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四个殿堂（十二）
【不要走。】
你的那些做法真的都是毫无意义的、不经意的温柔吗？对谁都可以的吗？
可是我……
“怎么了？”
少年压低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像是面对撒娇的猫咪一样。
弥生瞬间清醒了。她发现自己攥着他衣角的那只手正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着。
她在，做什么啊？
【明明说过现在这样就可以了，已经足够了。】
【现在却开始不知满足地依赖、索取。】
【真是虚伪又贪婪啊。】
不对，不是的。她只是……
她恍然间抬头，看到的却是另一张模糊的脸，但即使模糊，那张脸上写满的鄙夷厌恶却清晰分明，刻骨冰冷的视线令人胆颤。
“滚开。”
如同被子弹射中，她的脑海中嗡嗡作响，剧烈的疼痛感仿佛要将理智击溃。
不行啊，这样实在是太离谱了。好不容易回到了和睦的同伴关系，要就这样让一切前功尽弃吗？
“弥生？”在她恍惚的时候，莲又唤了她一声。
“……没什么。”弥生忍耐着，维持着脸上平静的表情。她缓缓松开拽着衣角的那只手，背到身后，道：“我稍微有点累了。既然莲君有约的话，明天再……”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暗，猝不及防地被面前之人揽入怀中。
脸颊与肩部的衬衫布料直接接触，包裹上来的是混杂着咖啡与衣料柔软剂的男性气息，卡壳的她花了几秒才理解现状，周身和面部温度立刻上升了好几度。
“你、你做什么啊？”
“因为你露出了那种表情。”
什么表情？弥生想知道，却问不出口。埋在他肩头的她闷闷地问道：“所以……是我的错吗？”
“不，是我控制不住。告诉我，出什么事了？”莲揽住她的力道很轻柔，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可以挣脱开。真狡猾，他总是这样轻易地摧毁她设的防线，将她拉入暧昧不明中。但是，他表达感情的方式是如此地直率，即使清楚这已经明显超出了范畴，她也无法拒绝。
此刻，内心的不安与彷徨、以及脑海中的杂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耳边近距离听到的心跳声平稳，比一般情况要快，或许和她的心跳重合了。
“只是突然闪现了一些意味不明的、很模糊的记忆片段，我也无法理解和说明。”
“……之前有发生过吗？”
唔，直指中心。但或许与约定有关的事，她隐瞒着也不合适。“……嗯，有过。至今为止没办法联系起来，我整理不出有用的信息。不过，也没有那么困扰……”
“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弥生感受到了他此刻语气的严肃。
“什么？”
“以后请务必找我商量。”莲抚着她后脑勺的手微微用力，“不要勉强自己，我会……很担心。”
除了悸动，心中荡漾起了更复杂的情绪。不止是因为刚刚说出口的，她心情变动的起因完全是出于莫名的私欲，只是这个完全无法说明。
即使是表现出她最大程度的坦诚也说不出口的。
他们一时忘记了周围，在四茶居民区的这条小巷其实不乏行人。拿着收音机的老爷爷路过时啧啧惊奇了一声，弥生默默地挣脱怀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大概能感觉到谜底不会那么容易揭晓，所以并不着急找到答案，刚刚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莲君不必想得那么严重。”还好在分离之前已经调整了表情，她表现得若无其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别耽误时间了，武见医生还在等你吧？”
“是啊，在你们卿卿我我的这段时间，我可是等得不耐烦了。”从莲身后徐徐走过来的身影，正是武见妙。看到两人同时露出的疑惑神情，她挑眉一笑道，“我顺路来买杯咖啡。看来你们有事要忙，不打算赴约了？”
武见的说法大概只是打趣，从估计来看她应该没看到刚才的状况，但弥生仍觉得有些被抓住了的感觉。
“不，我打算回去了，莲君正准备要过去。”
“正好，你要是有空的话就一起过来吧，我有东西要给你。”
被如此吩咐了之后也不好推脱，武见让他们先等等，自己则进卢布朗打包咖啡。莲看着她，犹豫地说道：“累了的话你先回家？”
看出他并不希望自己去的意图，刚刚沸腾的心情又降了温。
“是啊……如果会打扰到你们的话，我还是先回去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莲轻轻地，带着点叹息般地说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弥生没能听到下文，因为武见很快就折返了。来到诊所后她关上了诊室的门，摆出一副准备“严刑逼供”的表情。见此架势，两人只好“乖乖招供”了怪盗身份，并告诉了医生美和还活着的事实。
因为早就有所猜测，武见的惊讶并没有持续很久。她稍稍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就大度地放过了他们，将一个棕色的小瓶子递给弥生道：“这是我调配出的改良版营养剂，之前让小白鼠试用过，功效方面是可以保证的。”
“唯一的缺点是味道难以下咽。”莲补充道。
弥生有些意外，没想到医生会照顾她到这个份上，她郑重地道谢并表示支付费用。武见笑了道：“这倒不用，只要劳烦你把小白鼠多借我几天，给美和的药就快完成了。”
“与我无关，这是出自莲君自己的意志……药能完成真是太好了。”
武见有所感怀地笑了笑，“最初相遇的时候，真没想到你们这样的孩子会是怪盗……不过，现在看来倒也能够理解了，谢谢你们。”
这是第一次除了怪盗团成员之外被直接地表达感谢，弥生内心有些微妙的感觉，仿佛自身的存在意义获得了肯定。以个人理由加入怪盗团的她本不会在意这些，但此刻心情的确感到了放松。
从莲扬起的唇角来看，他应该也是这么想的。
告别的时候，莲没有刻意慢半步，而是坦然地与她一同离开。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远处传来了悠远的鸟鸣声。
恍惚好像回到了四月的时候。
“在想什么？”对于踏出诊室后就保持沉默的弥生，莲问道。
“我在想，虽然容易引人误解，但武见医生真的是富有魅力的好医生呢。如果我是男孩子的话，一定会为她所倾倒吧。”弥生轻轻地捋着被微风吹拂着的鬓发，“莲君不这么觉得吗？”
没错，这是试探。事情没有如她预测的发展，也就是说没有带来结果。这样会很麻烦。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想去考虑自己是以何心情去试探的了。
反正今天已经够离谱了。嗯，索性就将错就错得再离谱一点吧。
“武见是很好。”毫不犹豫地、肯定与赞赏的语气。
紧接着，他望了过来——
“但我心里已经有更在意的人了。”
心中有如烟花在砰砰绽放。
“想知道吗？”
弥生的迈步速度停滞了，身侧的人也缓下了脚步，夕阳的辉光落在他的镜片上，投射出温暖的光芒，他缓缓启唇——
“吾辈散步回来啦~你们俩也刚回来吗？”
从墙角钻出的摩尔加纳冲着两人晃尾巴道。
总之，一波三折的情绪以微妙的结局收场。第二天弥生按约定来到卢布朗和莲制定暑假的提升计划，但因为龙司的造访而稍稍受到了打扰。摩尔加纳说自从暑假开始，龙司和祐介都会时不时地跑来，前者的目的在于分享漫画和共同玩游戏，后者大概率是为了蹭饭。
“假期还要弄这些，你们是搞家教补习班吗……弥生，莲的父母到底给了你多少零花钱啊？”反坐在椅子上的龙司晃荡着说道。
弥生想了想：“大概能吃好几顿像样的寿司，或者换成龙司痴迷的牛肉盖饭和拉面可以吃到腻为止。”
“诶……诶？那么多吗？难道莲你家其实很有钱？”龙司以别样的目光看向莲，他微微咳了一下，“也不是……”
“开玩笑的，实际上我完全算是义务劳动了呢。”
“哈，这种说法我才绝对不信……”
粗略地制定好后，弥生看了一下手机的信息，“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一步。”
“这么快就走吗？”莲看向她，似乎有话想说，弥生稍稍偏开了视线，含糊道：“嗯，我也是有很多事要做的。”
“什么嘛，那家伙难道有什么行情……”在她走后，龙司喃喃道，听到这句话的莲则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其实，弥生手机上收到的是来自占卜师御船千早的信息。想到之前答应过她，多少应该去露个面。而且，今天清醒过来的她越是想起昨天的事就越是觉得难以面对，包括面对莲这件事。
她还没有理清自己的心情，确切地说，在确切的答案来临之前，她都觉得选择不去面对比较好。
她的内心深处在排斥着什么，就连自己也说不清。
弥生搭乘电车来到新宿，拐入占卜摊位所在的小道。白天来占卜的人不多，看到她来了，御船千早表现得很开心。
“其实那天之后我又试了几次给天羽桑占卜，但是结果时好时坏、总是很暧昧不清~所以，你能来真的帮大忙了。我想试试用其他方式为你占卜，天羽桑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千早业务熟练地摆出了几种占卜方式，笑意盈盈地让她选择，并强调自己的收费优惠合理，弥生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今天生意不好让自己来凑数。
联想到昨天出现的记忆，弥生想让她占卜自己过去或许发生过的奇怪的事，但结果依旧云里雾里。
千早有些不服气，她忽然拍手建议道：“不然换一个切入点，要不要试试你和上次一起那个男孩子——那孩子是叫雨宫莲吧，要不要试试你们的关系占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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