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接头
世纪钟表店窗外的街道上。
残留的薄雾已经彻底散去，万里无云，真是个好天气。
“买破烂咯，送花咯；买破烂咯，送花咯。”
窗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男子的吆喝声，由远及近。玉文刚松弛的神经此刻又紧张了起来。
这是请求接头的暗号！玉文知道外面的男子是大江，一定是来给自己传达命令。
“怎么又是收破烂又是卖花的，真奇怪。”
玉文瞟着埋头吃面的陈亚，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却不时地向窗外张望。
只见一个拖着一个乌龟壳模样的老年男子，戴着破旧灰色的圆顶帽，一直喊个不停，眼睛却不老实地瞄向二楼的窗户。
陈亚也注意到了楼下收破烂的吆喝声，顺着玉文的目光望了出去，只见一个驼背男子推着一辆平板车立在楼下的街道对面，车上堆满了报纸、破旧书籍以及几盆时令花卉。
伪装术是特工的基本功之一，而此时的大江伪装的驼背男子已然达到了登峰造极。
即使是再熟悉的故人，如果不通过声音辨认，也很难发现其中的端倪。
这就是一个优秀特工的厉害之处，也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胜任特工这个职业的。
“我去楼下把那些废旧报纸拿去换一盆花，给你陪个不是，好吗？”
玉文脑海中在想着脱身的对策，随口而来。
陈亚望向玉文，点了点头，继续吃着余下的剩饭。
玉文得到陈亚的应许后，欢快地跑到楼下，拢起堆在角落里的废旧报纸，来到了大江的身边。
“买破烂咯，送花咯”
大江瞅着向自己走来的玉文，又向楼上紧张地观察了一下，示意玉文靠近一点。
“这些书换你一盆花。”
玉文明白了大江的意思，大声说道，眼神同时示意着大江，二楼有人注意这里。
“老地方见，有事要跟你说。”
大江低头接过玉文手中的报纸，压低声音说着指示。
“正好，我也有要紧事找你们呢。”
玉文趁着低头递过报纸的瞬间，同样压低声音说道。
陈亚吃完了炒面，手上拿着玉文的外套下楼，冲着她的背后走来。
大江弓着腰，瞟了一眼，接着继续与玉文大声讨价还价起来。
“你这些书只能换这盆花。”
大江指着车上的一盆月季红，提高了声音。
“不行，我要这盆花。”
玉文心领神会，指着车上的君子兰，一丝不让。
“不行，不行，这盆花不行的，我要贴本了。”
“诶，怎么不行了？我这么多报纸和书怎么就不能了？我就得要这盆花。”
玉文佯装上去就要搬走君子兰的花盆，大江急忙伸手拦住，并往自己的身边拽了拽。
“不行，你这几本书不行的，不够数。”
大江绝不退让。
“你这人怎么这样？你怎么做买卖的？”
玉文急了，大江护着花盆不让搬，她只好举起右手，愤怒地指向大江，一阵稀里哗啦地斥责和埋怨。
“玉文，玉文。”
陈亚来到了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不必为这点小事生气。
“不行，不行，你这书不够。”
大江还是这句话，俨然一副你想要就得再添点或者另外加钱的意思。
玉文转过身对上陈亚的目光，仍气急败坏地继续指向大江，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嘟囔道：“你看这个人，太贪心了。”
陈亚笑看着发飙的玉文，扭头又看了看躬腰的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
“把衣服穿上，天冷了别着凉。”
陈亚把外套披在玉文的身上，玉文顺势穿好了衣服，但仍摆出一副非要君子兰不可的姿态。
看着二人相持不下，陈亚有些于心不忍，他试图安慰玉文选别的花卉，但看了看，车上实在没有更多的品种，也只好作罢。
“喜欢这盆话啊？”
陈亚看着大江双手护着那盆君子兰，温柔地笑问着玉文，玉文点了点头。
显然，也只有这盆花显得茂盛和生机一些，精气神倍足，其他的花卉不是太小，就是沾有败叶，实在有失观赏。
“不行的，这盆花要加钱。”
大江瞥着陈亚正在从怀中掏出的钱夹，适时地说道。
“来，给你加点钱，够了吧？”
陈亚递过去一叠厚厚的纸币，自信地说道。
“诶，不用给他。”
玉文急忙阻止，但钱已经攥在大江的手里，数了起来。
“不够，这盆花很贵的。”
大江贪心不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边数钱边嘟囔着。
“你这个人心真黑，有你这样要钱的吗？”
玉文跺了跺脚，俏脸由愠色转而变得委屈，几乎要被大江给气哭了。
无奈，陈亚又从皮夹中掏出一沓钞票递了过去，“都给你了，这下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大江终于满意，胳膊从君子兰花盆上挪开，接着又是沾着唾液，再次数起钱来。
“切，真是便宜他了。”
玉文鄙视了大江一眼，心疼地看着陈亚；陈亚耸了耸肩膀，从车上搬起君子兰，无奈地笑看着玉文。
没办法，大江抓住了你想买，而且是急切要买的心态，他就趁机加价，否则别想拿走君子兰。
其实这是一名优秀特工该有的欲擒故纵的本领，但要见好就收，不然过犹不及。
“拿走，拿走。”
大江摆弄着车上的物品，不骄不躁地让玉文快点离开，仿佛一刻也不想再和她纠缠。
“哼，算你运气好，遇上我这个好先生。否则你别想讨到便宜。今天算你走大运。”
玉文嘴上仍不依不饶，似乎要把刚才的损失给补回来一点的样子。
陈亚在旁边捧着花盆，尴尬地陪着笑，一脸无语和无奈。
但，接下来任由玉文如何贬损，大江依旧是那句话：“拿走，拿走。”
玉文还要继续发飙，陈亚腾出一只手拉着她的胳膊，示意她赶快回家，不要再计较这点小事。
“你要是不要，就给放下。”
大江终于恼了，眼神透过帽檐瞥向玉文，用手指了指陈亚手中的花盆，意味深长，似乎在刻意提醒着什么。
“好了，好了，走吧。”
陈亚再次安慰着玉文，率先往家里走了一步，边走表说。
“哼！”
玉文鄙视了一下大江，甩袖连赶几步走到陈亚的前面，气哼哼地再也不回头。
目送着二人的背影，大江终于松了口气，他直起身体想舒展下发酸的身体和胳膊，嘴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陈亚走到家门口后，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个回头望向大江。
大江被突如其来的回头杀给吓得不轻，急忙躬下身体，继续装作驼背的模样。
好险，差点让陈亚戳穿了伪装！
大江的心脏砰砰一直跳个不停，这个狡猾的地下特工，果然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大江心里暗暗咒骂道。
作为重庆方面的职业特工，大江深感自己遇到了强大的对手。
虽然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但是未来他们还会彼此捉对厮杀。
但，同时他也为玉文担忧起来，刚才玉文的表现根本就不是陈亚的对手，两个人不是一个层面上的职业素养。
这就是大江为玉文忧虑的地方，还好即使玉文被陈亚察觉了真实身份，鉴于特殊时期，玉文应该也不会受到多大的危险。
因为，目前双方共同的敌人是日本人！
想到此处，大江的担忧稍微安心了许多。
“玉文，临走前我要把这些东西给人送过去。”
二人进了屋子之后，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入口处，陈亚将君子兰放到一楼的柜台上，随手抄起一个方布包好的物件挎在肩膀上，临行前交代道。
“包裹里是什么？你要速去速回。”
玉文瞥向包裹，问道。
陈亚回道：“刚修好的一块手表，还有其他一些东西。”
玉文点了点头，便不再追问。
“你到楼上睡个回笼觉，碗筷等我回来再收拾。”
陈亚嘱托着，转身欲出门。
“陈亚”
玉文突然拉住陈亚的衣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玉文。”
陈亚关切地问道,心中充满疑惑。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玉文对上陈亚的目光不说话，一脸娇羞。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疲劳了，那赶快上楼补个觉，晚上还要赶路。”
陈亚以为玉文熬夜困乏，温婉地关怀道。
“陈亚，你还没走我就想你了。”
玉文羞红了脸，低声嗫嚅道。
“傻丫头，好好休息，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收拾。”
陈亚心花怒放，贴心地安慰着玉文。
“对了，晚上还有事情呢，对吧？”
陈亚提醒着玉文，让她赶快休息，别耽误了正事。
玉文内心紧张了一下，但丝毫没有流露出来，仍是一脸娇羞地点了点头。
陈亚踏出店门，转身离去。
而此时，大江早已不知道去向。
望着急速离去的陈亚，玉文关上门，走到桌前将君子兰抱在怀里，蹬蹬蹬向二楼走去。
在楼上，玉文扒开花盆里松软的熟土，从里面取出一只用老油纸包裹的勃朗宁手枪，弹夹中早已装满了子弹。
刺啦一声，轻微的拉栓摩擦声划过寂静的空气，钻到玉文的耳朵里，她得意地笑了笑。
而恰在这时，楼下的门突然被轻轻地推开，一个穿着皮鞋的男子顺着楼梯毫无声息地摸了上去，就算掉了一根针在地上，都能听得真切。
这个人是谁？是陈亚还是大江，抑或还是小偷？
他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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