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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可解,其中意


  深许还是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瞧了一眼如此颓然的君言卿,没有开了口。如今,多说无益。

  就算是她如今说着些什么,君言卿亦是听不进去了的。

  情之一字,最是叫人无法去可控。

  这其中的欢喜或是怨怼,终究只是这局中人才最为清楚了。

  她深许,自认为是做不到君言卿一般,为着自己所爱之人,拼尽全力的翻飞。

  她觉得,自己就似是这院中开的极好的桃花树,无论冬日中,那软嫩的枝丫落了多少的霜雪,却依旧会是在这春日里接着发芽生长。可她,永久不会离开那方土地,走不开,逃不脱,亦是永远,都走不出这一步。

  困于让自己最为觉得安稳的方寸之间,却又合成不是一种欢喜。

  可大抵人就是不知足了的吧,总是会想去要着,亦或是肖想着,那些自己所向往的人。

  在这中间的纠结矛盾之中,她并不恣意,亦是不甚欢喜。

  “好自为之。愿你,得偿所愿。”深许瞧着这青色的纱窗,窗外的那枝丫上立着的翠色的鸟儿依旧在浅唱着,那不知名的曲。

  深许轻轻的呢喃着这句话,倒是不知道是说给君言卿听了的,还是说着给了自己的。

  大抵,她和君言卿,都是一种人吧。

  终究,爱而不得。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情爱均是可以两情相悦,多的是一厢情愿之人,而这情愿多了去,便是化作了执念,一生一世,生生世世,痴缠不休,永无止境。

  而这一切的执念与一厢情愿于那人来讲,或许就只是一场不可言明的风花雪月。

  只是这一切,无人可控,无人可阻。

  不过,凭了天道罢了。

  深许抬眸望着,这湛蓝的天,似是上好的蓝色脂粉,摇曳着,脂粉的香气。

  适才下过的雨水,凝结在枝丫上,坠成了明珠的样子,倒映着整个殿宇,泛着冰冷的颜色。

  君言卿瞧着那赤红衣衫的深许消逝在了殿宇深处,再也瞧不见身影去。

  瞧着那一抹红,君言卿好似瞧见了火一般的颜色。

  灼灼的桃花色,清风下落了满地,随着风,打着旋儿,不知去往何方,又是一个怎样的下落。

  只是,君言卿觉得,她愿得做着这一树的桃花,随风而走,沿着幽深的小径,穿过深木昏暗的桥廊,寻得到那一身的月白衣衫,落于他的肩头,留下那一抹冷香。

  而君言卿亦是知晓的清楚,她明白自己既已做了决定,就不应当在如此。既然已经如此了,她便是如何,既是要走了下去。从做了选择的那一瞬起,她便是再也没了回头的机会。

  或者,这年少的欢喜,就是这般的不计后果,只是念着那愿景,走着自己的路。飞蛾扑火,在所不惜。贪恋那一时的温软,却是可留半生回味。

  君言卿觉得,不论结果如何,大抵她这一生,就不再后悔了吧。

  她又是望了一眼,透过那青色的纱窗,瞧见了那朱墙碧瓦,在这日光下曜着华光,似是叫人移不开眼。

  碧瓦朱墙内,美人不得已。

  这朱墙琉璃瓦,或许是些许的人,一生所谓的向往与执念。可这一切,对她来说,不过是仰望着割裂的四角天空,在这华美的金色囚笼里,哀哀的低叹着,须臾就是半生。

  那一张明黄的纸片,墨水滚着的,便是她的一生。

  可她终究,亦是为着自己而活了一次。

  她终归是在这一生中,为着自己的意愿走了一回。

  她敛眸,瞧不清眉眼神色,心下念着自己,大抵,就是会欢喜的吧。

  这位暗中的人,不曾要了泉族,就已经是她所暗自庆幸着的了。母妃的悲剧,告诉她不可做了如此自绝后路的决定,可她总是想要一个梦。

  即使最终,这只是镜花水月一场,她亦是会欢喜的。

  镜花水月,亦是好过从未拥有。

  只要欢喜,她应当就是够了的吧。

  少年的欢喜,大抵就是这般的纯粹,没了算计,一切均是欢喜,仅此而已。

  念至此,君言卿勾了勾唇角,嘴唇有些干涩,不过是小番的动作,已经有些痛意,那细细麻麻的痛意,却是叫她神智分外的清明。

  她却是恍若未觉。

  或许如同她瞧的那些折子戏,最终那没有在一起的才子佳人。人生,哪里会是事事顺遂的。不过是保有一颗可以坚持走了下去的七窍玲珑心罢了。

  才子佳人的折子戏,可人生如戏,却不可有了戏中的结局。

  她不是母妃,她是君言卿。她可以有着自己的路子,而这路子的最终,亦是并非只是悲凉二字。

  顾烟波亦不是那人。

  她欢喜顾烟波,却不一定亦是得到顾烟波的欢喜。只要她自身欢喜着他,就是够了,足够了。

  只是,君言卿所不知晓的在于,人的心,从来都不是在这算计之中就可得了的。情之一字,也非是这般的简单。人啊,总是痴缠着,总是不甘于满足的。

  顾烟波啊,她的梦,她终于可以与他接触,终于,可以得到她所朝思暮想的一切了。

  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不过是为了那一束灯火,她却愿得付出这一生的等待与生命。

  她捡起这琉璃瓶子,琉璃在这透过的日光下闪着耀目的华光,七彩琉璃,叫人移不开眼去。

  她握了握,这琉璃寸寸冷然,将她的骨血似都是变得恍然的冷意起来。

  “顾烟波,我这般欢喜你。”她说着,眼角的泪便是滚了下来,似是嗔怪,似是呢喃。

  有些人,是毒。

  如罂粟,叫人离不开,走不脱。入了骨的东西,怎的是这般可以走脱了去的。

  她将这琉璃瓶中的药水,一饮而尽。

  日光透过丹青色的纱窗,洒在这琉璃瓶上,色彩斑斓。

  “痴儿。”本该离去了的深许,在这开了满树了的桃花枝枝丫上卧着,冷眼瞧着这卧房里的一切,又是瞧见君言卿那柔弱的小身板子如脱水的鱼儿一般滚到了青石板上,才是这般的道了一句嘴。

  缘分罢了。这东西,公子给的起。

  顾烟波,到不知他这是惹上了情债,还是祸事。

  情爱这东西,太过难以掌握,执念太深,对于何等来说,都非是什么好事。不过是靠着这执念所谓的一口气儿吊着,瞧着是与他人无甚不同,可一旦这执念消散了去,便是脱了水的鱼儿,怎的,亦是呆不久的。

  一厢情愿这四个字,可谓诛心。

  欢喜与不欢喜,不过是恍然之间的感觉罢了。

  最不可的,便是这乱点二字。

  强求的东西,怎的会长久。

  不过最终,叫了别人瞧了笑话去而已。只是这东西,她懂得清楚,君言卿却是糊涂的很。

  欢喜就是欢喜,不欢喜,便就是不欢喜了。哪怕你出了这命去,不过是滚了一个救命情谊罢了,顾烟波这等的人,最为不喜的便是被人所算计,算计来的缘分,怎得长久了去。

  祸与不祸,怎得也是惹不到了她身上的。只要这火滚不在公子衣角边上,便是不会有着她的事儿。

  世上,可以使得上她深许的,不过一个潇蓝罢了。

  求而不得,固然伤心。

  可细水长流,未尝不是欢喜。

  深许瞧着这开的夭夭的桃花,不由的就是眼底染了笑意。

  这出戏,可是好看的紧。

  谁的人生亦不是一场戏,又亦不是这戏中人。不过有些人恍若未觉,在这场人生的戏里,唱的轰轰烈烈的永远都是别人。他们艳羡着,嗤笑着。

  可却终究踏不出这一步,走不到轰轰烈烈,却是最后连着自己,亦是忘了一个干净。最终缩在自己框架了的壳子里,尽力的克制着自己,抑制着欢喜,控制着悲伤。不过就是最后,换得一捧无人识的黄土,最终浑浊的眼再看一眼这烦扰的尘世,轻叹着一句世间无情。

  可当真是这世间无情,还是这人从未有情?

  不过是无甚多的人可以走的出自己梦中依旧幻想着的哪一步罢了。

  深许笑着,不知是在嗤笑君言卿的妄想,还是嗤笑着自己的懦弱。

  永远的,缩在自己的壳子里,探不出头去。

  酒入愁肠,化作应当是相思泪。

  泪落在桃花瓣子上,滚着,映下了一滚的桃花色。

  *

  烟雨朦胧,然在翠竹上,凝着一滴滴的泪,似是湘妃竹一般。

  滚着漫天的水雨,顾烟波瞧着,凝了眉。

  恍然走着,如游魂。

  沧苼一袭殷红衣衫,在这漫天水雨中瞧了顾烟波一眼,便是术法幻化出了一柄油纸伞,朝着他就是走了去。

  勾着唇角,风华无限。

  顾烟波这幻境,便是他的劫数。

  这幻境,乃是他自己心底最为惧怕的东西所凝成的。而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忘记,是一场考验,叫他将自己心中的最后这一点执念都是消弭了去。

  最终,成就了他的无情道。

  而这幻境之中,他只是会慢慢的消逝掉自己的全部记忆,算是一场轮回,亦是一场渡劫。

  她愿得在这幻境之中,陪着伴着,与顾烟波一起,渡过他这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场劫数。

  人生如此,她愿得一场欢喜。

  纵然如梦,最后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镜花水月的东西,可她依旧是说不过自己,依旧盼着,依旧是想要。即使知晓一切最后不过是一场空,可她依旧是欢喜的。人生,难得一场欢喜,她放纵着自己,不可回头。

  “公子。”顾烟波听得一生唤,就是回眸,冷凝的眉眼,均是冰霜。

  沧苼浅笑着,把这油纸伞朝他递了过去。

  雨水打着伞面,恍惚了这伞上的蝶恋花。滚着的雨水滴落在泥土里,再也没了声响。

  “姑娘,可知这是何处?”顾烟波说着,几分疏离。

  这姑娘的样貌实在是有些熟稔,可这般问着只是会唐突。是以顾烟波只是这般的问着,并未说着其他。

  “这处,是一处荒野,不知怎的亦是生出了这些竹子来,就是成了竹林。”沧苼说着,眼底亦是含着笑意,夭夭的眉眼尽是柔情,叫人移不开眼。

  “瞧,那处前方在走着些路途,就是我的竹屋了,瞧着这雨水还是要滚着些时辰的,不知公子可是要去舍下待上些许?”沧苼说着,笑意阑珊。

  “那就,叨扰姑娘了。”顾烟波低眉说着,双手相拱,行者礼节。

  许是沧苼笑的叫人欢喜,顾烟波言语之间,仿若不似之前的分外疏离。这姑娘,他实在是有些熟稔,却是有不曾说出来,哪里见得过。

  可越是熟稔,却叫他越发的不甚心安了起来。

  他的识海里,仿若一面的空白之色,他除了记着自己唤做顾烟波,其余竟是全部不记得。

  只是凝着眉,顾烟波随着沧苼走着,却不发一言。

  沧苼生的高了些,与顾烟波走着,倒也算是并肩而行。油纸伞下,仿若是只有他们二人的空间。

  沧苼欢喜的厉害。

  时日就这般的度过了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岁月静好,少了血色,少了凄冷,人生欢喜。

  她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是当初没有顾家的灭门,她家亦是好生着的,是否她和顾烟波亦是有着情缘?可终究这是不成立的,若是不发生这等的事,她与顾烟波,怕是此生不得相见了吧。

  有些事,便是这环环相扣的。

  少了一件事,之后便是会进入另一个岔路口。

  她天生反骨,不论这结局如何,她总是要与天道争上一争的。人,定是胜了天的。

  雨水滴答而下,滚着声响。

  “公子唤做何?”竹林掩映下,一身殷红衣衫的沧苼尤为衬的眉眼妖冶,一笑,便是风华。

  “顾烟波。”顾烟波清冷的眸子映下这一片的殷红色,冷声的开了口。

  顾烟波性子清冷,素来不喜多言,亦不甚喜与所谓生人交谈,如今已是破例。

  他在这方外之地已经行走多时,此处似是有着阵法一般,怎的亦是走不出去。他朦胧之间似是知晓自己会这术法,可终究生疏着,不知如何用着术法。

  只得在这处留着,不知何往。

  而这姑娘,出来的太过巧合了些。

  这般念着,顾烟波清冷之色又是重了些许。

  “我唤沧苼。”沧苼笑说着,笑意到了眼底。

  她是有着私心的,愿得顾烟波唤着她一句小字,记得她唤沧苼,而不是那一句冰冷的王祎罢了。

  她只当此刻的顾烟波是自己的师兄,却是忘记了,对于此刻的顾烟波而言,她不过就是一个稍微有些熟稔感觉的生人罢了,而顾烟波对于生人,一向都是疏离的厉害。

  许是当初的血色太过浓烈,顾烟波一向对着生人都是极为防备的。

  他啊,将心下的城,驻下极厚的城墙,无一人可以入了城,甚至无一人可以窥见一二。他总是藏得极深,不去欢喜人,便不会有着受伤,便可以修着这无情道。

  本就无情,无情道下,更是如此。天生凉薄,无甚可解。

  “这处荒僻,公子是因何到了此处?”沧苼笑问着。仿若只当遇见了顾烟波之后,她的笑,就不曾停过。总是这般的灿然,叫人不可忘。

  她总是觉得,此刻的并肩而行,仿若她又是回到了少年时,瞧着这月白衣的少年,和月折梨花。月白衣,月华下,滚着冷色,却是叫她一生难忘。

  修行者的人生要长上些,可她的人生里,只有顾烟波罢了。

  怕是这之后的日子,便是要靠着这仅有的记忆过活了,她便是此刻欢喜着,来日念起,亦是会欢喜的吧。

  “不知为何,便是昏睡了去,醒来便是到了此处。”顾烟波说着,眉眼一片冷凝。

  对于一个只瞧过一眼的生人来说,他自然不会全盘拖出。而这人,一切都是未知。

  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那便是了。”沧苼说着,将这油纸伞又是靠着顾烟波处走了些去,叫这伞外的雨水滚不到他的衣着处。

  “此处是施了阵法的,公子幸亏是遇到了我,不然便是在这竹林中成了白骨,亦是出不去了的。”沧苼说着,直接解了顾烟波心下的疑惑。

  顾烟波向来聪慧。

  即使已经无了术法,依旧是可以瞧的出此处有着阵法,且他适才站着的地方,便是这阵眼之处,而他已经是忘记了术法,是以只是瞧见了阵眼,却是不知应当如何破。

  而这阵法,便是沧苼所下的。

  幻境中的世界,亦是极大的。

  相对于外方,亦是一个独立了的世间。

  若是她不再此处设下结界,顾烟波便是不知会去了何处,哪里是还有她的出现了的。

  她有着自己的私心,却也不会困着他,只是会叫他以着最为柔和的法子,去解了自己的执念罢了。

  顾烟波的执念,她亦是清楚。

  那年的顾家灭门,便是这最为深处的执念。她以为顾烟波已经忘记了恨,然而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忘记,不过是这面上不显罢了,一切都是叫他放在了心底之处,久而久之,竟是成了执念,再也是化不开了去。

  “那姑娘可也是会着术法之人?”顾烟波亦是瞧了一眼身旁的女子。

  一袭殷红衣衫,眉眼妖冶,总是笑着,瞧着诡异的叫人心安了去。

  “自然了。”沧苼说着,笑的越发欢喜。

  说来,她的术法,这大半都是顾烟波教着了的。

  师尊总是一般清冷之色,修这无情道的,大多都是这等的性子。

  顾烟波作为她的师兄,便是总会在她所不懂的时辰,就是会提点她几分。而顾烟波的提点,便都是在这点子上,叫她醍醐灌顶,恍然间便是明白了过来。

  说到底,这术法倒是师兄交给了他去的。

  竹林里竹子生的苍翠,滚这雨水,更是显得苍翠欲滴。

  而这竹林里,总还是会有着几分生气的东西,比如:竹鼠。

  竹鼠这东西在这竹林里是最常见的,溜圆的身子,虽平却是极大咬合力的牙齿,却是在这竹林里好生活着的能力。

  不过在这饥饿的时候,这竹鼠就不是什么所谓观赏着的东西了。

  顾烟波此刻已经与一寻常人无异,那泼天的术法如影子看的见,却是摸不着,在身边逡巡着,却怎的也不好用着。

  沧苼自然是明白的。

  不过她真的已经无法把这些吃食般带着烟火气的东西与顾烟波牵扯到了一处的。

  她把顾烟波放在这神只的方子上太久了,谪仙般的气质亦是不可叫人把这烟火气与他连接在了一起。可越是这般,却越是叫沧苼觉得顾烟波是一个真真的人,而不是一个只得在和高处仰望着的神。

  “你先做着,我去寻这些东西,做给你吃。”沧苼笑说着,潋滟的眸光里带着几分少女的狡黠。一身殷红衣衫像是滚热的火,滚进了人的心。

  她边说着,便是把这画着蝶恋花的油纸伞折了起来,放在了竹屋的一处。

  那油纸伞滚着雨水,滴了一地的水渍。

  雨水连着这伞上的蝶恋花而落,似是这花亦是娇艳了几分。

  “好。”顾烟波鬼使神差的就是说了这般的一句话。

  “来,瞧我,你先喝着茶水。”沧苼说着,就是给顾烟波在这案几处斟了一杯茶水。茶水滚着茶叶香气蔓延,将这身上的冷气亦是搅扰了些许,令人多有暖意。

  “稍等片刻,美食马上就到。”沧苼说着,眉眼之间是她都瞧不见的少女娇俏颜色。

  欢喜之中的人,总是会忘记。忘记之前的种种,只是满心的欢喜罢了。

  “好。”这等娇俏的欢欣亦是染到了顾烟波身上。他深深的瞧了这姑娘一眼,继而竟是淡淡的扯出了笑意。

  大抵,这姑娘给他的感觉太过熟稔,亦是带着些轻巧的欢喜,叫他忽的就是放松了不少去。

  “等我啊。”临出门时,沧苼回眸,瞧着在这案几处做着风光霁月的男子,浅笑着,才是出了门。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竹林掩映之间,平淡的生活却是叫人难以忘记,释怀不得。

  少年时的欢喜,大抵都是如此,直白,却是叫人心安。欢喜就是欢喜,任何的东西,不过是附庸罢了。

  沧苼在这竹林间翻腾着,瞧着那远处的竹屋,私心下只是觉得,若是时光停驻,一切都一直是如此的样子,该是多好。人生,不过一竹屋,一清茶,一烟波而已。

  “小竹鼠,快些出来。”沧苼装模作样的在这竹林掩映间唤着。仿若只是这般唤着,这竹鼠就是真的可以从这竹林间滚着自己肥胖的身子出了来,继而染了油锅煎炸,成了一盘菜。

  扰扰头,殷红的发带随着手扰亦是滚落了下来,染了一手殷红之色。

  沧苼其实亦是不会这些饭食的。

  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家中是如此,之后入了天机门,她这等优秀的弟子,怎的会叫他们沾染了烟火气。师尊只是恨不得把他们将这所有的时辰都是放在修行之上,叫他们身上无了一丝的烟火气。

  她叹了口气,瞧吧,失了术法,她竟是什么都不会了。

  诶,术法。

  仿若灵光一闪,沧苼才是念起来,她是可以用着术法的,在顾烟波自己所设的幻境之中,虽是他不甚会着术法可是她会啊,她可以用着术法将这竹林设下了结界,亦是可以用着术法做了吃食的。

  大抵这国师当的久了,遇到这等事儿,沧苼竟是手足无措了起来。

  她恍然之间,总是觉得回到了少年时。

  不用念着家仇,不需担着责任,只用恣意的做着自己。她好似已经很久,很久不曾有着这般欢喜的感觉了,压抑的端正久了,她似乎都已经忘记,自己应当是如何的模样了。

  此刻,她只需做着自己。

  就当她自私着一回,把这所有都是忘了,只做着自己,欢喜着,吵闹着,除了顾烟波,一无所有。

  殷红色的衣袖边在这空中打着旋儿,在这衣袖之下骤然就是出了一盘活色生香,带着香气的竹鼠。这盘子里的竹鼠少说亦是有着三四只,应当是够着吃了。

  可瞧着这竹鼠肉在这阳光之下泛着油腻腻的光,她就是念着,不如在出了一盘子竹笋来吧。

  念着,衣袖一扬,又是出了一盘炒的颜色极好的竹笋子,连着两碗粒粒分明香喷喷的米饭。

  瞧她,这样就是够了。

  对了,师兄最是爱着喝汤水。再是来着一竹笋蘑菇汤。

  均是完毕之后,沧苼就是拿着食盒,在这食盒中讲这些东西都是带着回了竹屋处。

  顾烟波正是喝着茶水,瞧着这茶叶在这茶杯中翻滚着颜色,眉梢不由的蹙起来,如远山。这竹林,瞧着就是被人设了结界的样子,怎的,也是要走了出去,不可在这竹林中耽搁了太久。

  不知为何,虽是记忆一片混乱,却总是有着一个声音叫他去涪陵城。看来,等着姑娘回来,他是要好生问着涪陵城应当是如何去的。

  一阵香气从这竹林传来,他抬眸,就是瞧见一身殷红衣衫的少女,取着食盒盈盈走来。

  日头有些大,光洒在她的身上,明明灭灭。

  他心下有着一个念头,好似这少女本就该如此。欢喜雀跃,少女的模样,而不该是看透一切人世沧桑之后的冷漠样子。

  可他与这姑娘,分明只是适才见面,何来本该。

  顾烟波不曾发觉,自己放在这姑娘身上的目光,越发的多了去。

  大抵,前世他们应当是识得的吧。

  “来,等久了吧。还是先吃着些东西,再说些别的。”沧苼说着,就是将这食盒放在案几上,将这盘子一一的摆了出来,连着那一碗白米饭亦是端端正正的放在了顾烟波前方。

  用着汤匙先是在这竹笋蘑菇汤上滚了滚,把这面上的油光都是去了之后,才是取了汤水,放在了顾烟波的一旁。

  又是把这象牙白的玉筷放在停箸上,才是双手托腮,瞧着顾烟波。

  “姑娘,不吃么?”顾烟波未曾动,只是瞧着自己面前这一脸笑意的少女,冷声说着,声音如冷玉弹珠,好听的厉害。

  “吃吃吃。”沧苼瞧着顾烟波竟是入了迷,听着这一声唤才是起了身子。

  耽于美色,耽于美色。

  瞧着顾烟波这清冷的眉眼,却是叫沧苼怎的也移不开眼。

  他似是一坛梨花醉,醉人的紧,离不开,拖不走。

  顾烟波欢喜梨花,他亦是像着梨花,月白清冷,不沾染红尘烦扰。

  若顾烟波是着梨花,她便愿在这梨花树下,一清茶,一摇椅,过着一生。

  纵然不是一生,这几日的欢喜,她定是要记到骨子里,日后念起来,她与顾烟波之前不再是灰白,而是滚着色彩,叫人难以忘记的。

  “这处的结界,瞧着是有些难,这是我师尊适才布下的,你若是想要出了竹林,还是要等着几日,我马上就是把是师尊的那些术法琢磨出来了。”沧苼说着,边是愧疚的搔着头。

  随着她的动作,殷红的发带随风荡着,在这空中打着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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