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算账
宋老太太不在意地看了宋真一眼：“他说去还球啊。”
“那怎么跟沈芸一起。他跟沈芸一起打球啊。”
宋真拿了碟瓜子走过去, 特意放在宋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很爱嗑瓜子, 对宋真这个举动很是喜欢。
比她儿子好, 明明有瓜子都不知道给自己拿。
“谁知道，他就说去还球，怎么就碰上沈芸了, 真是倒霉。我早跟他说过在学校就好好念书，不要搞什么男女关系。现在好了，别人的事情害他倒霉，还是最倒霉的那一个。我真是想想都觉得心疼啊。”
宋老太太一副哭天抹泪的样子, 宋真赶紧抓一把瓜子塞她手里：“奶奶你先别急, 堂哥会没事儿的。咱们得先把这个情况搞清楚, 不能不明不白让人打了呀。”
宋达生听出宋真话里有话, 不免担心地看她一眼。宋真冲他眨眨眼, 示意他放心。
宋老太太也听得进宋真的那番话, 连连点头：“对对,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对了真真，我听小睿说那天你也在场？”
“对, 我也在场。”
“那你怎么没说？”
“本来不想说的，觉得两边都是亲戚，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姐姐，说了对谁都不好。可现在我想通了，这事儿还是得说出来才行。”
宋达生一脸的焦急，急吼吼想开口，被宋真给拦住了。
“爸你先听我说。”
“达生你让她说, 我得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儿。”
“真真你没被欺负？”
“没有，我挺好的。不过这事儿确实挺悬。那个打人的叫周俊的男生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恶霸，我有个朋友得罪过他，他就总找我麻烦。那天他让人把我拖去体育馆，说要教训我。”
“什么玩意儿！”
宋达生从前杀猪出身，有一点子爆脾气，听么这话气得跳起来差点摔杯子，吓得宋老太太瓜子掉了一地。
“爸，你冷静点，我没吃亏。后来我想办法跑了，不知道为什么周俊去找沈芸和堂哥麻烦。不过周俊在学校里有说过，沈芸是他的女朋友，他打堂哥是因为沈芸脚踩两条船。”
宋老太太一听就炸了：“我就知道跟沈芸脱不了干系，这个狐狸精，自己早恋就算了，还带坏我孙子。我一定得找她算账。”
宋达生焦头烂额，庆幸老婆还没回来，赶紧在那儿安抚老太太。
宋真就在旁边看大戏，时不时说上一两句，基本上就是把责任往沈芸头上推。
按她对那两人的了解，这件事情沈芸绝对是主谋，宋睿不过就是个跟班。宋睿怂成那样，是不可能主动想到这种阴招的。
再说周俊显然跟沈芸关系更好，他不可能听宋睿的，只能是沈芸让他去的体育馆。既然如此，也别怪她下手狠，她这回就要叫沈芸好好长长记性。
宋老太太越骂越大声，一副要把家里屋顶掀翻的架势。骂到兴起连饭都不想吃了，扔了手里的瓜子就跳起来往门口走。
“我一定得找姓沈的那家人算账，哼，这事儿没那么容易过去。我孙子的医药费，学业耽误的补习费，还有、还有那台相机，好几千块呢，全得让他们吐出来。”
她走得太急，宋达生没拉住。到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唐璇买了熟菜回来。她看老太太要走，下意识就问了一句：“妈，你不吃晚饭啦？”
“不吃，你们留着自己吃。”
说完看也不看唐璇，老太太直接就走了。
唐璇莫名其妙，拎着袋子进屋：“达生，妈这是怎么了，她来找你说什么啊？怎么突然又走了？”
宋达生冲宋真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过去接过她妈手里的熟菜，挽着她进屋。
“没什么，就是诉苦呗，堂哥出了那样的事情，奶奶心里不好受。”
“我看是来要医药费。”
唐璇猜得一点儿没错。不过这事儿被宋真给搅黄了。现在宋老太太要去啃唐玲和沈芸的骨血了。宋真相当看好她们几个人对撕，只恨自己不能跑去看现场。
宋达生一脸尴尬：“没有没有，妈没问我要钱。”
“就是，奶奶吃了点瓜子就走了，说想起来要回家煲骨头汤给堂哥补补。”
唐璇还是一脸将信将疑：“真的吗？妈看着挺生气的啊。”
“说起堂哥被打的事情，奶奶肯定生气。过两天就好了。”
唐璇一听这话也不想再说什么。那天晚上宋真吃得特别饱，好久没吃这么多好吃的菜了。
困为吃太饱，跑步的时候步子都重了几分，才跑了半个小时就在那里直摇头。
“不行不行，我今天真的吃太多了了。”
“是有什么好事吗？”
宋真一脸见鬼的表情看陆知行，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他。
“没有没有，我妈菜买多了，我忍不住多吃了两口。”
“那就应该多跑两圈。”
“再跑下去我该吐了。”
宋真靠在一棵树边喘气，伸手捏捏自己的腰上的游泳圈：“你说我瘦到多少斤就差不多了？”
“这个看你自己的需求。我是觉得你现在这样已经不错了。”
“还是太胖了。”宋真拍拍自己脸颊，“肉还是很多啊，我觉得至少再瘦二十斤。”
“二十斤太多，十斤足够了。你看你，二下巴都快没有了。”
陆知行边说边伸手摸了摸宋真的下巴。他的手指因跑步微微发热，指尖细腻温润，摸得宋真有点心神不宁。
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六岁，她三十了，早就到了结婚成家的年龄了。
现在被个小男生撩得不要不要的，也是很没出息了。
她假装被风迷了眼，借着揉眼睛的动作把头撇向一边，避开了对方的手，也掩去了心头的尴尬。
“那你说我要是体重减得差不多了，是不是就不用跑步了？”
“不，我觉得你不仅要跑，还得坚持不械一直跑下去。”
“为什么？”
“没听说过运动减肥一旦停止，反弹得更厉害这种事儿吗？你现在还算微胖，如果不继续努力，很容易又胖回原来的样子。你还想变成那样吗？”
宋真头摇得像拨浪鼓，陆知行就伸手去拉她：“休息够了，还是继续跑。你这一身肉任重而道远啊。”
他拖长的尾音让人特别恼火，害得宋真一时气不过，又多跑了四十分钟。
因为跑步的关系，宋真每天晚上做功课的时间都会变少。这就逼得她必须得在尽量短的时间里提高学习效率。
她现在已经能熟练使用学习机，开放自如。不需要的时候不放它出来捣乱，等实在搞不明白了，就可以召唤“神龙”帮助，就像身边二十四小时有九门功课的老师陪着，令她特别安心。
学习效率高，学的东西就记得特别牢。宋真现在隐约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有点学习天赋，上辈子不过是技能点没有点亮罢了。
没几天就是期中考试。
沈芸自打打架事件出来后，就一直躲在家里没来上学，但考试她还是得来，所以那天班里同学心情都很纠结。
一方面讨厌考试，既紧张又害怕，另一方面又很兴奋。
三角恋事件的女主角事发后头一次亮相，大家都好奇得不行。有人就猜沈芸会不会戴口罩来学校。
“毕竟她现在也算是名人啦。”
不少人笑得前仰后合。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来了”，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宋真都忍不住好奇地朝门口看。说实话，她也很久没见沈芸了。
她妈每次去看沈芸都说让她在家待着，害她一颗八卦之心蠢蠢欲动。但想到两人见面必定尴尬，宋真还是忍了。
今天和同学一起见，这种尴尬感被降到了最低。
沈芸很低调，穿一身校服现身。头发放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她进教室后什么话也不说，就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去整理书包。今天是考试，一会儿大家就要各自去别的班级，教室里也只待这么一会儿罢了。
距离事发已过了好几天，沈芸头的伤基本好了。她拿刘海遮住伤口，乍一看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她坐下后别人都不说什么，只有同桌李琳关心地问了她一句：“没事儿？”
“没事儿。”
沈芸声音很轻，说了这几个字后又默默低头翻书。李琳见状也不好意思再问，拿了本书出来胡乱地翻。
大家没看成好戏有点扫兴，一想到马上要考试，情绪又立马低落下来。
沈芸面上镇定，心里实则翻江倒海。她当然清楚同学们会怎么看自己，这才高一就因为早恋打架的事情背了个处分，接下来的两年要怎么过？
最近的沈芸着实日子很难过。
学校还是其次，关键是家里也不消停。宋家老太太不知道是受了谁的点拨，突然醒悟过来，那天就带着宋睿的父母上她家去了。
去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她赔偿医药费。
“我家宋睿是跟你去的体育馆，坏事也是你让做的。你让他拿相机拍宋真被欺负的照片，害他现在被人打成这样，这事儿你必须得负责。”
沈芸气得不行，十分后悔找宋睿合作。
怂男人永远一事无成，只会拖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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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试的成绩出来后，班里乱成一锅粥。
有几个人特别打眼。
头一名的陆知行从来都被大家给遗忘，宋真比月考前进了一名，也是不悲不喜。但柳叶的成绩令她很惊喜。
经历了上次月考滑铁卢般的失败后，这次柳叶重整齐鼓，班级前进了十二名，年纪前进近两百名，整个有了质的飞跃。
范亭亭依旧改不了她那酸溜溜的性格，在那里不屑地翻白眼：“有什么了不起，跟宋真做同桌，天天给她讲题，再差的成绩也会变好了。”
洪芳不由笑了：“去年刚开学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不是一向觉得宋真成绩全班倒数的嘛。你现在是承认人家比你厉害了是。”
期中考范亭亭有点小失误，班级排名比宋真差一名。
不提还好，一提更生气，范亭亭拉着洪芳又是一通唇枪舌箭。
另一个打眼的人是沈芸。她从前一向班里十几名，这次却是成绩大跳水，考了三十多名，几乎快跟柳叶撞上了。
女生里不喜欢她的人特别多，全在那里看笑话。男生多少有点同情她，看她的眼神都带了几分怜爱的神情。
结果放学的时候沈芸要做值日，就有男生主动上前说要帮她，被江洋看到后奚落了一番。
“不怕跟高二那个宋睿一样，便宜没占着惹一身骚啊。我劝你还是省省。”
被教训了的男生灰头土脸地跑了。沈芸恨恨地瞪着江洋，咬牙切齿。
江洋压根不理她，大摇大摆回了座位，拿了书包跟朋友回家去了。
今天公布成绩，江洋是最长脸的一个。向来成绩倒数第一的他，这次进步飞速。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在那里跟宋真吹牛：“怎么样，我很厉害，说到做到。”
宋真头也没抬：“就进步了五名，班级倒数第六。”
“那也是进步，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他说到“胖子”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怕宋真有想法。结果一看人家低头吃得很香，完全没在意。
老实说宋真现在已经算不上胖子了，顶多有点丰满。女生这样也挺可爱的，瘦成像柳叶那样的排骨，想想都觉得硌手。
柳听察觉到他嫌弃的目光，狠狠瞪他一眼：“干嘛，看什么看！”
“看你怎么了，找打啊。”
江洋突然又变回从前那个浑小子的样子，吓柳叶一跳。宋真踢他一脚：“你收敛点。”
“我吓唬吓唬她。最近好多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真以为我好欺负啊。”
“靠拳头有什么了不起，哪天来了个比你更会打架的，你就歇菜了。周俊就是最好的证明。你得靠本事，你看人陆知行打架吗？走到哪儿不是都被人夸奖赞叹，你该向他学习。”
江洋连饭都吃不下了：“要我像他一样，你还不如一刀杀了我算了。他那人是变态。”
“你说谁变态！”
江洋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下。陆知行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往旁边坐坐。江洋不情不愿地挪了个屁股，从宋真的对面挪到了柳叶的面前。
一个两个都欺负他。
但考试进步的事情还是令他有点小小的高兴，这次成绩单拿回去肯定不会再挨打了。
那天下午江洋碰到班主任时眼神都很不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要上天的节奏，气得班主任找了他两回茬。
朋友和自己成绩都好，讨厌的沈芸接着倒霉，宋真那心情真是好到无边无际。
更令她高兴的是，自打上次把宋老太太哄得倒转枪头后，她天天去沈芸家找麻烦，再也没来烦过他们。
宋老太太是那种从阶级斗争年代活过来的人，并且对这东西有着天生的热情。对她来说钱是次要的，能撕逼才是主要的。
她在S市憋了好几年，憋得都快长毛了，这次终于找着个机会大显身后，重拾以前那一身本事，哪里还会客气。宋真听说她第二天就把沈芸家闹了个底朝天。
唐玲租的房子，哪里禁得起她天天上门折腾，传到房东耳朵里就要赶她出门。她急得想找唐璇帮忙，偏偏唐璇被宋真哄得跟小姐妹出去旅游去了，每天打电话声音都带着甜味儿，根本想不到她那姐姐已是火烧眉毛。
宋老太太反正吃饱了没事儿干，就每天去唐玲家蹲点，把沈芸在学校里做的那些事儿宣传了个遍。
邻居们本来对沈芸印象不错，觉得她长得漂亮性格也好，还是单亲家庭出来的孩子，对她很是同情怜爱。
前一阵她被打破头住院，唐玲逢人便哭诉女儿的遭遇，把责任都推到小混混头上，大家一时间都对沈芸特别好。
现在被宋老太太一闹，众人才知道这里面另有隐情。
三角恋，欺负表妹，祸害表哥，还招惹不良少年，看起来温柔善良的沈芸，原来不是小白兔是美女蛇啊。
唐玲母女差点被邻居围攻赶出家门。
唐璇旅游回来听到姐姐的情况不放心，当天就要去她家看看，被宋真拉住了。
“妈，都这么晚了，你还刚下飞机，明天再说。”
宋达生也劝她：“就是，这么晚人家搞不好都睡了。”
“那我打个电话。”
“表姐要学习呢，你不要打电话吵她。她最近成绩下降得厉害，我看她很不开心的样子，我们让她好好学习。”
唐璇性格最软，三两句就被丈夫和女儿说服了。她又打算第二天去姐姐家，偏偏出去玩了一趟厂里的工作积得铺天盖地，她从早忙到晚都没做完，别说去姐姐家，就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宋真考完期中考就开始忙知识竞赛的事情。这次是去市里比赛，听说要住宿，还在上电视台录影，阵仗搞得很大。
陆知行以此为借口拉着她天天补习课外知识，宋真背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吃饭去食堂的时候手里都拿本百科全书。
那天她一手拿饭盒一手拿本书，和柳叶往回走的时候路过小卖部。柳叶说要进去买饼干，宋真就应了两声自己慢悠悠走了。
她的心思全是书本上，没留意对面走来的人。那人在她跟前直直停下，宋真就这么撞了上去。
好在撞得不重，两人都没怎么样。
宋真一抬头，就看到沈芸一张惨白的脸。
最近的沈芸整个人看起来状态很差，从脸色到发型再到走路的姿势，都跟女鬼很像。
要不是大白天看到，宋真真的会给吓着。
“你干什么？”
“真真，你现在有没有空？”
“干什么，有话要说吗？”
“嗯，你能不能跟我过来一下？”
“当然不能。”
宋真拒绝得干脆利索，沈芸愣了下，很快恢复正常。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坏事的。”
“这我可不信，小心为妙，上次你们的人能直接冲进女厕所绑/架我，今天会发生什么真说不准。你要么就在这里说。”
从食堂到教学楼的路是一条长而窄的道，路两边除了那个小卖部就没别的。这会儿是午休时间，还有学生从食堂出来，或者去小卖部买东西，所以偶尔还有几个人走过。
宋真对沈芸不得不防。
“这里说话不大方便真真。”
“那就不要说了。”
宋真说完拔腿就走，被沈芸一把拉住：“好，我们就在这里说。”
“那就说。”宋真挣脱了她的手，后腿一步保持距离，“就这么说。”
沈芸还是那副我见犹怜的状态，眼眶一湿就跟要掉泪一样。她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微颤抖，要多柔弱有多柔弱。
“对不起真真，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不能。”
“你要我怎么做才肯不生气，你跟我说，我一定会努力去做的。”
“不管你做什么都没有意义，我劝你还是省点力气，好好念书算了。”
“可是真真，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宋真冷笑两声，挑破了沈芸的真实意图：“你这两天被我奶奶烦得不行，受不了了是。你也该尝尝这种滋味，你整天跟苍蝇似的缠着我算计我，没想到有一天也会这么被人对待。不过我奶奶脾气不大好，比较直接，吵架打架扔东西是她的强项，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哦。”
宋真说的这些正是沈芸最反感的地方。她向来信奉做事要讲策略，不能粗鲁野蛮，能暗着来就绝不摆到明面上。
这么些年她这一套为她谋得了不少好处，偏偏在宋真这里碰了钉子。
可宋老太太这人实在很泼辣，天天上她家又吵又闹，搞得沈芸连书都看不进去。要不是因为这样，她期中考试也不会退步这么多。
现在左邻右舍都嫌弃她们，想把她们赶走，她跟她妈每天过得心惊胆战，甚至不敢回家，生怕一到家门口就看到宋老太太坐在那里等着。
她年纪大了，打不得骂不得，万一出点什么事讹上她们，真是比窦娥还冤。不想让她在门口骂就只能请进屋，可是一进屋就开始砸东西。
这几天沈芸家都快没有碗用了。
“求求你真真，你帮帮我我。”
沈芸说着说着突然冲上来拉住宋真的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说要写到领退休金的妹子过来，我们好好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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