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赵曜低头看着苏琉璃，似笑非笑，“苏常在睡醒了？”

　　苏琉璃细细声，怯怯地道；“臣妾睡过头了，皇上恕罪。”

　　赵曜冷笑，“苏常在见朕吓成这样，难道欠了朕的钱，还是朕这长相晚上不该出门？”

　　金钗惊吓住，口吃，“小…..小主，昨晚太监……是……皇……”苏琉璃暗中掐了她手臂一下，金钗掩嘴，咽下关键的一个字。

　　苏琉璃昨晚酒醉，今早才清醒，已隐约记起昨晚的事，听皇帝话头，事出有因，昨晚自己趴在一个长相酷肖皇上的太监怀里，莫非就是皇帝本人。

　　苏琉璃自己说了什么话记不得了，但看皇上的脸色、语气，就知道说了不该说的话，皇上不会因为她起晚了治她的罪，但忤逆圣上……，贪杯又惹祸了，皇上对自己印象不好，自己又三番五次御前失仪。

　　苏琉璃汗湿中衣，似胆怯地瞄了赵曜一眼，“皇上，臣妾昨晚酒醉，若言辞不当，冒犯皇上，请皇上恕罪，皇上胸怀天下，臣妾乃女流之辈，头发长没见识，皇上不会跟臣妾一酒醉无知女人计较吧？”

　　赵曜走过去，坐在炕沿边，盯着她，“苏常在巧舌如簧，朕要是跟计较，不就成了小心眼，经你这么一说，还让朕不好把你怎样。”

　　苏琉璃急忙叩头，“谢皇上宽宏大量。”

　　赵曜心想，够机灵，朕还没说饶了你，遂道：“朕前些日子赏赐你的书看得怎么样了？”

　　皇上当然指的是曹振送来的女四书，跟自己换看，苏琉璃不假思索，诚惶诚恐，“臣妾看了三遍，正要看第四遍。”。

　　赵曜差点乐出声，“苏常在把朕赏你的书放在何处？拿来朕看。”

　　金钗在小姐方才眼睛不眨，谎称看了三遍之时，吓得脸都白了，小主是连一个字都没看，又听皇上说书放在那里，心想，要穿帮了，吓得都快哭了，结结巴巴叫了声，“小……主。”

　　苏琉璃佯作没看见，顺口道：“皇上赏赐，臣妾不敢大意，每日晚看完，便命人锁在箱笼里。”

　　回头，看眼跪在身后，瑟瑟发抖的金钗，“拿钥匙，把箱子打开，没听皇上说要看看，还不快去！。”

　　金钗不敢怠慢，慌忙爬起身，摸出腰间钥匙，爬上炕，打开箱子，寻摸了半天，才从箱子底下掏出几本书，赵曜揶揄道；“苏常在真是谨慎性子，朕赏赐的东西仔细保管。”

　　苏琉璃娇柔一笑，“皇上谬赞。”

　　金钗跪着呈上，赵曜拿起一本书，随手翻翻，“苏常在，朕想你自己看，理解不深刻，这样，朕派一个熟读女四书的嬷嬷教导你，你每日吃过早膳，去乾清宫上课，用晚膳时分回宫，朕不想朕的后宫有不通文墨之人，给朕丢脸。”

　　苏琉璃心一堵，只得硬着头皮，“臣妾谢皇上恩典。”

　　曹振心里话，皇上假公济私，这招高，把苏常在放在皇上眼皮底下，干什么就方便了，这学着学着，没准就学到龙床上了，由皇上亲自教导，不过不是什么女诫，曹振龌蹉地想，嘴角边浮上笑。

　　苏琉璃斗胆，问；“臣妾请问皇上，要学多少时候？”

　　“先学着，看你资质，至于其它的，朕暂时没有考虑。”赵曜看她笑比哭难看，心中快意。

　　苏琉璃哭的心思都有，拘在乾清宫上课，说好听是上课，说不好听，是禁足，皇上对自己不满，看自己不顺眼，变着法折磨自己，不由害怕，女四书学完了，不会再让自己学什么琴棋书画吧！苦海无边。

　　宋嫔看皇帝处置了宋常在，看皇上气消了，小心地赔笑道；“皇上息怒，苏妹妹知道错了，皇上早起累了，是不是去臣妾殿里歇息？”

　　赵曜站起身，瞅了仍跪着的苏琉璃一眼，“明儿开始学，别动什么歪脑筋。”

　　“臣妾遵旨。”苏琉璃蔫蔫的。

　　皇帝走了，吴安和小六子、金钗高兴地围着苏琉璃，“小主，这是因祸得福，小主能去乾清宫，多少人想都不敢想，那可是皇上日常起坐的地，小主近水楼台。”

　　苏琉璃愁眉苦脸，“让你们读书试试。”

　　“小主，奴才们那是读书的料，奴才们要是有小主聪明劲，奴才就不当奴才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皇上看不上自己，躲着吧，偏偏总能碰到，那柱香烧错了。

　　次日，辰时，苏琉璃吃完早膳，准备去乾清宫，金钗替主子准备几身换洗衣裳，一去一整天，未时方能回宫。

　　穿戴整齐，苏琉璃带着小六子、金钗去乾清宫，留吴安看家，吴安一向周到妥帖，留下看家放心。

　　苏琉璃到了乾清宫，皇上已上朝去了，乾清宫一个掌事姑姑迎着她，“小主，这边请。”把她带进东侧殿。

　　苏琉璃进殿一看，靠窗大炕，炕桌上摆好笔墨纸砚，摆放整齐的一套女四书，苏琉璃腹诽，敢情皇宫没旁的书籍，这是印了多少套？

　　一个老嬷嬷已候在哪里，上前，规规矩矩行福礼，“奴婢拜见常在小主，奴婢姓魏，奉旨给小主讲解四书，奴婢有得罪之处，万望小主不要见怪。”

　　苏琉璃坐在炕上，金钗帮她脱掉绣鞋，苏琉璃拿起上面一本《女诫》，“嬷嬷开始吧！”

　　魏嬷嬷坐在苏琉璃对面，不用看书本，滔滔不绝开始讲解，讲半个时辰，休息一刻钟，金钗眼看着小主有些坐不住，赶紧把新沏的花茶和带来的零食给小主放在桌上，苏琉璃觉得这老嬷嬷甚是尽心，只是这书枯燥无味。

　　苏琉璃对金钗道；“本小主坐累了，要下地走动。”金钗忙帮着小主穿上绣鞋，苏琉璃出了东侧殿的门，站在门口，舒张一下筋骨，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像笼中鸟，方知自由的可贵。

　　赵曜下朝，曹振急忙吩咐撵车过来，赵曜似乎心情不错，“回乾清宫。”

　　撵车到了乾清宫，赵曜下撵车，直奔寝殿，曹振想，皇帝散朝一般都去上书房批阅奏章，今儿一定是苏常在之故。

　　赵曜走到乾清宫东侧殿，站在廊子里，从窗子往里看，就见苏琉璃背对他坐着，头很低，快抵到身前炕桌上，对面魏嬷嬷朗声讲解，不管主子听不听，她做奴婢的信守本分。

　　赵曜看苏琉璃的头又往下垂一点，触到桌面，激灵一下，赵曜心想，口水都快流到书本上了。

　　赵曜轻咳了一声，就见苏琉璃茫然抬起头，左顾右看，赵曜躲在窗子旁，开心笑了。

　　苏琉璃刚开始听魏嬷嬷讲解，还能坚持，过一个时辰，昏昏欲睡，正入梦乡，猛然睡梦里听见一个人咳嗽声，顿时吓醒，这声音这么像那人，用力摇摇头，坐直，目光呆滞，看向某处。

　　赵曜掩嘴，悄悄离开。

　　坤宁宫

　　张皇后正襟危坐，众嫔妃来给皇后请安，大梁朝宫规，后宫嫔妃每日都要来中宫问安，张皇后执掌后宫后，由于宫中事物繁杂，免了嫔妃问安次数，由原来每日一次，改为五日一次。

　　此刻，大家纷纷议论苏常在去乾清宫读书的事，孙才人自表妹发往寺院，心中怨愤，事事针对苏琉璃，撇嘴，“皇后娘娘，苏常在不通点墨，能去乾清宫上课，这要是早知道有这等好事，臣妾当初就不请师傅教导念书。”

　　“皇后娘娘，臣妾也大字不识几个，臣妾也想去乾清宫念书，请皇后娘娘跟皇上替臣妾说说。”

　　说话的是孔昭仪，孔昭仪的父亲就是前次恩禄寺事件，折损不少银子，进宫找女儿哭穷，没办法孔昭仪把自己的体己补贴给她爹，后来，孔昭仪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此事跟苏常在有关，就暗地里把苏琉璃恨上。

　　“孔妹妹，你凑什么热闹，阖宫谁不知道，你是一介才女，少给本宫添乱。”张皇后嗔怪语气，目光却极柔和。

　　“本宫就是看不惯她那轻狂样，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念书在哪里念不好，非要到乾清宫读，这不是明摆着勾引皇上吗？”孔昭仪刻薄性子，心眼小，又自视清高，偏她爹打脸。

　　德妃笑着道；“皇后娘娘，既然宫里这么多姐妹都想念书，这也是好事，皇后娘娘跟皇上建议一下，是不是各位妹妹都跟着上课。”

　　张皇后心说，这话你怎么当着皇帝不提，皇上把苏琉璃拘在乾清宫，多半是对苏琉璃动了心思，我去搅局，本宫可没那么傻，任由着你们当枪使。

　　张皇后微笑看着她，“妹妹，皇上有日子没来我坤宁宫，妹妹帮本宫协理后宫，妹妹见到皇上不妨提提。”

　　德妃不说话，心想，皇后比狐狸都奸猾。

　　苏琉璃上了一整日的课，总算盼到日昳，魏嬷嬷一说今儿就讲到这里，苏琉璃立刻蹬上绣鞋，一刻不愿意留，往外走。

　　金钗跟在后面拿着包裹，“小主，慢点，等等奴婢。”

　　出到外面，苏琉璃总算透口气，六子从下处跑出来，“小主，下课了？”

　　苏琉璃脚步不停，疾走出了乾清宫的大门，小六子看主子实在憋屈得够呛，脑筋一转，道；“小主累了一日，不如趁着太阳没落，去御花园逛逛。”

　　金钗怂恿，“小主去散散心。”

　　苏琉璃心思活动，道：“走，憋闷死我了。”

　　三人从角门进了御花园，秋末，这几日稍许寒凉，花草树木凋零，空气清爽，苏琉璃大口呼吸几口带着花香的空气，惬意。

　　沿着小径一路闲步，走得时候长了，脚底板生疼，苏琉璃手指前面高高的亭子间，道：“我们去哪里歇息片刻，看日落。”

　　三人正沿着碎石小径往亭子间走，突然，听见前面女子说话声，从花树后转出一群宫装女子，打头的是孔昭仪和孙才人。

　　苏琉璃心想，真是冤家路窄，想躲已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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