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如此阴晴不定

过得一会儿，我才听见归炘桠又一声嗤笑。可他却仍旧对我那一箩筐话未置可否，倒让我说的话都成了废话。

        我好气啊，可是拿他没办法。

        我只好巴巴地眼瞅着他兀自缓缓行至放置茶水的圆桌前，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之后，优哉游哉地喝了起来。

        此刻他倒是闲情雅致得很，可我这心里却是一口气不上不下的，索性也走到了圆桌前坐下，与他大眼瞪小眼。

        然则我是那种既然决定了便不会轻易放弃的性子。

        于是，在一阵郁闷的瞪视过后，我深吸了口气，再说话时，我的语气已然软下去许多，准备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老爷，算夙茵求您，请您放过我罢？给我个痛快，休了我罢？今夜上青楼一事，传出去，必定会使我的名节受损。若是……”

        我犹豫了一下，横竖是要激恼他的了，索性一咬牙，顺便把今夜这事，与我心心念念的“归炘桠是否会报复我爹”这事连起来一起讲。

        “若是老爷还想着报复我爹，那便父债女偿，天经地义，您把我休了，便已足够让我爹难过了。至此，老爷的心头恨事，当能消减几分恨意了罢？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否？”

        我拿自己的名声作赌，怕是归桠炘不可能想得到罢？

        自我感觉这主意是“釜底抽薪”。

        其实，我又何尝愿意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可若是能顺便换取我爹从此往后的安稳，我却是忽然就不想要这最后一丝尊严了。

        可归炘桠，会如我愿么？

        他若是不答应，又是新一轮的纠缠不休。若是答应了，我便也真的成了“弃妇”了……我到底还是觉得心里没底。

        这世道对女子太苛刻。

        我又凭什么会觉得，自己能够撑得住比“成婚不过几日便被冷落”的那些话，还要来得更加猛烈的流言蜚语呢？

        在归府将近这两个月的日子里，我与归炘桠因父母之命拴在了一起，彼此勉强拉扯着，当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而我深知他心里始终记恨着我爹，还算计着不知何时会下手报复，即便我想要佯装自己全不受影响，实则心中时刻忐忑与戒备着他可能会做什么……

        这样的日子，其实我早已有些吃不消了，只是今日才忽然明白罢了。

        本就不搭的两件事，就着今夜这事顺势而下，我打着恢复“自由身”，哪怕是当个“弃妇”也罢，只要是能回我的苗府即可的算盘。

        正好我心心念念着我爹往后孤苦无依的日子，我迫切地想要回府，想帮着我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不管是学着管理好苗府，亦或者学着打理点生意什么的，总归是能陪在我爹身边，这辈子便也足以，管它世道苛不苛待女子？

        相较之下，“脸面”于我而言，反倒显得并不那么重要了……

        我这头在心中做着往后日子最坏的打算，那头归炘桠却忽然用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嘭”一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回。

        我心中困惑，轻轻抬眸望去，却见归炘桠一听我忽然提我爹替我爹说情，他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了明显的愠色。

        他此刻正抬眼直勾勾地盯着我，一会儿后，薄唇一牵，冷冷说道：“夫人说完了么？”

        见他表现如此，我的心里越发忐忑。

        是我太天真了么？以为那些个我不知道的过往恩怨，是可以轻易被原谅的？

        可这会儿，我却是铁了心要破罐子破摔了，继续不怕死地说道：“说是说完了，可老爷您一句也没回答与我，该说的不该说的，我只怕还是会继续说的。”

        我绷着脸，丝毫不怯场地与他直直对视。

        却见归炘桠双眼微眯盯着我思忖了许久，才忽而哼笑一声。

        “夫人以为，为夫，会这么简单就让你如愿么？话说，因果报应这事，还未来得及应验呢，夫人何必急于一时？为夫要是这么早就放夫人走，挺对不住自己的，你说对么，夫人？”

        他是如此阴晴不定之人！

        我眼看着他即将发怒，却一下子熄了火，还优哉游哉地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并且朝我举了举，似笑非笑地边喝着边盯着我看。

        我实在欲哭无泪。

        干脆牙一咬，我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郁闷地一口闷了下肚后，便苦笑着问了句。

        “可你究竟想如何？折腾我很有意思么？索性给我个痛快，我也不至于总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

        归炘桠却耸了耸肩，这次接话很快，满脸都是算计的笑。

        “夫人会觉得欠为夫什么？夫人若是觉得欠为夫什么，怎的也不见你补偿于我？倒是说得好听，不若慢慢折腾你来得有意思。你越不好受，我便越觉得有意思。”

        我的心都凉了半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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