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干净
下了楼，若月推车离开，陈旻臻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她偏过头看他，“你怎么了？”
陈旻臻像是一瞬间回神，“啊？没怎么啊！”
“那你怎么不说话？”
“我应该说什么话？”
若月不免失笑，看了一眼身后的住院部，“谢谢你今天陪我来。”
陈旻臻也看了一眼住院部，“他……还好吗？”
若月垂下眼，想起雷穆阳无精打采的样子，摇头，“我猜，他不好，这件事似乎很严重，我百般哀求，警员也只允许我在窗户里看一眼而已，谁也不许进。”
陈旻臻默不吭声，若月叹了口气，“而且，他似乎受了很重的伤，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没精神的样子。”
陈旻臻回头看她，心里涌上奇怪的探究心，“他平时是什么样子？”
若月想了想，“勇敢的，正义的，真诚的，善良的，如阳光一般温暖的样子。”
“所以……他现在不勇敢了，不正义了，不真诚不善良了？”
若月看着他笑起来，“不是，你怎么抬杠呢！”
陈旻臻不解的皱眉，“我怎么抬杠了？不是你说的吗？！”
若月仔细想了想，“我的意思是……他看起来很没有精神，如同一株枯萎的野草，而不是与人温暖的耀眼阳光。”
陈旻臻挑眉，不置可否，若月看着他笑，他抬头看她，“笑什么？”
“没什么。”若月摇头，“我只是觉得，你是个很有思想，很有主见，也很干净的人。”
“干净？呵呵，真是新鲜。”
若月皱眉，“干净怎么了？你本来就很干净啊，长得就很干净，人也很干净。”
陈旻臻顿觉有趣，“哪里干净？”
“我本来以为，你会反驳我的，流言里，雷穆阳与恶魔无异，可你却没说话，而你又很有主见，足以见得，你从心眼里也认为，雷穆阳不是流言里那种人，不从众，不人云亦云，对人对事有自己的判断，愿意相信善良，那不就是干净吗！”
干净。
他干净吗？
他只是想表现得很干净罢了。
若月见陈旻臻不说话，还定定的看着自己，不解的笑起来，“怎么了？”
“没事。”
陈旻臻回头继续走，心里有些莫名的哀伤，在这样一个世界上生存，谁又能做到干净？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是小说里，电视里才有的桥段。
人活着，没有干净的。
人，本来就不干净。
不可能干净。
“你刚才说，陪我来不是因为关心雷穆阳，那是因为什么？”
若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在路上站定，看了一眼身后的住院部，“我陪着你找到了他，你可不可以也帮我一次？”
“可以啊！”
若月想也不想的回答，脸上依旧带着真挚的笑，陈旻臻看着她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我都没说我要干什么，你就答应了？”
若月点头，“同学之间，互相帮忙本来就是应该的，你牺牲了照顾妈妈的时间陪我来，还顺利的找到了雷穆阳，我帮你一回怎么了？再说了，你也不会让我帮你违法犯罪，我为什么不帮？”
陈旻臻皱着眉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叫你帮我违法犯罪？”
“因为你是个干净的人啊，我刚才不是说过了？”
陈旻臻愣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夜色下，医院外的路灯微弱，是他熟悉的光景，他却仿佛在她双眸里看见了耀眼的星光。
他看着那星光，险些也说服了自己，没错，你是个干净的人。
无奈的感动不可抑制的涌上内心，他垂下眼，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脆弱又感动的傻瓜，微微点头，“谢谢。”
若月看不出他内心情绪，不在意的笑起来，“这有什么好谢谢的？快说吧，要我帮你什么忙？”
“就是……”陈旻臻有些犹豫，“就是你可不可以抽一天有空的时候，到我们家来吃顿饭，不会耽搁你太长时间，吃顿饭就好。”
若月疑惑，“这是帮忙？这听起来……怎么也像是感谢啊……”
陈旻臻点头，“你想怎么认为都行，反正……就是这么件事……”
若月干脆的点头，笑起来，“好，这周末我就来！谢谢你请我吃饭！”
陈旻臻微微一愣，没想到她会答应的那么干脆，毕竟，在他看来，他们也并不算熟，“你……真的愿意？”
“为什么不愿意？我们是同学，你要是愿意，也可以来我们家吃饭，只是……我妈……呵……”
若月无奈的挑眉，“不过，你这样的好学生，她是很喜欢的。”
若月的无奈都挂在脸上，陈旻臻倏然就想到那天中午她妈妈大闹办公室的事，他也不知是该规劝还是该感慨，只能轻声开口，“你妈或许……方式有问题，可我更愿意相信，这世上没有不爱孩子的妈妈。”
一提这个话题，若月不免惆怅，“我知道，可是……这爱，真让人窒息。”
她叹了口气，推着车往前走去，回头看了他一眼，“其实，我很羡慕你和你妈妈。”
“羡慕？为何？”
若月轻轻的笑，“因为你很爱你妈妈，你对她的爱，浓烈而专注，足以见得，她曾经也这样对你，都说家长是孩子的镜子，怎样的教育就有怎样的孩子，她曾经一定给了你自由、信任、坚定，而今，你才会用同样的方式去爱她，我始终相信，爱这件事……一定是平等的。”
再不说话，若月往前走去，陈旻臻也不发一眼跟上她的脚步，他不时看她两眼，却也再未开口。
他心里再一次涌上了那样的感觉，走在她身边这个女孩，和别人不一样。
和所有，他见过的人，都不一样。
和自己，也不一样。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有些犹豫，亦有些挣扎，他习惯了在自己的世界独来独往，可冯若月，却莫名在他心头添了一丝愁绪。
他觉得自己，有的时候，或许……太过于冷漠，也太过于无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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