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老马听了林长衍的自我介绍，咧嘴一笑，自认为亲近又靠拢了些，张嘴便道
“那不是巧了吗，你是那姑娘的哥哥，我是那姑娘未来的丈夫，咱们天生就是一家人，怪不得今早叫我遇到你。你带我家去，待会儿我看了人，转口能也叫你一声哥。快带我进你家去，让我看一眼你家妹子，是不是真的和老酒鬼说得一样国色天香，那老小子嘴上没个把门的，说得你家妹子那是。。。哎呦。”
林长衍翻身将人踹翻在地，一只脚按在他脚腕，终于将这不堪入耳的言语堵回去。
老马又惊又痛，一双眼睛睁圆，
“你这是做什么？我是来说亲的，是你家娘亲朱氏亲自来我家找的我，说好了三百两的定亲钱，怎么还动手打起人来了。”
林长衍刚要说话，不远处一个炮仗炸开，不知道是哪边儿贪玩的孩童不小心丢过来的，爆裂声一起，脑中痛苦的回忆袭来
好像整个人重新回到了石茶子的火海，到处都烧起来，风中夹杂烈烈火声，哀嚎残喘扭曲的躯体全部紧贴在身边。
林长衍呼吸急促，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脚下的老鳏夫终于找到机会脱身，一边骂疯子一边急匆匆逃跑。
林长衍压根儿看不见他也听不见他啐的那一口，他脑中一片混乱，眼前的一切都好似幻影，他耳边只有无尽的哭喊和哀嚎。
他是怎么走出北漠的？在一片火海中，在无数尸体中，烧焦的烂肉臭得熏人，他的哥哥，他的父亲，他最亲近的兄弟。
他记得哥哥陆生辰急切的呼唤和脸上极其勉强的笑意，记得亲卫小队杀出来的一条血路。
他骑在马上，背后是大哥宽阔的胸膛，“就要到井口关了，撑过去，阿溪，那里有援兵，沈大人绝不会坐视不理。”
真的不会坐视不理吗？
那为什么，哥哥叫不开城门，只能带着自己一路逃窜。汗血宝马也磨破了铁蹄，追兵从北漠人换成中原人，一口一个乱臣贼子究竟在叫谁。
滚下马背的时候林长衍才看清大哥的后背，早就被射成了刺猬，全靠拼着一口气，要为自己的弟弟争一条活路。
林长衍意识昏沉，昨夜一夜混乱的噩梦，他好像重新经历了那场混乱的战事，却始终理不清里头个关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长衍头痛如炸裂，脑中闪过的画面桩桩件件都是沉重的质问，他这条命，是无数条命换回来的，真的值得吗？
可是大哥说，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一切才有拨云见雾的那一天，林长衍动了动嘴唇，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
“哥？”
林黛玉推开院门，急走过去，将林长衍的手轻拉下来，又拧了帕子把他脸上的凉汗擦了。
林长衍渐渐缓过神来，周遭的环境映入眼帘，低头是林黛玉清亮的眸子，小姑娘眼神里头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这样鲜活不加掩饰。
林长衍微微别开眼，说道
“我没事。”
打得七零八散的灵魂也必须马上重新粘合，钻进苟延残喘的新身份。
现在他是林长衍，是林冬生的儿子，林黛玉的哥哥。
林长衍将林黛玉手里的帕子接过来，盖住手臂上斑驳的伤痕。
“早上来了个人，说是朱氏为你寻的夫君，被我赶走了。“
林黛玉毫不意外，“长得很丑吧。”
林长衍回想一下，岂止长得丑，行为言语也是不堪。
“他说和朱氏商量好了，拿三百两做彩礼。”
林长衍跟着林黛玉回了院子，三言两语把早上从那老鳏夫嘴巴里听来的话说给林黛玉听了。
林黛玉撇撇嘴，才三百两，那个朱氏也是眼皮子浅。
林长衍以为她是委屈了，顿了顿，安慰道
“别担心，朱氏做不了你婚事的主。”
林黛玉停了步子，心里叫这一句话说得熨贴舒服，她前世没个兄弟，母亲也去得早，父亲是个内敛柔和的，这一世又摊上这么个爹和后娘，这样直白替她撑腰的话语还是头一遭听见。
她点点头，话锋一转
“原本她就不是亲娘。”
话音未落，东侧房门一动，林凤娇伸了懒腰看着院中央早起的林黛玉林长衍两个，尴尬站立在那儿，这两个一个是她平日里欺负惯了的，一个是才回来的所谓大哥，哪个她都不想主动去打招呼。
林黛玉和林长衍眼神儿却是同时一亮。
林黛玉确实不是那朱氏亲生的，但这位林凤娇却是实打实的朱氏骨血。
林黛玉脑子灵光一闪，急急看向林长衍，下意识间已经将这个人划进自己的阵线，
“哥。”
这一声叫得亲呢极了，林长衍想起自己想要大哥汗血宝马好容易配种培育出来的红色小马驹那一回，大概也是这般神色语调。
“说。”
林黛玉指指林凤娇，又压低声音说早上那老鳏夫。
林长衍霎时间会意，他略微思索，迟疑道
“朱氏很难同意。”
林黛玉亮晶晶的眼神瞬间弱了三分，皱巴巴一张小脸似乎有些苦恼，家里两个大人都还在，一步将林凤娇送出去确实是她异想天开疏于考虑了。
林长衍眼见这花骨朵就要蔫了，补上一句
“但是长兄如父。“
长兄如父，林长衍既是林黛玉的哥哥，自然也是林凤娇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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