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侍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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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元姝的视线跟柳家三表哥对上了。
原先她心里还有一丝疑惑, 怕不是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看见这双眼睛, 许元姝知道自己没认错。
眼睛是红的,眼圈是肿的, 看见她先是一丝欣喜, 又有点疑惑,最后变成了哀求,却又立即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了?”
身后传来柳氏的问话,许元姝下意识应道:“吹吹风。”
不能再等了, 但是……马车上还有许修志, 赶车的下人,后头还有一辆马车……人多口杂,不能声张!
可是难道什么都不做吗?柳大人明明是冤枉的!大舅母也是冤枉的!
许元姝装作没坐稳的样子, 头往车厢上一撞, 拔下头上一只金钗扔了出去, 然后一边往后去, 一边揉了揉头, 小声道:“诶呀, 我的钗不见了。”
“过来我瞧瞧。”孟氏招手。
许元姝看也不敢看外头,坐到了孟氏身边,道:“是年前才打的那一只金钗。”
孟氏一点疑心都没起,给她揉了揉通红的额角, 道:“许是掉在你外祖母家里了, 等到……再去拿吧。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钗是今年的时兴样子,许多人都有的,就是被人捡去了也不怕。”
许元姝嗯了一声,坐回了孟氏身边。
孟氏说了这一句就再不开口了,许元姝身上却是一阵冷汗一阵热汗的冒。
她这才有功夫回忆方才的场景。
三表哥穿的是青衣小帽,打扮成仆役的样子,只是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周围几人看着也不像是一起的样子。
应该是匆匆忙忙逃出来的,不知道柳大人家里逃出来了几个……那钗有没有被三表哥捡去?
金钗是花了五十两银子打的,钗头的蝴蝶是纯金做的,上头还有一颗红宝石,今天还是第一天带,怎么也能当出去三、四十两银子吧?应该够他逃出京城了。
许元姝余光看了一眼孟氏,想着等过去这两天找个没人的时候再告诉母亲。
马车很快到了许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李妈妈带着人等在二门口,看见她们进来急忙迎了上来,扶住孟氏道:“夫人怎么回来的这样晚?老太太已经歇下了,二爷还没回来。”
孟氏按住抽疼的额角,道:“先去差人跟万妈妈说一声,就说路上人太多把路都给堵了,因此回来晚些,再去端些清粥小菜来。”
说话间就走到了灯火明亮处,李妈妈看着三个人都是红肿着眼睛惨白着脸,不由得吓了一跳,道:“夫人,这是——”
孟氏的手一抽,道:“先别问,我得好好理一理。”
三人几乎是不声不响喝完了粥,孟氏道:“你今儿回西厢房去睡,我得好好想一想。”
许元姝迟疑片刻,点了点头道:“母亲好好休息,外祖父说陛下不是重病,等他醒来想必一切都能清楚,而且……祖母在宫里那么多年,这样的事情想必见多了,明日跟祖母说一说。”
孟氏脸上露出半个笑容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赶紧去休息吧,叫丫鬟给你拿两个鸡蛋滚一滚,不然明日眼睛要肿了。”
许元姝这才嗯了一声,拉着许修志的手,先把他送去东厢房,这才转头往西厢房去。
先是对面的东厢房灭了灯,然后是正屋,许元姝也灭了灯,只是哪里睡得着?
她先想宫里的形势,可是她能听见的,无非就是父亲回来后的只字片语,又或者外祖父平日里的调侃,她连皇帝究竟有几个皇子都不知道,又能怎么办呢?
柳大人是冤枉的……可是柳大人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外祖父不过分辨了两句,就被打了一顿,而且听他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再当御医了。
那母亲怎么办?
父亲……父亲就是个势利眼,整日想的就是钻营,外祖父这一次若是真的不当太医了……那母亲以后的处境就危险了。
家里的妾们原本就是阳奉阴违的,若是真让父亲纳了那个什么叫娉婷的进来,母亲该怎么办?
父亲是休不了母亲的!许元姝紧紧抓着被子。
母亲给祖父穿过孝服,家里还有个中药铺子是跟外祖父合开的,挂着宫里御医的牌子,生意很是不错,每年也有小一千两的收益。
许元姝稍稍放下心来,可是一想起来柳大人,甚至连辩解都不让,就直接满门抄斩了,她的心又揪了起来。
皇后……皇后怎么能斩大臣呢?等皇帝醒来,六皇子会不会帮着柳大人洗刷冤情呢?
她翻了个身,想起祖母曾经说过,像是父亲供职的上林苑监,还有祖父供职的太医院,虽然有品级,但是算不得上是真正的大臣,充其量只能算是皇宫辅臣,就像他们家里的管家丫鬟一般,不用科考。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许元姝又翻了个身,觉得身上有点冷,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终于感觉到一丝困意。
辗转反侧不知道多久,迷迷糊糊间似乎还听见正屋的门响了,似乎还有父亲的吼声、母亲的哭声。
许元姝翻了个身,发现天已经亮了。
她猛地坐起来起来,“玉珠。”
声音没发出来,许元姝这才察觉自己嗓子哑了,而且似乎是伤风了,连头都沉沉的。
虽然她没发出声音,不过等在外头的玉珠一看见里头有动静,就掀帘子进来了。
“姑娘醒了?夫人不叫我们吵——”她一看见许元姝通红的脸就知道坏事了,又见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立即就道:“姑娘别急,我去回夫人。”
很快孟氏就来了,她伸手在许元姝头上摸了摸,道:“还好没有发热,许是昨儿吹了冷风。”
许元姝看着母亲的眼睛是肿的,但是昨天在外祖母家里哭了一场,着实看不出来是昨天晚上又哭了,还是还没好。
她有心想问昨天父亲是不是半夜又来吵架了,只是一来她说不出来话,二来周围的人太多,最后她也只能紧紧拉着孟氏的手。
看见许元姝精神还好,孟氏不由得笑了笑,“你弟弟都好好的,怎么反倒是你病了呢。”
她拍了拍许元姝的手背,许元姝不好意思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好在寻常伤风都是有准备好的药丸的,孟氏拿了一匣子过来,先给她吃了一丸,剩下的吩咐玉珠按时给她服用,李妈妈又来给她掐了掐脖子,直到掐出个红印儿来,许元姝这才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只是声音哑得不行,“母亲,先去跟祖母说说。”
孟氏眼圈立即就红了,“你这孩子。”她伸手在许元姝额头上摸了摸,道:“别担心,你喝了粥我就去。”
许元姝穿了小袄,靠在床上吃完一碗熬得黏糊糊的粳米粥,看着孟氏离开,这才又放心躺下。
昨天一天都是胆战心惊的,晚上又是辗转反侧一夜,许元姝很快便迷糊了起来,不过好像没过多久,就察觉万妈妈进来了。
她挣扎着张开眼睛看了一眼,小声叫了声“万妈妈”,又道:“祖母可好?”
万妈妈走进床边看了她两眼,笑道:“可见姑娘是个有孝心的,病得都睁不开眼睛了还记得老太太。”
她上前来又给许元姝掖了掖被子,道:“姑娘赶紧歇着,多睡睡病才能好,仔细不能吹风。”
说完又把手上一个小瓶子递给玉珠,小声道:“这是老太太给的药膏,若是呼吸不畅了,用簪子挑一点点用水化了抹在鼻子下头就行,千万别抹多了,特别冲。”
玉珠好好的收了,万妈妈又来摸了摸她额头这才离开。
许元姝终于放下心来,万妈妈来看她,就是母亲已经去了祖母那里,但是母亲没有同行,就证明她还留在祖母屋里说话。
许元姝看了一眼外头的艳阳高照,终于放下心来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又听见有人叫她,听起来像是玉珠的声音,好像是叫她吃饭,许元姝睡得正香,翻了个身又听见李妈妈的声音,“先叫姑娘睡吧,饭热在小厨房,什么时候吃都行。”
这一觉睡醒就是下午了,太阳光变成了金黄色,许元姝伸了个懒腰轻轻咳嗽两声,觉得嗓子似乎没那么哑了,头也不太晕了,就是早上被李妈妈掐过的地方有点疼。
她伸手摸了摸,刚清了清嗓子,就听见玉珠问:“姑娘可要喝水。”
许元姝应了声是,道:“拿衣裳来,我要洗漱顺便出去走走,睡了这一天没病也要睡出病来了。”
玉珠拿了小袄等家常衣服给她穿上,扶着她坐在桌边,又给她倒好温水,“姑娘可要用饭?”
许元姝点点头,声音嘶哑道:“再要些腌菜来。”她觉得嘴里淡淡的没味儿,想吃些咸的东西。
玉珠叫了小丫鬟莞花来屋里伺候,道:“我去提饭来。”
莞花在她身边坐下,才喝了两杯水又擦了手,外头就又有了动静。
“姑娘可好些了?姨娘来看你了。”
万妈妈脸色凝重,微微皱起了眉头。
许元姝有点担心,不管她要说什么……这样拖延下去,并不是好事。
梅香像是忽然惊醒一样,脸上显出坚毅的神色来,砰砰砰又磕了三个头,视线飞快的从许元姝身上扫过,然后落在了万妈妈身上。
“我一定好好守着夫人,请老太太还有二老爷放心。”
梅香说完这话就没了动作,直愣愣的跪在地上。
许元姝方才视线跟她对上,从里头看出来了诀别之意,这个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下意识上前两步,扶住了梅香。
“你起来吧。”许元姝死死咬着牙,不叫自己声音太过哽咽,“这原该是我们做的事情,你——”
许元姝有点说不下去了,她双手托着梅香的胳膊,用了非常大的力气,若不是穿着厚厚的冬衣,梅香的胳膊怕是都要被她抓破。
“怎么好叫姑娘扶我。”梅香手一翻,拉住许元姝站了起来。
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似乎什么话都从这一双手里说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许元姝什么都不能问,甚至连话也不能多说,可是从梅香的眼神,从她的表情,许元姝只能看出来两个字:保重。
许元姝眼圈红了,她不能再跟梅香拉着手了。
许元姝后退一步,声音放轻了,“你一人在这里住着,若是有什么事儿,等府上派来送纸钱的人到了,你告诉他便是。你替我们守着母亲,许家上上下下都感激你。”
“等……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我叫他们给送春衣来。”
“多谢姑娘。”梅香低着头,上前一步道:“我扶姑娘上车吧。”
许元姝觉得扶着她胳膊的手烫得吓人,虽然隔着衣服,但是那块皮都要给烫掉了。
可是她不能有一点点的异常,许元姝上了马车,跟梅香挥了挥手就不再去看她了。
梅香把所有人都扶上了车子,最后一个是万妈妈,两人的视线相交,万妈妈吩咐道:“切不可怠慢。”
梅香点头。
马车再次开动,沿着乡间被人踩出来的土路往京城走。
许元姝看着外头,新芽还没有长出来,视线所及都是一片黑褐色的枯枝。
她脸上露出一点点欣慰的笑容,对许修志道:“梅香是个忠仆,等母亲的孝期过了,咱们求祖母给她找个好人家。”
许修志懵懵懂懂的点头,万妈妈道:“理应如此。”
回到许家已经快要到申时了,许元姝洗漱完毕就去给祖母请安,回来喝了半碗粥便睡了,第二天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晕目眩,等了好一会儿才能坐直身子。
她索性早饭只吃了两勺,就带着许修志去给祖母请安了。
祖母屋里还是一样的热,不过立春已经过了十来天,天气暖和了许多,人看起来比前几日精神多了。
“过来坐。”许老太太招手。
原本坐在祖母身边的孙氏还有玲姝让开了地方,让许元姝跟许修志两个一左一右的坐下。
“这才几日,瘦了这么多。”许老太太叹气,“等出了孝再给你们好好补一补。”
许元姝道谢,许修志却没了往日活泼的样子,只是跟着姐姐,她说是什么,他便也找着差不多的话应一声。
孙氏道:“当年……大爷死的时候,静姝还没到十岁,玲姝刚学会走路……”她有点伤感,“我那儿还有几个熬粥的方子,一会儿给了厨房的齐妈妈,稍稍也换个花样。”
许元姝又道谢,孙氏感叹道:“都是一家子人,客气什么?”
几人正试探着说话,既不能勾起哀思来,又要变着方儿的解闷,可是孟氏才走了不到十天,说什么话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她来。
屋里稍稍有些沉默,门帘一掀,许义靖进来了。
除了老太太,屋里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孙氏更是背过脸去,直到老太太说话,这才有转了过来。
许义靖道:“佳兰新丧,他们两个都要守孝,我打算把先生辞了。”
啊?
许元姝紧张地看着父亲,守孝的时候的确是不能干别的,但是……她咬着下唇,难道连书都不让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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