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扑朔迷离初见时

　　众人簇拥着北王府的两位来宾，一同步进上房，太妃与王妃端坐榻上，贾母在一侧陪坐，其余众人均站着侍候，房中静寂无声，落针可闻。

　　待奉完茶后，北静王太妃环视室内，笑道：“老太君，你这里好多女孩儿，一个个眉清目秀，貌美如花，真有福气，只是姑娘太多了，我竟认不清楚。”

　　贾母听了，忙命众姐妹一一上前，重新拜见行礼。按照规矩，自然是三春姐妹在前。太妃与王妃含笑打量，分别拉住三人，赞了几句，极是亲热。

　　待三春行完礼，宝钗越众而出，深深福了一福，温婉地道：“皇商之女薛宝钗，拜见太妃与王妃。”神态娴静，优雅如诗，声如莺啭，极是悦耳动听。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先抓住眼前的机会。毕竟，秀女中佳丽万千，家境显赫者也不在少数。选秀，于出身并不高贵的她而言，是一条未知路。

　　而直接当北静王侧妃，立刻便能过上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日子，简单又妥当。而且，她有相信，能压倒这位病恹恹的王妃，成为北静王府最尊贵的女主人。

　　所以，此刻，她要端庄出场，吸引北静王太妃与王妃的目光，然后，一步一步，成为人上之人。

　　果然北静王太妃眼睛一亮，细细打量了两眼，见她生得娟秀美艳，举手投足间镇定自若，落落大方，不见一丝慌乱，便啧啧赞道：“哎呀，这位姑娘长得好美，真如姣花软玉一般。”

　　北静王妃轻轻颔首，也含笑道：“容止静雅，娴淑端慧，进退得宜，合乎大家风度，确是千中难求的佳人。”

　　宝钗低低垂首，面上滚烫，想来已是红若流霞，却依旧沉稳地道：“王妃谬赞了，王妃国色天香，雍容华贵，才是真正令人瞩目，民女不过是蒲柳之姿，望尘莫及。”

　　这番话刻意奉承，却又不着痕迹，北静王太妃听了，不动声色地皱起眉，看向宝钗的目光中多了一丝若有所思。北静王妃却莞尔一笑，轻声道：“薛姑娘不但生得好，嘴也好甜呢。”说着，便拉住宝钗的手，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越看越是喜欢，笑容满面。

　　王夫人见状，不明就里，自是满脸喜色。贾母心中不悦，却依旧神态自若，侧头看了看黛玉，使了个眼色。

　　黛玉只得款款上前，行礼如仪，婉声道：“民女见过太妃与王妃。”行动之间，身姿轻盈，三尺长的百合裙轻垂于地，风致娟然，翩翩如画。

　　北静王妃听了，便转过头来，明眸流盼，目光落在黛玉身上，轻轻“啊”了一下，身子晃动，满面震惊，似乎不敢相信一般。

　　黛玉心中疑惑，不知发生何事，依旧立在原处，默然不动。北静王妃发了片刻呆，立刻放开宝钗的手，起身行到黛玉面前，怔怔地道：“姑娘是谁？”

　　黛玉仍旧一头雾水，不明就里，贾母笑了一声，欠身答道：“回王妃，这是我的外孙女黛玉。”

　　北静王妃听了，缓缓退开一步，口中呢喃道：“原来，原来世上真有此人呀。”声音婉转轻灵，却带着几分恍惚，似乎已经神游物外。

　　众人见了这番情景，又惊又疑，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北静王太妃皱起眉头，瞧着王妃，低低问道：“伊兰，怎么了？”

　　闻言北静王妃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太妃，恬然一笑，答道：“母妃放心，我没什么事，只是见了这天仙般美丽的女孩，一时愣住罢了。”

　　北静王太妃听了，仔细瞧了瞧黛玉，点头笑道：“这也难怪，这位姑娘的容貌，用倾国倾城来形容都不为过。我活了这么大年纪，这样好看的姑娘，也是第一次见到。”

　　黛玉微微欠身，神情镇定，不卑不亢地道：“太妃过奖了。”

　　北静王妃笑意盈盈，握住黛玉的手，拉到身边坐下，细细问了黛玉的年纪、家世、身体情况，连声赞道：“姑娘不但长得美，还出自书香门第，真是难得。”北静王太妃静静瞧着，不发一言，面上却带着明媚柔和的笑容。

　　薛宝钗见状，脸上一僵，笑容俱失，难掩失望之色，默然退到三春身边，心中洋溢着深深的怒火和嫉妒。

　　刚才，北静王妃与太妃明明有选她之意，但一见了黛玉，王妃立刻便将她忘在脑后，不再记得。

　　黛玉一出场，便能压倒她，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记忆深处的白衣少年如此，宝玉如此，现在，北静王妃也如此。她这般用心梳扮，举止得宜，为何，永远赶不上黛玉？这叫她，如何甘心？

　　富贵荣华近在咫尺，却还是，与她擦肩而过。

　　在无人注意的时候，宝钗将手指掐进掌心，终于深深懂得，那句“既生瑜，何生亮”的含义。

　　闲聊一阵后，贾母便命湘云也上前拜见。北静王府的丫鬟忙将备用礼物打点出来：金玉戒指各六个，腕香珠六串、象牙如意簪六枚，分送给三春姊妹与黛玉、宝钗、湘云姐妹。

　　太妃看着她们，笑道：“礼物太简薄，你们姊妹们别笑话，留着赏丫头们罢。”

　　六人听了，忙一同拜谢，北静王妃从手上褪下一只蓝玉镯子，递到黛玉面前，面上笑靥如花，柔声道：“这是我们北府的镯子，今日送给妹妹吧。”

　　手镯上，镶了几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闪发光，镯身上雕着几朵玲珑雅致的芙蓉，泛着丝丝蓝光，如海水轻漾波动，一看便知并非凡品。

　　黛玉愕了片刻，迎着宝钗似羡慕似嫉妒的目光，心中一动，忙推辞道：“这太贵重了，黛玉当不起。”

　　北静王妃听了，唇边溢出一抹清浅如月的笑容，和颜悦色地道：“姑娘才色俱佳，如何受不起？”说着，拉起黛玉的手，执意为她套在腕上。

　　黛玉微微蹙眉，正欲继续推辞时，北静王妃已经眨了眨眼，笑道：“姑娘若是不收，便是嫌弃我了。”黛玉听了，只得不再推辞，行礼道谢，收了下来。

　　待送完表礼，众人继续寒暄了几句，太妃便站起身来，笑着告辞，道：“出来得久了，也该回去了。”

　　北静王妃听了，笑向黛玉道：“林姑娘若是有空，去我们府里坐坐，陪我说说话儿。”说完，也站起身来，扶着北静王太妃，盈盈出去了。

　　待众人离开后，湘云笑了一笑，行到黛玉面前，道：“林姐姐真是厉害，不过片刻功夫，便能入北静王妃的眼。”声音清婉悦耳，但蕴含其中的，是赞美？还是嫉妒？无人能知。

　　宝钗听了，也瞧着黛玉，似笑非笑地道：“那是当然，你林姐姐这般美丽，任何人见了，魂儿都会被勾走。北静王妃是凡人，自然也不会例外。刚才王妃的表情，你没瞧见吗？”

　　这番话，表面上似乎是在赞黛玉，暗地里，却是在嘲弄黛玉是勾人魂魄的狐媚子。宝钗本是沉稳内敛之人，谈吐之时，话到唇边留三分，矜持而稳重，但此刻实在气不过，便出言挑衅。

　　黛玉听了，立刻便明白过来，冷笑了一声，挽住宝钗的手臂，神态自若地道：“宝姐姐夸奖了，我与宝姐姐是好姐妹，姐姐是什么，我便是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是黛玉一向奉行的准则。虽然她不喜欢与人针锋相对、唇枪舌战，多生是非，但也绝不是逆来顺受之辈。

　　听了黛玉的话，宝钗愣了一下，脸上略现尴尬，低了半日头，脸颊上重新露出娴雅的笑容，恬淡而镇定。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

　　贾母一直冷眼旁观，见了宝钗的神情，便知道，面前这个端庄稳重、娇媚如花的女子，绝不是易与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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