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闹事
程瑶是个很有分寸的人。
玩笑归玩笑, 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往外说。她跟谁都没提那天晚上的事情, 接下来的两天依旧跟宋真玩得很好。
因为感情太好, 分开的时候程瑶都有点舍不得，和宋真交换了电话号码，还非要把自己新买的发夹胸针送给她。
她给宋真头上夹发夹的时候一个劲儿地劝她：“其实你戴一点这种小东西挺好看的。你皮肤白, 俏皮一点不错呀。你这身打扮我很喜欢，我回头也这么穿，好帅哦。”
“那我还戴这种，岂不破坏了我的帅气。”
“我们女生的帅跟他们臭男生不一样, 又帅又美才行。”
宋真真心有点喜欢程瑶了。要不是她跟陆知行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她真想撮合这两人。
金童玉女不是白叫的。
出去几天大家都累瘦了一圈, 宋真不仅瘦了, 还晒黑了。下了飞机坐车回家的路上, 她无意间看到自己和旁边陆知行搁在一起的手臂对比, 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怎么同样晒太阳, 他一点儿没变呢。
宋真抓过他的胳膊仔细比了比，绝望地问：“你用的什么防晒霜？”
“不知道, 我妈塞我包里的。”
说着他拉开包拿出那瓶防晒霜，塞给了宋真：“给你用，我才用了一点。”
“跟我用的一个牌子啊，你怎么一点儿没黑？”
“谁说没黑，衣服上下分层很明显。”
他把短袖撸到肩膀处，露出细条分明的上臂。肌肉薄而紧实，除了皮肤偏白一些, 其他都很完美。
宋真忍不住伸手摁了摁那团肌肉：“你这怎么练的啊？真羡慕。”
“不用羡慕，女生不用练这个。”
“谁说的，肉太松了不好看。”
尤其宋真长得胖，手臂一抬起来肉就在那儿晃。减下来之后皮肤来不及收紧，摸上去跟个水袋似的。
宋真以前觉得只要能瘦怎么着都行，现在又贪心的想要肌肉线条漂亮了。
陆知行抬着她的胳膊研究了半天，开始在那儿给她制定修身计划。两人讨论得正起劲儿，他包里手机响了。
以为是家里打来的电话，陆知行接起来就报行程：“我们现在在出租车上，大概二十分钟后就能到家。”
电话那头愣了两秒，一个女生的声音传过来：“班长是你吗？我是柳叶。”
陆知行转头看看宋真，对方还在为自己手臂的赘肉烦恼，显然没听到柳叶的声音。
“嗯，我是陆知行，你是不是要找宋真？”
“对对，她在你身边吗，能不能让她接个电话？”
宋真终于抬起头来，陆知行把电话递给她：“柳叶打来的。”
“什么事儿啊？”
“不清楚。”
宋真接过电话刚“喂”了一声，那边柳叶就说开了：“宋真你要回来了吗，江洋出了点事儿，这会儿人找不到了。”
“他出什么事了，又找人打架去了？”
“不知道啊，我真怕他跟人拼命。他们家的面馆出了点问题，好像有人去打砸，他爸妈说他拎了根棍子就出去了，这会儿不知跑哪去了。”
宋真光想像那幅画面就脑袋发懵，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把电话移开一些，用手捂着通话口，小声跟陆知行解释这个事儿：“……现在怎么办？”
陆知行抬手看了看表：“柳叶在哪儿，约个地方见面。”
宋真就重新拿起电话，两人商量了一会儿，决定在江洋家的面馆附近见面。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面馆对面的公交车站台，陆知行拿了宋真和自己的行李下车，见到了一脸焦急的柳叶。
“班长也来啦。”
“嗯，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电话里说得不够详细。”
这个时间公交车站台没什么人等车，三个人就靠在广告牌那里说话。柳叶把大概情况说了说，就是江洋家的面馆被别人看上了，房东就想收回去不租给他们，转而租给别人开高价。
可当初签合同的时候，江洋家一次签了十年的约，并且去年一下子付了三年的房租，准备继续做生意，这事儿就闹得有些尴尬。
房东一心想收回来租个高价，江洋家说什么也不肯。开了几年的面馆生意越来越好，现在再换地方几乎等于从头再来，换谁都不会乐意。
双方就这个事情谈了好几次，一直谈不拢，那个房东就火了。他和准备租房子那人是好朋友，对方是个混社会的，二话不说纠集了一帮人跑去砸了江洋家的面馆。
“报警了吗？”
这是陆知行问的。
“报了，没用。那些警察就会和稀泥。反正也没抓到人，他们就不当回事儿，随便过来记录一下就走了。江洋气不过，说要找那些人算账，拎了个根棍子就跑出去了。”
宋真急了，江洋那种人头脑一热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他具体说去哪儿了吗？”
“没有，他跑得特别快，根本拦不住。这会儿他爸妈都急死了，怕出人命啊。”
谁都知道江洋下手狠，他一个人跑去跟人打架，不是把人打残就是被人打残。反正哪个结果都很糟糕。
“打他电话，他有手机？”
“有，新买的。他爸妈说他期末考得好，特意奖励他的。”
陆知行就掏出手机问柳叶要号码，电话拨出去后响了很长时间，一直没人接。宋真在一旁抓着柳叶打听细节，突然想起个事情：“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正巧在他家面馆吃面，那些人就进来了。幸亏我在，要不江洋当时就要跟他们拼命。”
当时柳叶太害怕，哇一声就哭了，江洋为了安抚她带她去了后面楼上一个房间里躲避。等他安排好再下楼，那些人已经走了。
“食客没受伤，江洋的爸爸为了挡他们受了一点小伤，江洋妈妈吓坏了。现在家里乱了套，亲戚朋友全赶过来了。”
陆知行把电话给宋真：“不行，他不接。”
一开始是不理，后来再打直接摁掉。
宋真想了想，拿过手机开始给江洋发短信。她来不及细细编内容，先发一条过来说自己是宋真，然后才追问他在哪儿。
宋真一连发了四五条，语气越来越严厉。最后一条发出没过多久，江洋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闷，周围很安静，听不出来他人在哪儿。
宋真紧张不己：“江洋你在哪儿，你没跟人打架？”
“没有，我还没找到他们。”
“那你就先回来，咱们一起想办法，别乱来知道吗？”
“我不回去，我得找他们算账。”
“算什么账，你现在这么找过去，是能问他们要到钱还是能把人打一顿？别让人揍个半死就是走运了。你得保存实力，这以后的事儿还多着呢。”
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并且不达目的绝不罢休，江洋一个人跟他们单打独斗捞不到好处，还会惹一身麻烦。
敢直接冲上门砸店的，背后绝对有不小的势力。他们打人警察未必会管，江洋动他们一根手指头，就能让他关进去吃几天牢饭。
宋真虚长了他十几岁，对这种事情清楚很多。
她苦口婆心在电话里劝江洋，劝得口干舌燥。旁边陆知行贴心地递了瓶水给她，宋真接过说了声谢谢。
江洋一下子就听到了。
“你跟谁在一起呢，柳叶吗？”
“对，就是她叫我来的。”
“可这不是你的手机，你记得你没有手机。这谁的，陆知行的？”
“是，他现在也在，你赶紧回来。”
江洋闷声不说话，宋真有点恼了。
“大家都挺忙的，我们两个刚下飞机，你能不能懂点事儿，别让我们这么操心。就算不管我们也得管管你爸妈，家里这么乱你还出去惹事儿，回头叫他们怎么办。赶紧滚回来，要不以后你的破事儿我就不管了。”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有气势，别说柳叶，就连江洋都被吼得一阵脑仁疼，在那儿哼哼唧唧：“行了行了，我回来就是了。小点声，回头嗓子疼。”
“你还敢诅咒我，赶紧回来。”
江洋又磨叽了一会儿，终于挂了电话往回赶。
这边柳叶摸着被震到的耳朵，在那里拍宋真马屁：“真真你太厉害了，连江洋都被你收服了。”
“什么收服不收服，我就发发脾气。我真的累死了，十分不想管他这档子破事儿。要不是陆知行说来，我才不来呢。”
旁边一脸淡定的陆知行听到这话，表情略有崩坏。
“我以为你想来，才给你出的主意。那好，我们现在打车回去，别管江洋了。”
宋真嘿嘿笑了两声：“还是算了。他要回来发现我们走了，肯定得气得爆走。这下就真的要打人了。”
三个人先去了江洋家的面馆休息。
面馆里亲戚朋友们正在收拾残局，看到柳叶带了两个学生过来，江洋的母亲就抹着泪过来了。
宋真赶紧把找到江洋的事情跟她说了。江母一听这话脸色终于一松，一屁股坐到了椅子里。
旁边亲戚立马涌上来劝她，原本凄凄惨惨的气氛终于好了一些。
宋真这才有功夫看面馆里的情况，果然是如柳叶所言，一片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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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江洋家面馆闹事的这帮人，显然是帮老手。
他们很有分寸，没有伤到一个食客，却把桌椅板凳全都砸了个稀巴烂。又冲进厨房砸掉锅碗瓢盆。
可以这么说，经过他们狂风暴雨般的袭击后，面馆一两天内根本不可能再开张。
断人财路的目的非常明显。
宋真当着江洋父母的面没说什么，晚上回到家跟他打电话，就在那里劝他：“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找什么人报仇，而是想一想接下来要怎么走？”
维持生计才是最重要的。
唐璇拿了碗面条进来搁在书桌上，要宋真抽空给吃了。宋真捂着听筒和她妈说了两句，对方就笑着出去了。
到了楼下才不放心地拉着宋达生闲聊。
“真真这么晚才回来，我总是有点不放心。她的航班明明没有延误啊。”
“不是说跟知行买东西去了，有知行在你还怕什么。”宋达生拿着遥控器换台，“她这会儿干嘛呢，饭也不吃。”
“打电话呢。”
“跟知行啊。”
“好像不是，听起来不像。不过我悄悄听了一耳朵，对面好像也是个男生。”
宋达生手一顿，眼睛亮起来：“看来咱们闺女很抢手啊，这么多男生喜欢她。瘦了就是不一样。”
“又不是什么好事儿。马上高二了，再过两年就要高考，现在可不能让她谈恋爱。要是知行也就算了，别人绝对不行。哎呀我得上去再看看。”
“行了，你就别管了，女儿有分寸。她这一年进步多大，做的那些事情比你我脑子都清楚，你就不用操心她了。”
说到这个唐璇也是心服口服。若不是宋真，她跟丈夫现在还各自管着自家的亲戚，给他们喂食呢。
她抬头看了眼楼梯口，若有所思点头：“也不知道她突然这么乖，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真被爸妈两个议论得后背发凉，不停地打喷嚏。江洋就在那边着急：“你怎么了，是不是晚上来我家着凉了？”
“没有，我挺好的。你呢，你手没事儿了。”
柳叶知道得毕竟不全面，她还以为江洋从头到尾没跟人动手。没想到他不仅跟人打架，还把手给弄伤了。
在面馆的时候，江母哀声叹气给儿子处理伤口，看得人心里很难受。
宋真有点能理解江洋为什么冲出去找人拼命了，那些人确实嚣张得过分。
江洋难得笑了两声，在那里调侃宋真：“你这么关心我，是不是……”
“再哆嗦我就挂电话了。现在什么情况你还有心情笑，赶紧想想以后该怎么办。”
“老子找那房东去。他不想让我们开店，我也不会让他好过。大不了鱼死网破，我看他能占什么便宜。”
“你这人怎么总这么冲动。”
“不是冲动，是爆发。我忍他很久了。这大半年的他三不五时来我家骚扰，我烦他很久了。上回你们一起来吃面，就是隔壁班腿不好的那个男生一起来的那一次记得吗？当时他就过来找麻烦。我跟我爸说这小子打一顿就老实了，他非不让，看看现在惹出这么多事儿。”
宋真记得那一次，就是在肯德基碰到周俊想要调/戏许佳，后来陆知行出来帮忙那一回。
原来那个让江家父母很不高兴的男人就是房东。
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善茬。
“你要是打了他，你家的麻烦只会更大。江洋你听我一句劝，不如换个地方开面馆。”
“你说什么宋真！”江洋一听就恼了，要不是隔着电话，估计能当场蹿起来。
“你急什么，先听我说。你要不听我也懒得说。”
“好，你说。”
“从医院出来往东走两百米，有个金鑫广场你知道。那里面有很多门店在出租，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去那边租个门店继续做生意。那边离市中心也更近，人流量不小。”
“宋真你开玩笑呢，那边听起来是个广场，其实里面什么也没有。地方就一点点，还往里面缩进去一块，平时谁进去？那里的店面我去打听过，便宜是便宜，就是租不掉。别人也不傻啊，没人去谁到那里开店呢，开了也是赔本买卖。”
宋真承认他说得对，但有个情况江洋不了解。那里现在是不如医院门前热闹，但很快两边就会发生天翻地覆地变化。
江洋家对面的综合医院很快会搬迁，因为医院要扩建可老城区批不出地来，所以在更远些的地方重建了一家新医院。也就一两年的时间，医院就要搬过去了。
至于金鑫广场，明年会有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入驻，到时候那里的人气会被带起来。
宋真记得上辈子出事前，金鑫广场已经形成很大的规模，靠着那家大超市，周围的门面全都活了过来。反倒是医院这边门庭冷落，生意一落千丈。
眼下换地方正是最合适的时机。
宋真不方便说得太详细，只能假装捕风捉影听到点消息：“新医院在建了你听说这个事了？”
“一直这么说，也没见建起来。”
“真的建了，就在市场路往西，不信你自己坐车过去看。到时候医院一搬走，那个房东的门面肯定租不出去，你们可别当接搬侠。应该趁这个机会多要点赔偿，让他赔你们一笔。”
江洋被她说得有点心动了：“新医院真的在建了？”
“真的，你自己去看嘛。还有我听我爸说，金鑫广场里要开一家连锁大超市，到时候人气肯定会旺。趁现在租金便宜赶紧租，以后就不是这个价了。”
“宋真你消息还蛮灵通的嘛。”
“那当然，我爸做生意的，他们这种人一起吃饭饭桌上就聊这些。我爸前两天还说想去那边买个门面呢。现在可便宜了，五万就够了。”
宋真本来也是满口胡说，这会儿倒真有点上心了。她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光顾着买房子了。
现在的小县城门面都很便宜，但再过十年就不同了。现在五万一间的店铺，到时候得涨到七八十万。年租金更是连翻地跳。那真是比买商品房还要赚钱的门道。
宋真恨不得扔掉电话，现在就找她爸谈谈。
那天晚上她跟江洋聊了很久，一直在安抚他的情绪，以至于唐璇拿来的那碗面条坨成一堆，最后几乎没法吃。
不能吃她就索性不吃，以弥补晚上没有跑步这个事儿。
最后挂电话的时候她劝江洋：“我知道你现在挺沮丧，但你要知道你爸妈比你更难过。所以你现在得乖一点别闯祸，不给他们添麻烦就是最大的帮忙。还有我跟你说的那两件事情你都可以去核实一下。超市开不开你可能打听不到，但医院有没有在建你自己可以去看。还有，你明天带叔叔阿姨去医院验个伤，让医生开个证明，到时候拿去跟房东谈条件底气也足一些。天无绝人之路，反正你家的手艺还在就不怕没饭吃，不要紧的，以后会越来越好。”
江洋被她最后这番感性的话弄得鼻子酸酸的，最后故作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好了知道了，宋真阿姨。”
那句“阿姨”叫得特别大声，显然是故意气她。
可宋真一点儿不生气。果然帮人是有好处的，这不让她又发现了一个发财的好机会。
江洋第二天就把宋真交待的事情给办了。
他家在医院对面开了几年面馆，跟医院里的大小医生都熟得很。江家父母老实，对人也实在，医生护士来吃面从来给的量都很足。说是要让他们吃饱点上班有精神。
好人有好报，医生们对他们也好。又听说了昨天打砸面馆的事情，心里都挺气愤，检查报告就往严重了些，什么可能发生的后遗症都给写了上去。
江洋把报告念给宋真听的时候自己也乐了。
“说我妈受惊过度，有神经衰弱的风险。这神经衰弱是什么，要紧吗？”
“不要紧，上了年纪的人多少都有点，可能会影响睡眠。你让阿姨这两天多休息，叔叔的伤也要好好养养。”
啰哩啰嗦又叮嘱了一堆后才挂了电话。
宋真起身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愣了下，觉得实在黑得有点过分，就去了她妈房里找了片美白面膜出来，撕开了往脸上盖。
下楼的时候宋诚刚从冰箱里偷了块雪糕出来吃，一见他姐这样，吓得他雪糕都差点掉地上。
“姐，你是不是疯了。”
“疯什么疯，这是美容你懂不懂。”
变瘦变美的宋真开始操心自己这张脸了。
她全身上下最大的优点大概就是皮肤白不长痘了，这个一定要继续保持。
宋诚抖了两下回自己房间去了，宋真去厨房倒了杯水，正准备拿着上楼，听到有人摁门铃。
她忘了自己敷着面膜的事儿，就这么直接走过去给人开门。
大门外陆知行顶着太阳站在那里，原本觉得有点热。结果门一开看到宋真的脸，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了上来。
大白天的，这是拍鬼片哪。
宋真满不在乎，还跟他抱怨：“我这出去一趟都晒黑了，当然得美白美白。”
“你这用的谁的，阿姨的？”
“对啊，我妈在洗衣服，我趁她不注意偷的。”
“那你不如再去买点儿，这个可能不适合你用。”
这味道香的，陆知行闻着一哆嗦。
宋真眼前一亮。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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