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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若离这些天已经成了真正的丫鬟,负责照顾着每天一个人,鲍天麟就将东西交给了她。

  若离拿着一个大包袱,弯腰躬身的说:“黎少爷,这些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您简直是雪中送炭,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大恩不言谢,你的大恩大德以后我们定当回报。”

  鲍天角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很不以为然的听着若离的话,脸上是一副泰然受之。

  鲍天麟也似乎是理所应该的。

  黎全根就受宠若惊的红着脸弯腰道:“若离姑娘,都是邻里邻居山前山后的,这不是遇到灾难了吗,帮一把也是应该的,不敢言谢。”

  若离狠狠地白了鲍天麟一眼,这孩子怎么不知道感恩呢?这又不是都城,忙接着黎全根的话:“话是这么说,也许对黎少爷来说只是帮一把,对我们来说就是再造,黎少爷,坐,我给你倒碗水喝。”

  外面的雨倒也似的下着,黎全根见鲍天角鲍天麟没有反对,小心翼翼的坐在了若离指给他的床板上。

  看着黎全根坐了下来,鲍天角慢慢转过脸问:“黎少爷,我们这里一直发大水下暴雨么?”

  黎全根低头回答:“也不是,往年也就是下个一两天,山下的人们在山顶躲一躲,洪水退了就下去,今年下的太厉害了。”

  “我看你们都准备了炒面,泉水,还以为年年如此。”鲍天角看着黎全根:“如果不是这么大的雨,是不是也不用这么紧张吗,不需要在山顶躲。”

  “我们这里的房屋地基都不是很稳,山体也不瓷实,除了蔡老爷和黎府的房屋根基深以外,其余人家很少有盖房时候打夯的。”

  “那他们为什么不不打夯呢?”鲍天角不知道打夯是做什么,反问。

  黎全根恭恭敬敬的回答:“一来是没有什么平整的地基,平一点的地都是庄稼地,二来成本很高。”

  鲍天角想象不出黎全根说话的意思,毕竟他在这里的用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虽然天天面对青山,却什么都不知道,若离将一碗开水接给黎全根插嘴道:“我看呀这里的人都住在山脚下,平处的很少,山脚下离山太近,地形也不平,打夯不容易。如果以后能将村里的人都聚集起来,住在村中间,家家都分一点好的地基,结结实实的打夯,盖房,估计就没这么危险了,当然要离山远一点,或者是平缓一点的山给它铲平了也行。”

  黎全根点着头:“若离姑娘说的极是,只是这好一点的地都是有主的。别人也买不起。”

  “我看呀,还是我们这里太闭塞了,所以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如果以后能修点路,将我们这里的土特产,比如土豆木耳杏仁什么的的送到外面,带动经济,就会好一点的。”

  v“修路?”鲍天麟吃惊的靠了过来:“这山高林密的怎么修?”

  “怎么就不能修?”若离不以为然的看了他一眼:“这山间本来就有羊肠小道,闲的守候拓宽一下,或者顺着山涧沟壑修出去,将陡坡修成缓坡,将缓坡修成官道般的路,人走起来舒服车子也能出去,不就行了,不过这须要人力物力财力。”

  “金若离,你说的头头是道,物力财力人力怎么的,难道人都有闲时间?”鲍天角一时听不懂话若离的意思,他虽然已经处理了很多年政务,却不知道这些琐碎的事情怎么办?

  若离当然也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农村有义务工的,修路这么大的工程自然不能靠义务,这应该是国家投资或慈善人士捐助。

  便试探性的说:“不是人都有闲时间,只要朝廷支持拨款,家家派出壮劳力,干完多少活给多少工钱粮食,农闲的守候闲着也是闲着吗,谁不愿意干呢?”

  鲍天角苦笑一声,并不忌讳黎全根:“朝廷每年收的税和支出都有规划的,那里有闲钱修路?”

  “国家没钱,不一定私人就没钱。”若离小声说:“有很多人家的银子多的数都数不清,粮食多得吃也吃不完,白白送给别人有点亏,上交朝廷优点冤,何不号召他们修桥补路,。积德行善。”

  若离说完眼睛看着黎全根,他们家的粮食堆得山似的,再不吃都出虫了,说不定这次还被水淹了冲走了呢?

  黎全根仔细的听若离说话,附和着:“若离姑娘说的是,平白无故的将粮食给人,谁也不愿意,还能让人变得懒惰,如果他们愿意修路,为乡邻谋福利,那当然另当别论。”

  “所以说等天晴了,黎少爷可以先起带头模范作用,修完了路可以叫做黎家路,或者全根路,在路边刻个碑文,记下你的功德,岂不流芳万世了,还可以让那些吃不饱肚子的人挣口饭吃,挣点银子花,给朝廷减轻一点负担。”

  打开了话匣子,若离便滔滔不绝,鲍天角鲍天麟静静的听着,司马翼司马羽也凑了过来,盖星雨盖星云对视一眼,这种事情他们的爷爷也曾提过,。还打算写个奏折上报朝廷,没想到金若离也有这样的见识。

  “我只是随便说说,啊,随便说说。只是个建议,你们不要当真。”见大家都看她,若离有点不好意思了,当着这么多人才的面岂不是班门弄斧?

  鲍天角微微一笑,这是他这些天第一次露出笑脸:“说的不错,这几天怪闷的。金若离你知道的故事不少,说一个我们散散心,也好让让黎少爷等雨小一点再回去。”

  黎全根的到来很增加气氛,除了甄珠儿甄贝儿畏畏缩缩的缩在后面,盖倾眉第一次除去端庄的羞涩。主动的出现在鲍天角鲍天麟眼前,开始帮着若离倒水安排食宿,连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司马小婵也活跃起来。

  帅哥效益真是不错,虽然这里帅哥云集,盖倾眉司马小婵却不敢指望,现在终于有了目标。若离满怀戏谑的看了盖倾眉一眼,虽然她比黎全根大一点,但是姐弟恋也不错,况且盖倾眉病情已经看好,总之来到这里快一年了,出奇的健康,一点小病小灾都没有。

  如果能让盖倾眉在这里找到归宿,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她算是自己来这里的闺蜜了。便按照鲍天角的意思很卖力的即兴讲了几个励志的故事,外加一点点的诙谐幽默,招来一阵阵的笑声,这是好几天来大家第一次其乐融融。

  大家都带着笑听若离绘声绘色,神情并茂的调节气氛,连春枝春雅都没了往日的小心翼翼,开怀大笑起来。

  只有甄珠儿甄贝儿弱兮兮凄惨惨的坐在帐篷最后的那张潮湿的木板床上,两人自从来这里除了鲍天角鲍天麟问几声,并没有人理睬。

  本来甄珠儿只是听从爷爷的交代,少和人打交道少说话,但是却是表现的姿态有点高,这些人除了若离全都是王侯之后,谁会对她主动示好。

  而甄贝儿自恃美貌无双,有鲍天麟屁颠屁颠点的献殷勤,不屑理睬别人,故而独自清高。

  此刻两人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虽然帐篷里挤了十六人现在是十七人,她们两人却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两人独自想着心事,甄珠儿看着鲍天角注视着若离的那种时隐时现的勾魂摄魄的眼神。耳边响起鲍天角的承诺。她知道她是一定要帮他找到兵符,并且安心的守在他身边才有机会得到梦寐以求的位置。而这个金若离虽然收获鲍天角的目光,却不会有承诺,所以现在金若离对她的威胁不是很大,另一个原因鲍天麟现在天天黏着若离,鲍天角是不会和鲍天麟争的,所以她只是看着,并不是很气恼。

  甄贝儿却是怒火中烧,看着若离这几天忙来忙去的在小小的帐篷中穿梭,虽然她并没有忘记为自己也冲炒面倒开水。她觉得她是在鲍天角鲍天麟甚至所有人面前显摆表现。尤其是现在男男女女那么多人都忘了这些天的艰难,张着嘴巴看着若离笑,她觉得肚子很痛。就像那个铁塔般的男子蹂躏她时那种感觉。

  她的眼里喷出了怒火,在昏暗潮湿的帐篷里很是妖娆,只可惜却并没人注意,就是坐在身边的甄珠儿也没看她一眼,

  有了气氛时间过得也快了。到了下午,雨终于慢慢停了下来,一道彩虹划过天空,帐篷里也笼罩上一层神秘迷离的色彩。

  仿佛到了另一个绚烂的世界,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鲍天角不顾外面的地还是烂泥潭,义无返顾的走了出去。站在了山顶向远处眺望。

  天空如洗,彩虹似渲染,山林青翠。山下却是一片凄然的景象。河水咆哮而下,浑浊湍急,上面漂浮着看不清楚的东西跟着翻滚,眼睛所能看得到的地方房屋歪斜,树木倒塌。那些本来已经一人高的庄稼全都泡在了水里,露出水面的像是漂浮在水面的浮萍。

  只是短短几天。原来的山清水秀变成了山倾水泻。看着满目廊沧,鲍天角深深地陷入了沉思,本来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要挖出三义军,消减三王的势力,要边关安定江山牢固,却没想到百姓的生活如此多灾多难,不只是要从土里刨吃的,还要时时刻刻的遭受天灾人祸。

  他不敢想象如果韩丹国此刻入侵,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鲍天角只顾着自己感慨感悟,身后的人却看到的是被夕阳染红了的挺拔高贵的身影,如绚烂的云端,鲍天麟轻轻的走了过去站在了他身后小声说:“大哥,那河面上漂浮的好像还有人。”

  鲍天角点了点头:“是啊,天麟,如果不是金若离提醒,我们及时撤离,说不定一夜醒来我们也飘在了水里,总是听那些大臣们说哪里受了灾,水火无情,我们总算是亲身经历了。”

  “真的很可怕,以后要是回到都城,记金若离一功。”鲍天麟看着满天绚丽的彩虹:“还有,大哥的赶快离开这个地方,免得还有下次。”

  “天麟,那里有这么多灾难。不过我们真的的离开,三义军可以慢慢查找,但是韩丹国不得不防,那个绿眼王子可以自由出入,一人能进来十人也能进得来。”

  “大哥,知道了,眼看一年期满,留金若离她们先在此地种着庄稼,交粮纳税,我们慢慢查看,顺便观察司马与盖星雨甄一脉他们会跟何人接触。”

  两人小声地说着只有自己能听得见的话,后面的人都不敢轻易地靠近。

  帐篷里实在是闷得慌,雨一停夕阳一出再呆在里面简直就是一种煎熬,见大家都不敢轻易出去,若离拉起盖倾眉的手:“姐姐,我们去那边透透气。”

  “那边?”盖倾眉指着帐篷侧面皱了皱眉头眉头,帐篷侧面这些天的拉撒应该很污秽。

  “姐姐,不用担心,这么大的雨,那边又稍微倾斜,早就被清洗干净了。”若离一眼看出她的担心,使劲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帐篷感叹一声:“终于可以出世了。”

  外面的泥很烂,好在青草被洗的很青脆碧绿,若离将脚踩在一堆堆的青草丛上,两人小心翼翼的转到了帐篷侧面,果然那些排泄物全被冲的干干净净的。

  “姐姐,我帮咱们选的这个简易茅房不错吧。”若离得意的看着盖倾眉,这个专门上茅房的地方是她那天观察了很久才确定的,因为有是一片倾斜光滑的岩石。

  “妹妹真是厉害。”盖倾眉由衷的感叹一句:“以前只是觉得妹妹很能干,现在不只是能干,而是很能干。”

  “多谢姐姐夸奖。”若离大言不惭的照单全收:“妹妹也觉得超常发挥,那么姐姐是不是该给点奖励呢。”

  盖倾眉听若离说话,眼睛无意中看向前面,就看到了两个超凡脱俗玉树临风的身影,便转过脸神秘兮兮眉飞色舞的小声说:“没羞没臊,要奖励该去跟天角天麟去要。妹妹,妹妹啊,你看看那两个,简直是人中龙凤,果真是贵族血脉,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以后如果妹妹随便做了谁的王妃,那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姐姐我也会跟着沾光。”

  “你说的?”若离斜着眼睛看了眼彩虹中的销魂身影,眼里充满了迷情:“那我就不客气了,我上了。”

  “啧啧,妹妹,快闭嘴。听听你说的什么话。”盖倾眉笑得喘不过气来:“哪有女人上男人的。”

  “该上就的上,不上别人就上了。”若离有点恬不知耻的挤了挤眼睛:“不过这两个可都不是我的菜。”

  “妹妹,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天角天麟都是菜啊,可不敢瞎说。”盖倾眉含笑点了点若离的头。

  “好好,不瞎说了,我是什么啊?怎么敢高攀人家,只要以后回去了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定安王府就知足了,倒是姐姐,现在身体也好了,我看该考虑终身大事了,我看这个黎全根就不错,一点不比我们这些帅哥们差。”

  盖倾眉吃了一惊瞪大眼睛:“妹妹,你说什么呢?黎少爷特可是……。”

  “姐姐,怎么?还嫌人家只是个山村小少爷?姐姐,你就别顾忌这个了,要不就是觉得你比他大?我告诉你姐姐,我说实话啊,我觉得你来了这里病都好了,甚至比我还健康。所以说我觉得你还挺适应这山村生活的,年龄不是问题,地位不是距离,你还是锁定黎少爷吧,。我看他比你小也小不了几岁。”

  “怎么这也小个五六岁吧,四五岁吧。”盖倾眉回过神,苦笑一下:“妹妹,你就不要瞎操心了,姐姐我在都城已经有人了,如果他等我的话,回去就成亲。”

  “什么?你有意中人?真是会咬的狗不叫,看来妹妹是瞎操心了,不过说实话黎少爷真的不错,气质很像鲍天角。”

  “那倒是。”盖倾眉似乎很得意,眼睛看向儒雅的黎全根,这个弟弟真的是有先见,却一眼看见司马小婵满脸绯红,亦步亦趋的靠近黎全根。

  心里一紧,前段时间她明明感觉司马小婵对黎宝根有意思,怎么?

  不过这样也好,黎宝根还小,司马小婵又是武将之后,万一两人有什么纠葛,他怎么会是她的对手。

  再说司马小婵的命运和自己也差不多,以后的事很难说得清楚。

  可是黎全根也不行啊,她可不想让自己家的人和这些流放的官二代们有瓜葛,她一个人就够苦的了。

  “小婵,快过来。”她忙转脸去喊司马小婵:“这里草多。脚下不烂。”

  雨过天晴,回到家里,房屋已经倒塌。院门已经被水冲走,围墙已然不见,只在庄稼地留下一些淤泥,所有的庄稼全都趴在了地上,多数连根拨起,埋在地下的土豆都被水冲了出来变成泥蛋蛋。

  洪水已经退去,河床上留下一些马牛羊猪鸡的尸体,甚至还有人的泡的胀胀的一丝不挂的尸体。

  玉溪村里的人陆续下了山,很多人在收拾残局,哭喊声此起彼伏,人们将人和牲畜的尸体掩埋,那些被上游冲下来的箱子柜子的都堆在一边,等着看有没有人找来。

  鲍天角看着断壁残桓,听着耳边不时响起的哭天喊地,皱起了眉头:“天麟,我们要怎么做?”

  “慢慢收拾,还能怎样。”鲍天麟在院子里找到一把铁锨,一掀一掀的挖着泥土,很没好气的说,他有点赌气的意思,怎么就这么一场雨,这一排院落就玩完了,面对如此残局,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恢复,他很难想象要怎样才能让已经变为一摊烂泥的地方出现房屋。

  鲍天麟亲自动手,司马翼司马羽盖星雨也拿起了能拿的东西,可是他们只会将烂泥铲了出去,房顶上的栋梁椽子都混在泥土里。若离心里惦记着炕洞里的绣花鞋,里面可有金子啊,可是炕洞被倒塌下来的屋顶盖住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来,她便也拿起一把铁锨。

  鲍天角很理解的看了看鲍天麟,又询问般的看了眼若离,想看看她有什么主意。就听见身后转来一声粗重的声音:“田麟,我家大少爷说这些天和你们相处下来,很有缘,说你们人生也不能乱跑,让我们来帮忙。我们都是黎庄的匠人。瓦工木工小工都有,田公子请吩咐。”

  鲍天角转身看去,七八个短衣男子,推着几车子的青砖,所里拿着瓦刀,后面还有几个人抬着木头。

  黎全根很称职,第一时间派人来修房,不,现在应该是建房,他轻轻地舒了口气。看着一群表情木讷的所谓匠人,转身走开。

  鲍天麟放下手里的铁锨,过来和工头交谈。鲍天角顺着惨不忍睹的庄稼地,踏着淤泥堆积的小道,走向河边,那里传来的一声声凄惨的哭喊声,让他感觉胸闷气短。

  还没到河边。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儿,路上随处躺着飞鸟昆虫的尸体,所有的树木全都折胳膊断腿,伤痕累累。

  他慢慢得到了河边,十几个男子拿着䦆头铁锨就在河床上挖出一些坑,那那些动物鱼类牲畜的尸体掩埋。

  常有发也在掩埋尸体的人群之中。看见鲍天角,停下手里的活儿,慢慢走过来。小声说:“田公子,你来了。”

  常有发的表情很愁苦,鲍天角只觉得心里一酸:“常老伯,家里可有伤情?”

  “田公子,我那小孙子被水冲走了。到现在还没找到。”常有发的眼睛挤出了一滴泪说:“那天我娘还让我一定要通知田公子上山,我跑到门前一看。公子已经出了门。”

  常有发也就是个五十多岁,却已鬓发全白,眼睛浑浊,看起来和常婆婆几乎差不多,想起前些天还来为他们耕田播种,充满了活力朝气,鲍天角第一次为一个人难受起来。

  孙子被水冲走,凶多吉少,白发人送黑发人,鲍天角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小声说:“常老伯节哀,说不定他被冲到哪里,被人救下也说不定。”

  “但愿吧,我们这里每年都有人被水冲走,只是今年这灾难实在太深了。”常有发略显麻木的说,语气中已经不带什么希望。

  河床上的人都忙着掩埋,鲍天角林看到一位男子蹲在一头不知已经死去多久,蚊蝇围绕的黄牛身边抽搐,旁边的人都默默的看着,并没有人说话。

  “哭什么,牛是被水淹死的,应该可以吃肉吧。”鲍天角小声说:“只要人都好,不就是一头牛吗?”

  “田公子,你是不知,我们庄稼人视牲口为家人,没有人会吃。”常有发第一眼看到鲍天角,就认定他不是一般人,对他说话毕恭毕敬,强掩着失去孙子的悲伤:“那头牛是蔡老七的命根子,本来上山的时候是牵着的,可是牛蹄打滑。”

  远远的传来铺天盖地的女人们的哭喊声,常有发痛苦的低下头:“田公子,我那娘亲内人儿媳妇……。”

  哭声实在撕心裂肺了,远一声近一声,前一片后一片左一片右一片的,鲍天角听着实在窝心难受,他想要转身离去,刚走了几步,想起了一个问题。

  “常老伯,我想问一问,这场雨下了这么久,家里的粮食什么的都有没有藏好?”

  “哎,。田公子,要说粮食,家里都藏了起来,每年的涝灾大家都习惯了,家家都有地窖,可是除了蔡老爷,谁家也没什么麦子,现在秋粮都糟蹋了,土豆都被冲走了不少,今年不好过啊?”

  “那么朝廷是不是会有一些赈灾粮呢?”

  “田公子,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的。哪里会有什么赈灾粮,再说了也只是我们这清苑县高坪镇的深山老林受灾,出了高坪镇,就到了平原地,没有山洪滑坡,也受不了什么灾。”

  “我们要怎样过?”

  “卖儿卖女,向蔡老爷黎老爷借高利贷,看来我那几亩薄地也快保不住了。”

  鲍天角不能再面对常有发愁苦的脸,缓步往回走,就看见庄稼地边地方甄珠儿静静地站着。

  他眉头一皱,停下脚步,现在他不想看见她。没有遇到灾难之时,他觉得她虽然没有甄贝儿的美,没有若离灵动,盖倾眉端庄,司马小婵的英气,倒也不失为大家闺秀。

  但是在帐篷里的这些天,就显出了她的劣势,她不但不处理一些事情,还处处像个受虐待的受气包一样,卷缩在后面,这样的女子以后怎么能做得了他的妃子,哪怕只是侧妃。

  倒是金若离让他的眼神不由自己的泛出光彩。

  可是已经做出的承诺,还是得遵守。

  便慢慢走了过去,温和地问:“珠儿,你怎么在这里?”

  “天角哥哥。”甄珠儿只叫了一句便泪水连连,这些天来她从没好好的睡踏实过,不要说那潮湿拥挤的帐篷,硬邦邦的没有用被褥的床板,就是她自己身上都有味儿了,现在回来了,却无处可去,只能看着那些匠人们一块砖一块砖的盖着房。

  鲍天角明白甄珠儿的意思,他从甄珠儿身边绕过略带不满的说:“珠儿,我还是那句话,到什么地方说什么话,既然我们遇到了,怎么着也得过去,天麟金若离他们能过,你我也能过。”

  甄珠儿听鲍天角没有一句安慰她的话,更没有对她的眼泪现出一丝一毫的怜惜,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擦着眼泪:“可是,天角哥哥,你看看金若离。我不能像她那样。”

  “她哪样了?”鲍天角听甄珠儿有轻蔑若离的意思,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这些天要不是她,我们估计连开水都喝不上。”

  “她也只能烧开水,天角哥哥,你看看她的样子,那里有一点点女子的样。”甄珠儿没看到鲍天角的表情,指着院子里的若离。

  鲍天角抬头看去,若离正拿着一只䦆头在泥土里挖着,边挖边用手刨。

  鲍天麟在另一边看着一群工匠清理了一头的泥土木头,司马翼司马羽都帮忙清理着,甄贝儿在远处默默地坐着,没人注意若离。

  鲍天角快走几步到了若离身边,看着她满手是泥,伸手拉起她:“金若离,这些活儿让他们去干,你不用做。”

  “没关系,能帮点就是一点。”若离直起身子,憨态可掬的笑了笑,继续。

  “金若离,我说了,你不用做这些。”见若离只管在土里刨着,指甲里都钻满了泥巴,鲍天角有点生气,再次将她提了起来。

  若离无奈的拍了拍手,她并不是非要干这些活儿,而是刚才她已经发现,虽然房屋倒塌,泥墙变泥滩,但是盘炕用的土胚却是十分的坚实,简直可以和砖相媲美,从露出来的地方可以看到,它还完好。

  也就是说藏在炕洞里的布匹,鞋子有可能完好无损。

  鲍天角温婉贵气的秀美丹凤眼里透出不爽,很威严。

  若离想了想,为了拿到金子,决定将实情告诉鲍天角,也许去县城换银子的事儿鲍天麟已经告诉他了,便很神秘的往鲍天角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鲍天角,不是我风格高尚,想要出蛮力,是因为我的炕洞里有秘密!”,

  “秘密?”鲍天角心里一喜,第一个反应是兵符,他满怀欣喜地问:“什么秘密?”

  若离更加神秘地说:“炕洞里的绣花鞋里有只元宝,那可是我以后翻身的本钱。”

  “哦。”鲍天角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随即笑了起来:“原来,你是有备而来的,还携私。”

  “鲍天角,我也只是想为我们以后做打算,未雨绸缪一下而已,有道是手里有钱心不慌。”

  “你倒是很有远见,听天麟说帮你保管了一只,原来还有一只。”

  “好事成双嘛。”若离讪讪一笑。

  “那你,继续。”鲍天角笑着走开:“我就不帮你了,免得更引起注意。”

  新房子得十几天才能盖好,期间十六个人大家还是住在帐篷里,只不过黎全根让工匠多带来几顶帐篷,男女分开来。

  若离是毫不顾忌的,她和盖倾眉司马小婵司马小娟住一起,总算是有了换衣服的空间,这些天她觉得身上都有味儿了。,

  甄一脉被安排和和盖星雨兄弟三个挤一起,白天他跟在若离身边忙前忙后的安排食物,晚上进了帐篷便显得很拘谨。一双很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盖星雨儒雅和蔼的看着他,手里不经意的玩弄着一只圆圆的翠色的玉佩,边玩边有意识的看着甄一脉,见他漠不关心,把玩了一会儿不露声色的揣进怀。

  怕蚊子骚扰,帐篷里不点油灯,外面还挂着若离在林子里找的艾草绳,盖星雨盖星云睡着了,甄一脉睁开了眼睛。

  盖星雨刚才把玩的玉佩,应该就是玉章,他知道他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兵符,临走之前爷爷非常郑重的嘱咐过他,不到万不得已,兵符不能出世,哪怕是玉章虎印都已出现。因为兵符关系到三位王爷的身家性命。

  一定不能将兵符泄露,甄一脉将露在外面的左脚压在右腿下,慢慢的闭上眼睛。

  另一顶帐篷里里春枝春雅甄珠儿甄贝儿住一起,甄贝儿一双眼睛略带热情的看着春枝,春枝却只管低着头根本不予对视,甄贝儿只好继续沉默。春雅倒是柔媚的带着笑意,却并不言语。两人也只是晚上进帐篷休息,白天在外面听从鲍天角鲍天麟的差使,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甄珠儿忌讳两人的身份,不敢太过放肆,虽然不说话却是处处陪着小心。

  粮食再次发生了危机,米面油全都被水冲走。厨房里只留下两只大水缸,一半掩埋在泥土里。

  若离费了很大的力气,总算是将已经变成泥鞋的绣花鞋在炕洞里挖了出来,那些包在油布里的布料也还在。她怕自己这里不安全不保险,便偷偷地将金子从鞋尖取了出来塞给鲍天麟,让他帮忙先收起来。

  鲍天角远远地看着她笑,甄珠儿就恶狠狠得瞪了一眼。

  旁边的甄贝儿略带辛灾乐祸却又邪恶的靠在一棵躲过劫难的大树干上,帐篷离树林很近,看着光着膀子忙绿的工匠,铁塔般男子充满雄性味道的身体就在眼前出现。

  现在她已经说不上来对那个入侵身体之人是恨还是念。是不甘心还是无可奈何。但是她很清楚的知道身体最宝贵的一部分已经被他带走了,赖以寄托的精神支柱也被若离慢慢的侵占。身体和精神双重奔溃,她难以吞咽。只能是行尸走肉般的活着,除了对若离渗入骨髓的仇恨,对甄珠儿鲍天角鲍天麟漠不关心的痛恨,只有漠视。

  工匠的食物自有黎全根派人送来,怕引起怀疑。鲍天麟并没有接受黎全根食物赞助。若离只好请工匠在帐篷外面砌了个简易灶台,工匠手艺很不错,竟然像是吸风灶,只要点着火放进柴禾,便熊熊燃烧起来。

  顺着水流的方向,在大大小小的淤泥堆里。慢慢的挖出找回了一些锅碗瓢盆,若离就和盖倾眉司马小婵一起,到处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什么蘑菇木耳,干瘪的的陷在泥里的豆子,被水冲出去的还没起出的土豆,司马翼司马羽打来的野兔,盖星雨盖星雨捉的鱼。

  将这些东西一起炖在锅里。少油没盐的吃下。

  因为遭遇水灾,蔡老爷算是人道了一点。看到很多人帮着盖房子,只是象征性的带着几个庄丁过来转了一圈,并嘱咐鲍天麟,还有一个月一年期满,不可擅自离开,并没有关心这么多人要怎样生活,便匆匆离去。

  若离看着蔡老爷臃肿不堪的背影,小声对鲍天麟说:“鲍天麟,我敢打赌,蔡小姐等一会就会过来,说不定会带些盐巴来,或者还有粮食。”

  鲍天麟还没来得及回答若离的话,就看见蔡小姐带着两个丫鬟,提着两只篮子远远地过来,佩服的对若离竖起拇指:“不用打赌了,那不来了,金若离神机妙算那。”

  “神机妙算不敢当,但是如果有人雪中送炭的话,最好不过了,没盐没油的,就算是山珍海味都难吃。”

  鲍天麟看着若离这些天的忙碌,吃着淡而无味的带着腥味的烩菜,有点酸楚,他看了眼独自坐在帐篷里的鲍天角:“她如果不送,我们就想办法去镇上买,我们没有,别人家估计也没了,别的还好说没有盐真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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