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虽然平日用真火点灯就足以使孔南熏精疲力竭，但今日的真火似乎格外消耗他的体力。
放火烧天后，孔南熏能感受到体内的真气已经枯竭，丹田甚至隐隐有碎裂的趋势，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他望向身后黑压压的人群，咬牙向院门跑去。
之前从房中逃出来后，他猜测自己是陷入了幻境。烧破了天后他拿镜子比对了下，确认幻境已经消失。
可是那些侍从们却仍然追着他。
他一边跑，一边脊背发凉——这些他熟悉的侍从们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是最近变的，还是一开始？他们会变回去吗？接二连三目睹自己最亲近的人被人冒充，他既茫然又不安。
院门似乎越来越远，汗水从额角流进眼中，一阵刺痛。他分不清自己眼中是汗还是泪，模模糊糊地想着，自己还能跑的出去吗？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眼前越来越黑，孔南熏跑了半天，却发现自己根本是在院子里打转。千光院的主院总归只有那么点大，与“侍从”们进行了短暂的追逐战后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
头顶的黑云早已散尽，澄澈的天空碧蓝如洗，然而侍从们面目却越来越狰狞。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孔南熏崩溃地问。
“少主，是您叫我们来的呀。”眼神空洞的少女扎着亲切稚气的双丸子头，声音活泼又俏皮。
如果忽略她手上探出的利爪的话，还真像个普通的少女。
“我叫你们？我什么时候叫的你们啊？！”孔南熏已经没力气吼了，无力的问话被淹没在咯咯的笑声中。在极度的恐惧之下，他下意识想变回原型。然而他的体力甚至不足以支撑他变回去，最后一丝力气用尽，他两眼一合，昏死过去。
侍从们咧嘴笑着，白皙柔嫩的手纷纷化作鸟爪，探向孔南熏。曾经尊贵无比的妖族太子，如今虚弱地蜷缩在地上，整齐的发髻被蹭得散乱，灰头土脸的。
人群最前面的玄凤眼见着要勾上孔南熏的衣领，忽然发现孔南熏脖子上蓝光一闪。
“什么东西？”玄凤爪子一顿，皱起眉头。刚刚那蓝光给他的感觉很不妙，他甚至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立起来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他脖子上有什么？”
“是之前殷桥亭送大殿下的项圈。”一个红衣绿裙的女孩儿在后排出声，正是那天带着小纸人进来送项圈的下人。
“项圈？”玄凤冷哼一声：“殷桥亭还真把他当狗养了。”
他那小孩儿般的面相闪现出一种不合时宜的成熟感，眼神阴郁，如森森月色映照下的深林。
恨恨地盯了会儿孔南熏的脸，他嘴角诡异地跳动了下，似笑而哭，难以辨别。眼见着他又要伸手去抓孔南熏的领子，那蓝光竟然又闪了起来。却不像之前那样，一闪即灭，而是越来越盛，如同幽幽的火焰，越涨越高，缓缓抱住孔南熏的上半身。
玄凤居然从这蓝光的动作中，感受到了一丝眷恋的意味。
“好烫啊！”外圈的侍从惊呼一声，被热得受不了，化作原型浮在半空，“奴婢要被晒化了！”
晒化一词显然不是夸张，因为肉眼可见的，那只小鸟的身体越来越软，越拉越长，没过多久便变成了难以言状的液体，稀稀拉拉地流到了地上。
“废物！”玄凤不耐地出手，想把那项圈扣下来扔了。没想到刚碰上那蓝光，手掌便一阵剧痛，如同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他倒吸一口凉气，迅速抽出手，手掌却只剩一半。蓝光中，隐有黑影闪过。
“看来是殷桥亭给他留的后手。”玄凤咬牙，忽地神色一变，望向天边。那双阴郁的眸子中怒火正熊熊燃烧着，他咬牙切齿，冷笑一声：“来的真快。”
“主子，我们——”人群中有人发问。
“走！”玄凤面色冰冷，却被什么东西扯住了衣袖。
如同大雪纷洒，千光院里瞬间冷了下来，甚至能闻到凉丝丝的雪地的味道。
那群诡异的侍从们呆若木鸡，眼见着那蓝光迅速吞噬了玄凤的上半身，缓缓地蠕动，如一条巨蟒吞咽着猎物。
“快跑！”不知道谁先喊出了声，一个侍从头顶冒出一缕黑烟，软软倒地。其他侍从也有样学样，试图化为黑烟遁走。
那蓝光在吞噬了玄凤后，看起来结实了许多，竟然隐隐有了人样。望见空中远去的黑烟，蓝光好奇似的歪了歪头，又转向孔南熏，犹豫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挪到孔南熏身旁，挨着他坐下。
喜欢。意识模糊的蓝光凑过去，小狗似的拱了拱孔南熏的颈窝。
孔南熏昏过去的时候异常的乖巧，像一只被摆弄好的木偶娃娃。精致的脸庞上染了鲜血和尘灰，却不让人觉得邋遢，只会倍加怜惜。
蓝光贴着孔南熏的脖子，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反应，从自己身上撕下一小块蓝光，送到孔南熏嘴边。
昏迷着的孔南熏似有所感，顺从地张开嘴，将那没有实体的光线吞进口中。
吞了一块，又是一块。在蓝光把自己撕掉了四分之一的时候，孔南熏的睫毛动了动。蓝光瞬间紧张兮兮地顿住动作。‘
忽然，破空声传来。一道寒冰似的剑光从天而降，穿透蓝光。削铁如泥的剑刃落下，却未对蓝光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
蓝光迷茫抬眼，对上空中白衣人的视线。殷桥亭的外衣略有些凌乱，发丝飞扬，在半空睥睨着它，眼神冰冷。
“……师尊？”孔南熏迷迷糊糊地睁眼，正好看见殷桥亭，眼眶一热，下意识想扑上去。
之前席卷四肢的疲惫感被一扫而空，丹田处散发着凉意，却不再痛了，似乎多了一股力量在抚慰着他，嘴里还多了一股凉丝丝甜滋滋的味道，像是清凉的冰糕。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时之间忽视了面前的蓝光。
蓝光见孔南熏完全忽视了它，不满地晃到他面前，招了招没被撕的可以说是手臂的东西。
孔南熏眼前一亮，起初还未看清，以为是自己走火了，不小心放出了真火。
等到看清眼前奇形怪状的东西，他不堪重负的，刚刚经历了险象环生的幻境的小心脏终于承受不住，气血上涌，尖叫一声变回原形，扑着翅膀飞进殷桥亭怀里。
“师尊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灰扑扑的小孔雀把殷桥亭胸前蹭得脏兮兮的，殷桥亭却没有察觉到似的，伸手顺了顺它后颈上的毛。
“别怕。”
难得的耐心，却又藏着一丝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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