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幕间五
但是他不想这么做。
即使摩尔加纳那样说了，即使看上去希望渺茫，雨宫莲也无法放弃。
这或许是他骨子里不愿服输的一面。
怪盗团接纳了明智的加入，同时以新岛冴的殿堂作为目标。明智表现出的合作态度很积极，对于问他的问题知无不言，唯独在关于天羽弥生的事情上说法暧昧。
“弥生吗？我没有将你们的身份告诉过她，但她也许察觉到了端倪。不过她是不想牵扯进麻烦的性格，你们不用担心她会去举报之类的。”
“我和她很合拍，她会做类似助手的事，有偿协助我整理一些资料。至于我们现在的关系进展……任君想象了，以我公众人物的立场传出八卦会很麻烦，而且这与我们的合作无关吧？”
被旁敲侧击询问时，明智以富有深意的笑容回应道。
怪盗团众人经过暗中讨论，认为弥生与此事无关，决定还是不要将她牵扯进来。
雨宫莲也是这么想的。
怪盗团本就是面临生死存亡之际，他自己也担当了诱饵的职责，前路凶险，和她保持距离才是保护她的方式。他明白弥生也不想牵扯其中，他尊重她的意愿。
但如果等一切结束之后……他还想和她单独见面。
由于明智吾郎的背叛，joker在新岛冴的殿堂被逮捕，但这一切都在怪盗团的计划之中。雨宫莲在审讯中说服了新岛冴，在她的协助下瞒天过海地逃过了一劫。
身为“已死之人”，他暂时不能去学校，只能隐匿身份暗中行动，川上老师也以他有事回老家为由替他遮掩缺席。
怪盗团团长的“死讯”作为爆/炸/性的新闻传遍了大街小巷。从同伴的口中，莲得知弥生并没有表现得在意或是惊讶，顶多也就是和龙司在走廊上撞见的时候随□□谈了一两句，态度依然很冷淡。
“该说她是太冷漠还是什么的……说不定她真的和明智是一伙的。莲你还说要保护她，我看根本没必要。”
雨宫莲看着龙司发来的信息，默然了片刻，回了句“别这么想”。
至少从与弥生相处的经历来看，他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她不会在知道了明智的作为后还助纣为虐。
虽然……她若是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在意也好。
怪盗团从明智的通话中揪出了真正的幕后黑手狮童正义，向他的殿堂发起了进攻。整日忙于怪盗行动，莲以为至少要很久之后才会见到弥生。
却不曾想这样的预期提前了。
那天从殿堂探索回来，天色尚早。殿堂里的阴影能力又增强了，雨宫莲去换把趁手的武器，便去了他常去的那家武器模型店。
交易完走出店门时，天空灰蒙阴沉，云层厚重低垂，潮湿且粘滞的空气预示着风雨降至。莲不甚在意地拉了拉兜帽，将怀中的纸袋封好塞入包中，准备往车站方向走时，迎面冲过来的人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撞到他的男人没有停下道歉，而是闷不吭声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跑。雨宫莲揉了揉肩膀，看向男人奔跑的方向，被撞到的地方虽然不疼，但那个人怀里抱着东西，看起来慌慌张张的很可疑。
紧接着一个警察模样的人又跑了过来，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皱着眉对着对讲机说了几句话。
莲预感到有事发生，他低着头，微微勾着上身打算趁早离开，却还是不幸地被注意到了。
“你等等。”
那位警察叫住他，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盘问道：“你刚刚看到有人跑过去吗？”
“嗯，往那边去了。”
尽管莲的反应从容冷静，警察的表情还是将信将疑，眼神中充满了“你该不会是那个人的同伙吧”之类的含义。
“抱歉，能让我检查下你的包吗？”
雨宫莲感觉到了棘手，虽然他的包里只是些武器模型，但要被调查盘问起来也很麻烦，以他现在隐蔽身份的情况闹大了会相当糟糕。他瞥了一眼对方预估战力，考虑着要不要趁机逃跑，正当此时——
“哎，莲君，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雨宫莲几乎顷刻间就辨出了这道的清丽的声线来源为何。
“我们不是约好了在影院门口见吗？真是的，你不会又迷路了吧？害我等了好久。”
少女走过来亲昵地挽住了他的手臂，她洋溢着的淡淡微笑和热烈的举动瞬间冲散了紧张的氛围。
莲只停顿了一秒就掩去眼底的惊讶，从善如流地扮演起了被女友训斥的男生，老实认错道：“抱歉。”
警察惊讶道：“这是……？”
“他是我的朋友，请问他是惹上什么事了吗？”弥生扬起脸，以高中女生特有的天真活泼的语气问道。
虽然不合时宜，但莲感觉心跳加快了一秒，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呃，也没什么，刚刚有劫匪抢了东西跑不见了，我看他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就以为他……”警察小哥越说越尴尬，“好像是我弄错了。”
“这样啊，呵呵，莲君看起来很可疑对吧？”弥生眉眼微弯，笑着解释道，“其实是因为他从乡下来，还不太适应东京的繁华环境，所以会表现得很拘谨。”
“原来是这样，抱歉打扰你们了。”警察小哥彻底解除了怀疑，对着他们微微低了低头以表歉意。
“请别这么说，您也辛苦了。那我们走了~”
少女对警察小哥挥了挥手，揽着他的手臂往路口走去，莲也顺从地受她牵引。
这是第一次和她靠得这么近。
等到拐过转角脱离他人的视线，她立刻松了手，以惯常的冷淡的语气道：“媒体新闻都宣告了死亡的人居然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街上，雨宫君还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粗神经。”
“你好像并不惊讶。”
雨宫莲对她的刻薄风格毫不在意，她出现在这里的惊喜早已胜于一切。不过，他还是对她为何像是清楚这么多事而感到好奇。
“惊讶哦，只是没表现在脸上。”
弥生明显回避了试探，莲不再多问。
“这是第二次了。”他注视着她道，“如果你有需要，我一定会帮忙。”
“不用了，雨宫君现在是自身难保吧？你还是先考虑眼前的事吧。”弥生礼貌又疏离地拒绝了，“既然没事了，我先走了。”
少女来去如风，在她又要转身离开之际，莲拉住了她的手腕。
“……还有事吗？”
“……”因为下意识不想放她离开的心情，动作比思维先一步行动了，但他还没有想好理由，只能定定地望着她。
弥生好像擅自解读出了什么：“是想说明智君的事吗？我不会和他说的。我还不至于做帮了人又推人一把的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场而已。”
弥生刚说完这句话，空中落下豆大的雨珠，顷刻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两人同时愣了愣，莲握着她手腕的力道紧了一些：“先躲雨吧？”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一旁的建筑物屋檐下。眼前的雨有增大的趋势，行人们纷纷拿包或是书报顶在头上的仓促跑过，与静立着躲雨的他们仿佛形成了两个世界。
“……唉。”少女无言的叹气声中似乎全是对想走又不能走的不满，雨宫莲倒是与她相反地心情愉快。
于是他开启了话题：“最近在学校还好吗？”
“就那样吧。雨宫君不用上学应该很轻松。”弥生敷衍地回应。
“不，我希望能去学校。”
“嗯？”
凉润的雨水气息拍打着脸颊，听着沙沙的雨声，心神仿佛渐渐沉寂下来，莲将视线转向她，静静地说道：“因为想见到你。”
沉默的断点处，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无声。
“这是……气氛使然的玩笑吧。”弥生停顿了良久后道，语气平淡地缺乏感情。
“是认真的。”
不论先前有多少犹豫顾虑，只要见到她就顷刻化为乌有。
雨宫莲轻舒了口气，继续叙述道。
“我一直都很在意你。”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弥生与他隔着一点距离站着，视线始终平视前方，看着道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一阵长长的汽笛声后，她的视线被遮住了。莲挡在她身前，微垂下头，镜框之后深邃的黑眸执拗地望着她，令她无可回避。
“我喜欢你，弥生。”
“到我这边来吧。”
少年轻柔磁性的声音与檐上的雨滴同时掷落。
因为视线落差和她低着头的缘故，雨宫莲不能很好地看清她的表情，他只能尽力保持平静地等待回复。
终于，弥生开口了。
“我不明白雨宫君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们明明没有什么接触，你什么都不了解。”她的声音冷得彻骨。
“我想去了解，只要你肯告诉我……”
“那是不可能的。”
他殷切的表达被她粗暴地打断了。
“雨宫君是不可能理解的。”
他沉默了两秒，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雨宫君只看见了浮于表面的部分，就认定这是事实。仅仅只是因为我帮过你就对我产生好感？太可笑了，说到底这只是你的错觉而已吧。”
她的话语无情地、冷漠地堆积起讥讽与嘲笑。
“没想到我偶尔的心血来潮，会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但是抱歉了，我对雨宫君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兴趣，这种情况只会让我觉得困扰，还是请你早点放弃吧。”
心口仿佛被重重锤了一击，但雨宫莲仍然坚持着，声音有一丝喑哑：“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会尽全力地努力争取，哪怕只有一次机会。
“是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弥生抬起脸，眼神中闪过了厌烦，她的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楚，宛若凌迟。
“我不可能会喜欢上雨宫君，也不可能会和你在一起的。”
雨还在不断地落下。
少年抿着唇，沉默不语地站着，蜷曲的额发和镜片遮住了他的眼神。
“我明白了。”
他轻轻吐露了这么一句。
像是忍受不了这种沉重凝滞的气氛，弥生避过身去想要离开，莲却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
在她出声之前，他将她的手转过来向上摊开，把自己的折叠伞塞入她的手中。
“谢谢你之前的帮助。”雨宫莲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伞不用还给我了。”
说完这句后，他转身走入雨幕之中。
冰冷的雨水拍打着身体、灌入脖颈，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上，镜片上挂满了水珠，视线模糊一片。
他浑然不觉，只是将手插在口袋里继续走着。
那之后的两三天，怪盗团基本上都泡在殿堂。同伴们几乎都察觉到joker在探索作战时异常地激进拼命，战斗时总是率先出手速战速决。他们以为他急于复仇扭转局面，都来劝他时间还够不用那么着急。
雨宫莲没有解释，也没怎么收敛。
狮童殿堂的探索进度突飞猛进，在接近秘宝库的最后一步，他们遭到了明智的阻拦，击败他之后却又冒出了狮童认知中的“阴影明智”。明智吾郎最终良心发现，为了替他们拖延时间而永远留在了殿堂里。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退出殿堂后，莲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有一通未接来电，因为是陌生号码，他没有打回去。
他从之前起就感觉头部隐隐作痛，在回家的路上更感觉额头冒汗，浑身无力。
摩尔加纳发现他的脸色不好，考虑到最近流行感冒盛行，便果断地建议他回家之前先去武见那里看看。
“总而言之，是因为淋雨外加疲劳过度造成的低烧，就算小白鼠你体质再强，也不该这么拼。”武见边叮嘱边给他开了退烧药。
雨宫莲服下后迷迷糊糊地躺在病床上睡着了，朦胧之中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中的自己意外接到了天羽弥生的电话。他辨出了她的声音，却完全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想来，是因为明智“失踪”了，所以在问关于他的事情。
殿堂里的最后一战，明智提到弥生时只说了这么几句，他是刻意将她留在身边，但他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过自己真实黑暗的一面。
她并非他的同伴。
那么在她心里，明智或许还维持着开朗正直的侦探王子的形象。
莲因为头疼而思维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传递明智的死讯，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也许连自己的安慰对她而言都多余。
他恍恍惚惚说道：“抱歉。”
然后他终于听清了她最后所说的话。
“没关系，雨宫君不需要道歉。”
“……对不起。”
……
雨宫莲清醒过来时，头重脚轻的感觉已经消减了。时钟走过了近两个小时，他向被牵连晚下班的武见道了歉，买好药回家。
潮湿的地面像是刚下过雨。伴随着摩尔加纳唠唠叨叨的让他注意身体的话，莲推开卢布朗的门，柜台后的佐仓老板一见他就叹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那位小姐等了你好久。”
“谁？”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和谁约好。
“就是那位天羽桑，她给我看了学生证，还清楚地知道你的很多事。你们是那种关系吗？”
看到莲的表情瞬间变了，佐仓老板以为自己猜得没错。他忍不住教育道：“喂，要说分手的话可得当面好好说，通过电话讲是很失礼的。还有，虽然我不想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但那孩子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那样苍白的脸色看着真是让人于心不忍，你多少也对人家温柔点……”
雨宫莲等不及他说完便追问：“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呃，刚离开还没多久。”
他转身追出去，边走边打电话，但没有接通。跑到车站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莲只好往回走，走回卢布朗门口时，脚下踢到了像是石子一样的东西，他低下头看了一眼，将那件物品捡了起来。
是他曾经在夏威夷送给弥生的贝壳挂饰。掉在这里不像是随手扔的，而像是不小心遗失的。
可是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雨宫莲忽然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极其重要的机会。
不，她或许只是手机没电了，之后再尝试联系，或者明天拜托学校里的同伴们带话。
即使之前的种种挥之不去，他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她要对自己说什么。
然而，那天之后，电话始终无法接通，天羽弥生没有再去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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