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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心甘情愿


  大皇子的模样, 就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气急败坏, 急的团团转,似乎想要找茬把安澜鼎留下来。

  毕竟刑国这次, 只是借口安澜鼎作为诚意, 他们压根儿不想把安澜鼎送给大薛, 没成想竟然真的猜到了。

  大皇子想要说话, 那面儿的薛长瑜已经“哗啦!”一声收了折扇, 笑着说:“那就多谢刑国特使了, 刑国特使如此慷慨大方, 那我们大薛, 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刑国的皇子更是气的脸色发青,胸口快速起伏,那模样好像随时都要爆炸一般。

  薛长瑜说罢了,转头对皇上说:“恭喜父皇!”

  他的话音一落,四周王公大臣,顿时此起披伏的山呼着:“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在场众人都雀跃不已,毕竟安澜鼎代表的可不是一口礼器而已, 代表的则是国家的威严,安澜鼎消失这么多年,都摆在刑国的宝殿之中, 随着刑国一天天壮大, 根本没有人还能考虑, 安澜鼎有朝一日会回到大薛。

  不过也有不怎么雀跃的, 除了刑国的那些使臣之外,还有几个大薛的人,自然就是太子薛玉珒,还有皇后等等。

  皇上猜了一次,太子猜了一次,眼看都没有猜中,谁成想竟然真的让四皇子薛长瑜猜中了?

  薛长瑜在朝中势力本就稳固,再加上成功夺回了安澜鼎,这一下子更是要声名大噪,恨不能盖过太子两头,皇后和当事人的太子怎么可能欢心。

  太子有些强颜欢笑,不能令人看出来,只是冷眼扫了一眼薛长瑜。

  薛长瑜根本不看他一眼,反而是盯着苏怀瑾笑,也不知做什么,别人都欢欣鼓舞,薛长瑜就盯着苏怀瑾看,还在打眼色。

  说起来,苏怀瑾也并不是为了帮助薛长瑜,而是因为单纯看不过刑国的大皇子,暴虐狠毒,而且那日瞧苏怀瑾的眼光还十分猥亵,苏怀瑾自然不可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不过是因着自己不好出头,所以借着四皇子薛长瑜的手,敲打敲打刑国大皇子罢了。

  薛长瑜显然十分欢心,倒不是欢心能猜中安澜鼎,而是欢心能和瑾儿“眉来眼去”。

  苏怀瑾见薛长瑜仍然频频看过来,顿时有些头疼,连忙转过身去,当做没看见一般。

  皇上自然是龙颜大悦,笑着说:“好好好!刑国果然是大国,作风就是不一样,一送礼就是安澜鼎这样的国之重器,朕也是佩服佩服了!”

  刑国大皇子此时已经接近暴怒的边缘,但是话都已经承诺了,又怎么好否认,只能忍着这口怒气。

  皇上又说:“来人!把安澜鼎给朕好生卸下来,明日朕要亲自护送安澜鼎,前往祭坛祭祀!”

  “是!”

  很快有御前侍卫过来,小心翼翼的卸下安澜鼎,大皇子眼里能喷火,却没有别的办法,眼睁睁看着安澜鼎被侍卫们抬走。

  皇上笑着说:“好了好了,尽兴也尽兴了,那就请大家开环畅饮,今日朕欢心,众卿只管无醉不归!”

  群臣顿时笑了起来,只有刑国的使臣们有些笑不出来,强颜欢笑的挑了挑嘴唇,看起来比哭还难看。

  皇上带头,又走回了宴厅,王公大臣们纷纷跟随而入,刑国大皇子这才恶狠狠的对大行令低声说:“你不是说,不会被猜中么?!现在怎么回事儿?!”

  刑国大行令吓得连连颤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这……这……大皇子,卑臣……”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刑国大皇子一脚踹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大行令磕在地上,手掌顿时鲜血长流,刑国大皇子似乎觉得不解恨,当即又冲上来,对着大行令的头,连踹了两脚。

  “咚!”一响,大行令的头砸在地上,加之他年纪大了,一时间有些发懵,天旋地转,根本爬不起来。

  众臣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原来是刑国大皇子在殿外发飙,看起来真真儿是气急败坏了,大行令瞧起来有些可怜儿,趴在地上,嘴角都流血了。

  不过这到底是人家刑国的事情,他们也管不着。

  苏怀瑾看的蹙了蹙眉,总觉得这大皇子的秉性已经不是暴虐可以形容的了,一个不顺心,似乎就要活活打死人。

  刑国大皇子暴虐异常,那面儿也没人敢求情,大行令的头被连踹两脚,登时昏死过去,趴在地上不动了。

  云安郡主一看,顾不得什么,赶紧跑过去,跪下来拦住刑国大皇子,说:“大皇子,大皇子不要再打了!”

  “滚开,你这个贱蹄子!”

  刑国大皇子不分轻重,直接开口骂了云安郡主,云安郡主仍然拦在跟前,说:“大皇子,薛人都在看热闹,大皇子若是活活将本国大行令打死了,这事不消三日,一定会传到圣上耳中,圣上如此看重这次出使,难道大皇子不知么?”

  刑国大皇子听到云安郡主的话,更是气急败坏,“啪!”一掌抽在云安郡主脸上,扇的云安郡主差点滚出去。

  苏怀瑾气的双手握拳,差点站起来,那面儿薛长瑜正好走进来,连忙拦住她,摇了摇头,低声说:“这是刑国的事情,谁也不好插手。”

  的确,这是刑国的事情,但是苏怀瑾十分瞧不起那刑国的大皇子,动不动就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而且完全不觉着羞耻。

  苏怀瑾忍了又忍,那面儿刑国大皇子虽然暴跳如雷,但是因着云安郡主的话,的确是实话,所以他不敢再次动手,只甩下一句“等着瞧”,随即就转头进入了宴厅。

  宴席这才继续开始,经过方才的事情,宴厅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众臣也不好去找刑国的使臣敬酒,就各自喝各自的,要不然就是众臣们互相敬酒,将刑国使团晾在一边儿。

  宴席已经开始,众臣纷纷走下席间,自由敬酒,苏正一看时机来了,当即对苏怀瑾说:“女儿啊,过来。”

  苏怀瑾走过去,苏正立刻就把苏怀瑾带到了薛长瑜身边,笑着说:“燕王殿下,卑臣敬您。”

  薛长瑜正想找苏怀瑾去凑热闹,哪知道苏正竟然领着人过来了,就笑着举杯说:“丞相爷说哪里话,该当是小王敬您才是,您是长辈,请。”

  苏正喝了一杯,立刻说:“哎对不住对不住,那面儿有人叫老夫,老夫先告辞了,怀瑾啊,你敬王爷一杯,别那么不懂事儿。”

  苏正说着,火烧屁股一样的走了,留下苏怀瑾和薛长瑜。

  苏怀瑾叹了口气,薛长瑜却不觉无趣儿,举起酒杯,笑着说:“来,我敬你一杯,今天天寒,喝一杯暖暖身子也好。”

  苏怀瑾并没有拒绝,恭敬的回敬,说:“谢王爷,怀瑾也敬王爷。”

  薛长瑜饮了一杯,不想就这么放苏怀瑾离开,于是说:“瑾儿是怎么知道,安澜鼎就在第一辆辎车之中的?”

  苏怀瑾被他这么一问,心里一惊,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刑国人狡诈多端,自然是往不可能的方向去想,越简单越显而易见的,反而越是容易被人忽略,不是么王爷?怀瑾也只是瞎猜一猜罢了。”

  薛长瑜没听出苏怀瑾的敷衍,笑了一声,说:“是了,听瑾儿的果然没错。”

  苏怀瑾听他说了这句,一时语塞,她这些日子打算疏远薛长瑜的,因此一时两人无话,气氛有些微妙。

  薛长瑜也注意到了,连忙活络气氛,说:“瑾儿,昨儿送到你府上的点心可好吃?喜欢哪一个滋味儿的?明日回府,我再去做一些?今日散席肯定夜了,想必要住在宫里头,等明日一出宫,我就去做。”

  苏怀瑾听到这里,开口制止说:“王爷乃千金之躯,怎么好劳烦王爷?”

  哪知道薛长瑜连一个磕巴都不打,微微弯腰,平视着苏怀瑾的眼睛,笑了笑,语气十分温柔,说:“为瑾儿做任何事情,我都心甘情愿,更别说只是小小的一个下厨了。”

  苏怀瑾心里一跳,嗓子好像梗了东西一样,头疼脑涨瞬间席卷了过来,燕王殿下竟然油盐不进,已经没办法和他好好谈话了……

  薛长瑜一言不合就说情话,那面儿冯北一直跟着,此时见王爷和苏姑娘说的“亲热”,也不好在一边看着了,就默默的走远了几步,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护卫。

  他刚站定,突然有人走了过来,竟然是刑国的云安郡主。

  云安郡主端着两只酒杯,对冯北笑了笑,说:“云安敬先生一杯。”

  冯北连忙拱手说:“刑国郡主折煞卑将了,卑将不过是个护卫,称不得先生。”

  云安郡主则是说:“那日里在驿馆,还要多谢先生替云安解围,若不是先生为云安挡了那一鞭子,云安现在恐已经不能站在这里了,请先生一定要饮这杯。”

  冯北听她说的诚恳,又看到她脸上被打的红印,想了想,最后还是接过酒杯,说:“多谢刑国郡主,卑将失礼了。”

  他说着,十分恭敬的将杯中的酒饮尽。

  云安郡主笑了笑,也饮尽了杯中酒,但是没有立刻离开,笑着说:“云安瞧着先生面善,先生可是去过刑国?云安尝见过先生似的?”

  冯北想了想,恭敬的回话说:“回刑国郡主,卑将的确去过刑国。”

  冯北去过刑国两次,都是跟着薛长瑜去的,第一次是薛长瑜十四岁的时候,也是冯北头一次上战场,冯北负责保护薛长瑜的安危。

  第二次则是苏家的苏怀缜大显锋芒之时,苏怀缜十八岁弱冠之时,带领一支百人的军队,大败刑军,打得刑国落花流水,竟然退兵三十里,苏怀缜也因此,一路从校尉高升。

  薛长瑜这一次则是负责去谈盟约的,冯北也跟随前往。

  不过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冯北也不记得,有没有见过云安郡主,再者说了,云安郡主乃是女眷,冯北觉得,他们以前也不可能见过面儿。

  酒过三巡,皇上今儿个欢心,已经喝醉了,被皇后扶走歇息去了,众臣们一见,也是散的散,走的走,有宫女内监赶紧过来,引着爵位官位高的大臣和女眷们,往临时下榻的地方去。

  薛长瑜今日是不出宫的,毕竟已经太晚了,苏正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在薛长瑜面前现弄,自然也不会出宫。

  薛长瑜笑着说:“瑾儿这就去下榻了么?小王来引路罢。”

  那面儿有宫女和内监引路,其实完全不需要薛长瑜,但是薛长瑜执意,而且苏正早就溜了,见不到人影儿,苏怀瑾也没有办法。

  薛长瑜让了一步,抬手说:“请罢,我送你过去下榻。”

  薛长瑜抢了宫女和内监的活计,还一脸笑眯眯的,苏怀瑾跟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说:“王爷,冯北是不是没有跟上来?”

  薛长瑜一听,这才发现,就顾着和苏怀瑾套近乎了,冯北方才还在,如今不知去了哪里。

  不过冯北可是个侍卫,功夫不弱,平日里也为人沉稳谨慎,薛长瑜最不担心的就是冯北,并没当回事儿,笑着说:“不知去哪里了,估摸是醉了,走罢。”

  薛长瑜送苏怀瑾到了下榻的宫舍,走进院子,就不好再走了,毕竟夜已经深了。

  薛长瑜站在院子门口,笑着说:“时辰不早了,好生歇息,那我先告辞了。”

  苏怀瑾点了点头,说:“多谢王爷。”

  薛长瑜笑了笑,自始至终动作规规矩矩,说话也规规矩矩,这倒是令苏怀瑾十分“欣慰”。

  苏怀瑾也累了,进了宫舍,很快歇息下来,一夜无梦便即天明。

  苏怀瑾还没有醒来,迷迷糊糊之间,就听到“嘭!!”一声,随即一片嘈杂,不知怎么回事儿。

  苏怀瑾有些狐疑,连忙翻身起来,披上衣裳,推开门走出来看看究竟。

  薛长瑜起了一大早,正准备去看望苏怀瑾,刚走到院落门口,也听到了一片嘈杂的声音,如今日头还早,不知里面出了什么事儿。

  薛长瑜一阵紧张,还以为是苏怀瑾出了事,连忙大步冲进去,只不过没走两步,一转弯,赫然撞见了一个熟人。

  竟是冯北!

  冯北难得有些“慌张”,见到薛长瑜一愣,薛长瑜刚想开口问冯北怎么在这儿,昨夜去了哪里,结果冯北一句话没说,“咚!”一声,双膝一曲,直接跪在地上。

  苏怀瑾不知什么情况,收拾停妥,穿好衣裳,连忙出来看看究竟,正好看到了冯北跪在上的场面。

  苏怀瑾一阵诧异,试探地说:“王爷,这是怎的了?”

  薛长瑜也不知怎的了,但是瞧冯北的眼神,绝不是什么好事,而且还是天塌的大事。

  冯北跪在地上,垂着头,嗓音有些沙哑,说:“王爷,卑将死罪!”

  苏怀瑾听冯北这么说,更是奇怪,说:“到底怎的了?”

  薛长瑜蹙起眉来,冯北一向行为谨慎,话也不多,平日里木着一张脸,是薛长瑜身边最值得信任,也是动作最利索的一个心腹,冯北还从未露出这样懊悔的表情。

  薛长瑜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严重。

  只听冯北声音沙哑的说:“卑将昨夜酒后失德,侮辱……侮辱了刑国郡主。”

  “什么!?”

  饶是薛长瑜见过大世面,已经镇定自若,听到这句话,还是心头一震,瞪着眼睛去看冯北。

  冯北嗓子滚了滚,双手狠狠握拳,沙哑的重复说:“卑将酒后失德,侮辱了刑国郡主。”

  薛长瑜气的脑袋里“嗡——”的一声,何止是薛长瑜,苏怀瑾也吓得不轻。

  别说是薛长瑜了,苏怀瑾也是见过大世面儿的人,此时听了冯北的话,竟然有点子呆若木鸡的劲头。

  薛长瑜气的看了看左右,幸亏如今日头太早,刚刚天亮,昨夜大家又饮酒甚多,因此一个个醉的不省人事,还没有人出来。

  薛长瑜虽然愤怒,但是压低了声音,说:“冯北!你想死么?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冯北跪在地上,双手垂下来,有些颓然,说:“是,卑将知道。”

  薛长瑜气的深吸了两口气,说:“你知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刑国使团要把云安郡主献给皇上,你可知道?皇上早就听说了这件事,十分中意云安郡主,这已经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如今你……”

  薛长瑜说到这里,因为那侮辱两个字实在不好听,因此没有说出口来。

  冯北仍然跪在地上,垂着头,低声说:“是,卑将知道,卑将死罪……卑将甘愿自刎谢罪。”

  苏怀瑾也看了看左右,不知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低声说:“我还是先去看看郡主为妙。”

  就这光景,“吱呀——”一声,一间舍门被打开,云安郡主从里面走了出来,她面色有些憔悴,头发披散下来,还没有束起,嘴角破了一点子,白皙的脖颈上竟然全是红色的咬痕。

  她一打开门,见到众人,有些吃惊,吓得连忙蜷缩了一下,顿时被门槛子绊了一下,“嘭”一声,眼看就要摔倒。

  苏怀瑾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不过有人比她动作快得多,冯北陡然站起来,一个跨步冲过去,猛地将摔倒的云安郡主抱在怀中。

  云安郡主被冯北一扶,受惊一样,吓得一抖,连忙缩了缩,冯北这才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松开云安郡主。

  只不过他一松手,云安郡主根本站不稳,陡然又要跌在地上,冯北迫不得已,伸手揽住云安郡主的腰。

  云安郡主一句话没说,不知怎么的,竟然一下坦然下来,头一歪,就晕倒在了冯北怀里。

  冯北吓得心惊肉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苏怀瑾赶紧过去,伸手摸了摸云安郡主的额头,说:“她发热了。”

  苏怀瑾说着,看了一眼冯北,实在不知自己什么表情好,云安郡主这模样,实在有些可怜儿,那么多咬痕,想必昨日很是激烈,再者说了,云安郡主必然是第一次,冯北显然没有温柔小心,竟让郡主发了高烧。

  苏怀瑾想了想,说:“如今之计,先把郡主送回驿馆才是,另外还要去找大夫。”

  冯北立刻说:“卑将去找御医!”

  苏怀瑾恨铁不成钢的说:“等一等,去找御医?你还不如去找皇上。”

  冯北一时语塞,看着苏怀瑾,薛长瑜也是头疼的要死,抬起手来,双手揉了揉脸,感觉自己今天一定魔怔了,应该重新起床一次,说不定一切就会回归自然。

  薛长瑜说:“那要如何是好?”

  苏怀瑾说:“冯北,你去将吕彦叫来。”

  吕彦跟着祁老九,如今在薛长瑜的燕王府上做门客,苏怀瑾让冯北去找吕彦,叫到驿馆去。

  毕竟这个事情,无论是站在冯北的角度,还是站在云安郡主的角度,似乎都不能去找御医,找了御医,就等于找了皇上,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必定龙颜大怒,到时候倒霉的不可能是冯北一个人,自然还有名节不保的云安郡主。

  大家趁着时辰还早,赶紧把云安郡主送上马车,苏怀瑾陪同着,一并子往驿馆去。

  很快就到了馆舍,苏怀瑾将云安郡主带回房间,给她盖好被子,又试了试云安郡主的额头,滚烫的厉害。

  云安郡主正在发热昏迷,一路上都没有醒过来,迷迷糊糊的,一头都是冷汗,不停发抖,苏怀瑾给她盖了两床锦被,都不怎么管用。

  苏怀瑾有些着急,不知吕彦来了没有,赶紧放下床帐,连忙走出房舍。

  薛长瑜急得在门外面团团打转,看到苏怀瑾走出来,连声说:“怎么样?刑国郡主可醒了?”

  苏怀瑾摇了摇头,说:“没醒,吕先生还没来?”

  薛长瑜说:“估摸着应该快了,我府上离这里不远。”

  两个人都有些焦急,苏怀瑾蹙了蹙眉,说:“冯北昨日怎么喝醉的?”

  薛长瑜后来压根都没看到冯北,他还十分放心来着,觉着冯北沉稳持重,又冷静干练,而且武功了得,谁也奈何不了他,结果……

  薛长瑜气的说:“现在好了,的确没人怎么着他,是冯北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把郡主……”

  他的话说到这里又断了,揉了揉自己的脸,叹了口气。

  苏怀瑾狐疑的说:“冯北怎么会酒醉的?还和郡主在一起?”

  薛长瑜也不清楚,苏怀瑾觉得这事情有些奇怪,别说是薛长瑜了,苏怀瑾也十分信任冯北,冯北的作风和口碑,有目共睹,他绝不会是一个乘人之危,强占女子的人。

  薛长瑜听着皱起眉来,说:“你的意思是说?”

  苏怀瑾说:“说不准是有人陷害冯北,但是这事儿,还要等冯北回来了,仔细问问清楚。”

  就这光景,正好冯北从外面大步跑进来,他一身都是汗,侍卫的衣裳已经湿透了,大冬日里的,热汗滚滚的顺着鬓角淌下来,那面儿祁老九和吕彦全都来了,跟着快速跑进来。

  苏怀瑾连忙说:“吕先生,快这边请。”

  众人大多是男子,也不好跟着进去,只好在门外候着,苏怀瑾带着吕彦走进去,冯北也想进去,但是又觉得没脸进去,急的狠狠攥拳,发狠的砸了两下旁边的墙壁,拳头的关节顿时裂开,鲜血长流,他却浑似不知道疼一样。

  苏怀瑾带着吕彦进去,已经放下床帐,吕彦看不到云安郡主的模样,此时云安郡主竟然已经醒了,似乎十分害怕,蜷缩在榻里面,隐约传来低低的哭泣声。

  苏怀瑾心急如焚,让吕彦稍等,走过去掀起床帐一角,低声安慰说:“郡主,郡主不必害怕。”

  云安郡主吓了一跳,不过苏怀瑾声音温柔,也没有恶意,云安郡主起初很是害怕,不过后来也就好了一些。

  苏怀瑾让她躺下来,低声说:“郡主发热了,怀瑾寻了大夫,令大夫给郡主瞧一瞧病,只是诊脉,有帐子隔着,郡主不必害怕。”

  云安郡主脸色惨白,咬着嘴唇,勉强点了点头,这才躺下来,苏怀瑾在她手腕上搭了帕子,随即对吕彦说:“吕先生。”

  吕彦点了点头,隔着床帐,给云安郡主请脉。

  吕彦不知云安郡主到底什么情况,不过显然云安郡主脉象很乱,受惊过度,而且还发了热,虽吕彦不知具体怎么发热,但是到底也能开出药方来,先把热退下去再说,不然云安郡主这身子板,绝对禁不起折腾。

  吕彦诊脉之后,连忙去开药方,对苏怀瑾说:“不知郡主……有没有外伤,我先开汤药,吃两副看看效果,应该就会退热,具体的……”

  吕彦说到这里,也不好再说,毕竟云安郡主的手腕上也都是红色的痕迹,吕彦虽不多说,但是到底看出了一些。

  苏怀瑾尴尬的点了点头,说:“多谢吕先生了。”

  “不必言谢。”

  吕彦说着,正要收拾药箱,结果就在这时候,“呼——”一声,一阵疾风吹来,一猛子将床帐吹得翻了起来。

  床帐“哗啦哗啦”的卷起来,就在这一刹那,吕彦正好抬头,就看到了躺在榻上,一脸憔悴的云安郡主。

  “啪嚓!!!”一声巨响,吕彦显然吃了一惊,直接将药箱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随即竟不顾失态,一步踏上去,猛地掀开帐帘子,一时间,吕彦和云安郡主四目相对,两个人都是足足吃惊,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吕先生?”

  苏怀瑾不知吕彦怎么回事儿,连忙跑过去,吕彦这一刹那,从震惊到冷静,瞬间恢复了正常,只是额头上竟然出了一些冷汗。

  苏怀瑾忙说:“吕先生,怎的了?”

  吕彦则是淡淡的说:“不,没什么,方才吕某失态,认错人罢了。”

  吕彦的药箱打碎了,这么大动静,外面听的清清楚楚,众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端,连忙全都冲进来。

  苏怀瑾赶紧把帐帘子给云安郡主拉好,那面薛长瑜已经冲到外间,但又不敢贸然进来,只是朗声说:“瑾儿,可有什么事?”

  苏怀瑾连忙说:“无事,不必进来。”

  薛长瑜这才松了口气,众人也没有退出外室,全都守在外面。

  苏怀瑾狐疑的看了一眼失态的吕彦,吕彦已经回过神来,俯下身去捡地上的东西,把掉出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都塞进药箱里,然后快速的往外走。

  吕彦走到里外间的门边上,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有帐帘子隔着,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是吕彦仍然看了一眼,这才提着药箱退了出去。

  祁老九也在外面守着,看见吕彦出来,连忙说:“怎么的?那么大动静?”

  吕彦淡淡的说:“是吕某一个不慎,把药箱摔在了地上,实在是失礼。”

  薛长瑜说:“刑国郡主怎么样?”

  吕彦恭敬的回话说:“发热比较严重,不过吕某已经开了药,吃两副汤药,应该已经无碍,剩下的……”

  剩下的,吕彦也不用明说了,想必薛长瑜已经明白了。

  吕彦退出去之后,内室里只剩下了苏怀瑾和云安郡主,苏怀瑾走过去,隔着帐帘子说:“郡主,怀瑾令丫鬟去给您熬药,郡主若是乏了,先闭眼歇息一会儿。”

  她说着,帐帘子里先是一阵安静,随即云安郡主的声音有些沙哑,也很温柔,低声说:“有劳苏姑娘了。”

  苏怀瑾说:“刑国郡主言重了。”

  苏怀瑾确定郡主无事,这才退出了内室。

  她一退出来,所有人都围过来,说:“怎么样了?”

  苏怀瑾先摇了摇头,示意众人出去再说,随即第一个走出房舍,其他人也快速跟上来,大家全都退出房舍,苏怀瑾令丫鬟拿着药方去煎药。

  这才说:“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再说。”

  这里是驿馆,除了刑国的使臣之外,还有很多大大小小国家的使臣,因此绝对算是隔墙有耳的地方。

  薛长瑜连忙引着众人,在旁边的院落找了个空房间,众人走进去,全都落座,唯独冯北垂首站着,额头上还有很多热汗,不停的往下滚。

  薛长瑜连忙说:“刑国郡主如何了?”

  苏怀瑾叹了口气,说:“除了发热,似乎还很惧怕。”

  他这么一说,冯北突然“咕咚!”一声,又跪在了众人面前,不过这次一句话没说,只是垂着首,而且一脸悔恨。

  祁老九一头雾水,都懵了,说:“唉,这到底怎么回事儿?不清不楚的,刑国郡主发热,不该请御医来么?怎么神神秘秘的叫冯北来找吕彦?”

  薛长瑜叹了口气,犹豫再三,还是将事情与祁老九和吕彦说了,毕竟吕彦是大夫,若不让吕彦知道,恐怕药不对症。

  祁老九听,睁大了眼睛,平日里一双棱角分明的虎目,此时瞪得跟铜铃一样,震惊的看着冯北,说:“冯北!你……你不要脑袋了?!”

  冯北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吕彦则是眯了眯眼睛,意外的冷静沉默,说:“吕某再给郡主开两个成药,驿馆的药炉里肯定有这些个,取了药,给郡主涂在伤患处便可。”

  吕彦说着,当即又拿起笔来,写下药名,递给苏怀瑾。

  苏怀瑾接过药方看了看,抬起头来又看吕彦,迟疑的说:“吕先生方才失态,可是认识云安郡主?”

  她这么一说,祁老九更是惊讶,说:“啊?吕彦你认识刑国郡主?”

  吕彦淡淡的说:“并不认识,方才不过认错了人。”

  他虽然这么说,但是苏怀瑾总觉得,吕彦和云安郡主之间,似乎有些小道道儿,毕竟当时帐帘子掀开的一刹那,吕彦和云安郡主,可是双向吃惊,若是吕彦认错了人,那还真是巧了,云安郡主也恰巧认错了人?

  这种巧合,苏怀瑾是不相信的。

  祁老九摸着下巴说:“也是啊,吕彦怎么可能认识一个郡主?”

  他们这么说着,薛长瑜则是头疼脑涨,支着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沉默了很长时间。

  冯北见薛长瑜为难,就说:“王爷,卑将愿一力承担!”

  薛长瑜抬起头来,说:“一力承担?这事如果让皇上知道了,你觉得自己能一力承担?恐怕你的肩膀子还没那么宽。”

  薛长瑜说的对,他刚刚为大薛夺回安澜鼎,多少人忌惮薛长瑜的功劳,多少人嫉妒薛长瑜的权势,若是出了这样的事,绝对会有很多人站出来,想要趁火打劫的给薛长瑜使绊儿。

  薛长瑜又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突然说:“冯北,你愿不愿意娶云安郡主为妻。”

  他这一句话,倒是惊到了冯北。

  冯北还跪在地上,诧异的抬起头来,平日里不见什么喜怒的脸上,如今布满了惊诧,说:“娶……娶云安郡主为妻?”

  薛长瑜点了点头,站起来,踱了两步,说:“你没听错,本王问你,你愿不愿意娶云安郡主为妻?”

  冯北酒后失德,确实与云安郡主发生了关系,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娶云安郡主为妻。

  只是……

  冯北慢慢垂下头来,说:“卑将身份卑微,不敢高攀郡主。”

  薛长瑜则是眯着眼睛想了想,说:“为今之计,只能在皇上开口纳郡主之前,我先开口,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为你请命指婚,否则你小命难保!”

  冯北看向薛长瑜,似乎想要说什么,薛长瑜又说:“身份你不用担心,京城城门领正好空缺了一个,兵部昨天还在问我的意见,我想让你去顶这个空缺,虽然是从四品的官,但好在云安郡主是郡主,而非公主,勉强也算是登对。”

  薛长瑜说完,沉默了一下,又说:“但是现在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刑国郡主愿不愿意嫁你,如果刑国郡主首肯,我顶多在皇上面前挨两句责骂,也能成就一番‘美事’,若是郡主不肯……”

  众人听了,心里都很清楚,酒后失德侮辱郡主,若是云安郡主不愿下嫁冯北,那么冯北难逃一死,而且很可能还会引起薛国和刑国的一场大战。

  冯北听了,声音很是低沉的说:“这件事情,还是先请问郡主,无论结果如何,卑将不会有任何怨言。”

  薛长瑜点了点头,说:“也只能如此了。”

  苏怀瑾想了想,说:“刑国郡主如今有些受惊,等一会子汤药好了,端进去的时候再问一问,这会儿先令郡主一个人冷静一番,再说罢。”

  众人都觉得苏怀瑾说的有道理,唯独吕彦似乎入定了一样,不知在想什么,一直眯着眼睛,心不在焉似的。

  苏怀瑾突然说:“冯北,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冯北说:“是,苏姑娘。”

  苏怀瑾说:“你昨日在宴席上,饮酒了?”

  冯北点了点头,说:“是。”

  苏怀瑾又问:“饮了很多?”

  冯北听着她的话,蹙起眉头,想了想,似乎在回忆,随即有些不确定的说:“似乎……似乎只饮了一杯。”

  “一杯!?”

  众人都一惊,齐刷刷的看向冯北,祁老九也说:“一杯?一杯你就醉得……醉得那样儿了?”

  虽祁老九说的有些糙,但其实都是大家想问的,冯北就算再不胜酒力,只有一杯酒,不会醉得酒后失德罢?顶多脑子里晕乎乎。

  冯北的记忆有些不怎么清楚,他只依稀记得,昨天晚上自己的确喝了酒,后来记忆就不怎么清晰了。

  他似乎听到了呜咽又隐忍的声音,在自己耳边,还有温暖的体温,令一向冷静持重的冯北有些发狂,想要发狠的掠夺,而那隐忍的声音,仿佛往烈火上浇了一捧油,激怒了冯北,令冯北变成了一头嗜血的野兽。

  等冯北意识清晰的时候,天色已经灰蒙蒙的,将尽天明,他躺在宫中临时下榻的房舍里,但并非自己一个人,身边竟然还蜷缩着一个,看起来憔悴单薄的女子。

  当时冯北脑子里“轰隆——”一声,懵的乱七八糟的,那女子背对着他,蜷缩在角落,冯北连忙过去查看,稍微拨开女子沾染着泪痕的秀发,冯北脑子里更是“轰隆”一响,已经怔愣的根本无法回神。

  是云安郡主!

  冯北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如今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遭,云安郡主看起来憔悴羸弱,仿佛经受了巨大的折磨,而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冯北双手攥拳,低下头来,呼吸有些沉重。

  苏怀瑾突然说:“冯北,是谁给你斟的酒?宫女么?还是女酒?”

  冯北听苏姑娘这么问,声音沙哑的说:“回苏姑娘,都不是,是云安郡主敬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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