑，被菜狗妈一把薅了回来。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屁股还没坐热呢走什么走啊？你等会儿。”菜狗妈压低了声音训斥着。
罗□□急似的看了看大门，又坐了回去，被菜狗妈塞了一团东西到手上。
“我想送这个老师几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适，我看你们身材差不多，帮我试试。”
罗放看着怀里的一堆亮片和闪钻，眼角抽了抽，他叹了口气，决定秉持着江湖道义，给这位被自己抛弃的老师做点好事，挑了一件没任何装饰的驼色毛衣。
“就送这件吧，这件好。”
菜狗妈犹豫道：“是吗？但我觉得小了点儿，你试试，试试。”
为了抓紧闪人，罗放一句废话都没有，火速扒了身上的卫衣，把这件套头毛衣穿上了。可惜他越是想快就越是倒霉，毛衣的确是很小，又是个高领的，他套了半天也没钻出去。
菜狗妈摸着下巴看着。“我是不是记错了？这好像是个女装来着……”
“什么？”
罗放好容易把脑袋挤出了洞口，胳膊套进了袖子，整个人大无语。应该就是女装，套在他身上都成紧身衣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响动。
罗放扭头看过去的瞬间，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是五雷轰顶。
而被轰炸的一瞬间不是疼痛，是石化。
石化的罗放看着同样石化的徐歌，在01秒的时间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徐歌？
为什么又是徐歌？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这样看着我？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罗放的cpu都还没有推进到“徐歌难道就是家教老师”这一趴，就已经烧坏了。
“卧槽！”
他只剩下了一个本能操作，就是赶紧脱掉身上的这件尴尬的女士毛衣，结果更加尴尬的事发生了——他的脑袋卡在了领口。
那一刻罗放深刻地怀疑，说一个人在着急的时候“头都大了”不是一个简单的形容而已。
站在门口的徐歌默默地看着罗放在跟一件毛衣做殊死搏斗，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心里连“傻逼”两个字都骂不出来了，觉得有点心酸。
罗放没有穿背心的习惯，他揪着毛衣向上扯，整个脑袋被裹着，展示在徐歌面前的是一副光着的上身。
罗放的身材原本就很不错，再加上这会儿是举着胳膊用上了全力，能看到小腹平坦中带着力量感，身上的肌肉群全部凸显了出来。不过鉴于这副身子此刻没有头，而且以诡异的姿态在扭来扭去，徐歌实在难以产生什么遐思。
菜狗妈伸手过去帮忙，罗放似乎是觉得那样更没面子，要躲开，结果脚下被沙发凳绊到，趔趄了好几下，又原地转了半圈，最后直接摔到了客厅中央。
徐歌感觉自己仿佛是在欣赏一个复活节的奇幻秀，叫做“火鸡之舞”，哦不，如果结合上罗放的肤色，应该叫“蜜汁火鸡之舞”。
一摔之下，罗放终于爆发了洪荒之力扯掉了毛衣，然后就疯狂转着脑袋，寻找那件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的卫衣。
“我衣服呢？我衣服呢？”
他几乎是咆哮起来。
“哎呀你这孩子慌什么慌？”
菜狗妈把衣服递给他，罗放跟抓救生圈一样穿上了，余光扫到徐歌依然站在那里纹丝未动，想也不用想都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满脸发热满脑子焦糊，一句话都没再说，直接夺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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