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谁隔岸观花，赏敲棋听蛙1
金砖红瓦玉饰墙，小亭秀景佳人藏；绰约仙资衣玦飘，千金一搏佳人笑；才子云集风雅地，请君移步花满天。
陆墨轩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提着云锦袍子，入了花满天。
身后推着陆墨轩的小公子踏着翘头皮革小靴，跟着一起进门，招呼着身后的人，“玉锦，今儿你谈了一笔大生意，可得请我们哥儿几个，好好喝一顿”
“对啊，玉锦”
“是了，玉锦，我们哥儿几个，做生意数你最有天赋”
“哥儿几个想喝酒，可都指着你呢”
陆墨轩摇着山水笔墨竹丝扇，拱手向周遭人道谢，这个眉目舒朗的公子，看起来没有半分商人圆滑的样子。
刚才起哄的是定边侯的嫡子赵训，年纪虽小却上过好几次战场，有些军功在身上，年前跟着军队一起回京，得了陛下的大批赏赐。
“哟，稀客呀”，一个身材纤细的女人穿着齐胸襦裙，摇着团扇从侧门进了大堂。
赵训看见金香急忙往陆墨轩身后躲，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京中有些富家子弟，是害怕这位花满天的金香姐姐的。
“什么时候回的京？小侯爷还记得花满天有一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呐”，金香的语气有些娇嗔，与其他女人矫揉造作的不同，听起来像是小家碧玉的闺秀，惹人疼惜。
赵训从陆墨轩身后出来，像个见不得人的大姑娘，红着脸摸着后脑勺，“姐姐，年前回的京；姐姐年轻貌美，我可是一直念着您，爹爹前几日还让我给姐姐带点东西，今日从校场过来，走得匆忙，还没来得及回府上取”
赵训把金香的话一五一十地回答，说完后就像一个小孩子站在那里，局促的模样就像是，刚被检查完功课的小孩等着大人的审判。
陆墨轩见着场面冷下来了，笑着暖场，“姐姐，今儿训哥儿听说我做了一笔大生意，吵着说要讨酒吃，我这不想着这单生意要不是姐姐在暗中推波助澜，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的，所以带着兄弟几个过来叨扰姐姐，姐姐不会介意吧？”
“嗨呀，这琉璃谁不知道陆家公子是个生意天才，净说些好听的话诓我”，金香摇着扇子，看向赵训，“小孩子也喝得我这花满天的烈酒吗？”
“姐姐教训的是”，赵训笑着点头。
“来人，给陆公子包厢送近日新进的名茶”，金香转头向身后跑堂的小厮，小厮应着。
“今天的酒水我请客”，说完便带着身后抱着琵琶的乐伶去了旁边的阁楼。
“那就沾了训哥儿的光了”，陆墨轩拱手，举手投足间是文人墨客的洒脱。
“上楼上楼”，赵训轻推陆墨轩，催促众人。
一位穿着青灰色袍子，腰间挂着招文袋的书生调侃道：“你好歹也是小侯爷，怎么这么怕一介乐坊女子”
“你不怕吗？”，赵训窜到他身前，反问道。
李谦笑了笑，想起之前赵训被他大哥从花满天揪着耳朵拎出去的模样，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陆墨轩是最后一个进包厢的，刚坐下，就被一颗葡萄砸中下怀。
“干嘛？”，陆墨轩将葡萄扔了回去，看着赵训。
“你真给我喝茶？”，赵训问。
“你想喝便喝呗，又不是我让你喝的”，陆墨轩将扇子收进袖中，端起酒杯闻了一下。
“嘁”，赵训端起煮好的茶，“这可是今年新上贡的名茶，陛下那里都没多少呢”
“哈哈哈哈”
赵训的样子惹得满堂大笑。
几巡酒过后，包厢内的人有些醉了，李谦拉着潘旭作起了诗，陆墨轩被李谦拉着，端着酒杯连忙推辞，“我就是一个做生意的，这吟诗作对的风雅事，还是潘旭能陪你了”
“墨轩，你别谦虚，当年我们几个一起入学堂，就属你的文章最能入先生的眼”，李谦拉着陆墨轩的袖子，脚步虚浮，“我李某人做担保，今年你若是去科考，必能一举夺魁”
陆墨轩捂着李谦的嘴，“兰悦，慎言”
“悦庭，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李谦推开陆墨轩，一把拉住潘旭。
“今朝有酒今朝醉”
“莫使金樽空对月”，潘旭举着酒杯，两人拿着酒壶，站在窗前对饮。
陆墨轩将喝醉的几人送回了府上，李谦走前拉着陆墨轩死灌，“墨轩的千杯不醉，果真名不虚传”
赵训临走前被潘旭灌了一壶酒，走的时候也摇摇晃晃的。
陆墨轩结了酒钱，出了包厢去长廊窗前吹凉风醒酒。
窗外的月光撒到他脸上，京中不夜天城的风光一览无余。
读书人听曲论道，说书人叙事拍板，风尘客酣酒行义，行商贾唯利是图，他游离在尘世之外，却又混迹其中。
花满天一楼堆满了人，一声声此起披伏的吆喝吵得陆墨轩有些头疼，前几日听说花满天来了一个绝世美人，想必就是今晚亮相的那位女子了。
道貌岸然独坐高堂的君子流连于花满天后院的美人堆中，为民为国鞠躬尽瘁的重臣浪迹于酒色声中，吟诗作赋的风流才子成群结队扎根于花满天附庸风雅，人到底要撕下几张面具，才能看透本真。
陆墨轩厌恶这里，这里有太多虚伪的人，可这里也最真实，人的欲望和丑恶，在这里暴露无遗。
长廊的贵重地毯上，投下三重影子，影子随着人移动，在长廊尾端合成一道，融入身体。
一楼戏台上，一行白衣女子抱着琵琶，在激情昂扬的琵琶声中起舞，舞蹈铿锵有力，与花满天从前柔弱的舞蹈不同，陆墨轩轻嗤，又是金香想出来的好法子，不过这两年的摇钱树，又是谁呢？
漫天花瓣洒下，一个红衣女子从天而降，令人吃惊和令陆墨轩耳目一新的是，这个女子没有绑绳子，是从二楼飞下来的。
女子手中抱着琵琶，柔弱的身躯在落地时身形不稳，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不会要了性命也是半身不遂。
但惊奇的是，她抱着琵琶，脚踝落地，就那么摔在戏台上，翻滚一周后，居然毫发无伤地抱着琵琶演奏起来。
台下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配乐也换成了江南最盛行的柔声。
陆墨轩自嘲地笑了笑，确实是有些意思。
女子婀娜的身姿在乐声中翩翩起舞，柔中带刚，飞舞的衣袂勾得众人心醉。
周遭的白衣女子舞剑挽着剑花围着她，在这样刚劲舞蹈的氛围中，她柔软的舞蹈和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却毫无违和感，令人拍案叫绝，本是一根细柳、风雨欲来如山倒的柔弱样子，却舞出了刚劲有力、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气势。
陆墨轩摇着手中的竹丝扇，云锦玉饰，腰间挂着招文袋，不知什么时候看入了神。
薄纱半遮姣容好，身姿窈窕翩翩舞。
美！！！
特别美！！！
惊艳的美让人一瞬间想不出诗词歌赋形容，只有惊叹的表情和不自觉拍手叫绝的动作来赞叹。
女子骨子里散发的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与花满天其他乐伶形成了鲜明的差异，眼波荡漾，却又娇媚诱人，让人一下子联想到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本是不可能出现在一具身体上的气质和眼神，在她身上却毫无违和。
红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浮在了空中，衣袂飘摇，怀中的琵琶悠扬婉转，所有人被拉入梦境，女子和台下众人之间隔了一层雾，雾里的人乘着仙气，只能遥遥相望却仿佛触手可及。
只见一眼便可勾起人的无限遐想，林深雾浓现仙鹿，柳暗花明又一村。
公子摇着竹丝扇，越过沉浸在梦境中的人潮，回首时与雾中之人四目相对，那人眸光澄澈如水。
她长着一张祸国殃民娇媚的颜容，浑身却是不近人间烟火的气息，陆墨轩勾唇自嘲一笑，转身踏出了花满天。
这人是个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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