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意外之礼
燕娘默默地坐在一个蒲团上, 这个时候贵妃正在歇午觉呢，寝殿里面安静的很, 其实在贵妃寝室的外面有一个卧榻是专门给丫侍女们休息用的, 但是燕娘却更喜欢坐在幔帐的外面, 这样羹容易听见里面的动静。
但是今天燕娘却走神了，她的心里有些乱, 娘子好像和郎君真的要刀枪相见, 真不知道郎君是什么心情。在杨玉环身边的时间长了, 燕娘越发不理解，为什么当初寿王会和自己的王妃闹得不可开交, 叫寿王妃能扔下一切, 甘心情愿的做女道士去。在燕娘看来，杨玉环和李瑁是很般配的一对。只可惜他们现在一个雄心勃勃，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的王爷。一个则是陛下的宠妃。
这几天娘子好像对着陛下更上心了, 陛下好像很喜欢这种恩爱的氛围, 唉，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娘子为什么忽然又扮起来虢国夫人了。燕娘本以为, 自从生了孩子, 杨玉环的精神肯定全移到了孩子身上, 肯定会慢慢放弃角色扮演游戏了。谁知前几天娘子忽然变得热衷玩起来角色扮演了。
最叫燕娘感到不解和害怕的事情, 这个虢国夫人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前几天出去的时候, 有人冲撞了虢国夫人的仪仗, 结果那个倒霉鬼被狠狠地打一顿。燕娘可清楚, 那些仆人都是经过训练, 功夫不错的人，那个挨打的人即便是不死，也要脱层皮。听着当事的人说，那个人还自称是河东节度使哥舒翰手下的行军司马。谁知娘子却是眼也不抬，只冷冷的蹦出一个字：“打”
要知道娘子以前是从来不会做这样出格的事情，她是常训诫那些手下和仆人们，要他们低调行事，不要招摇。谁知娘子竟然是自己打破了以前的规矩。
那个被打的倒霉鬼据说是后来被送到了寿王的府邸，燕娘想到这里，激灵一下，难道娘子已经知道那个人是依附于寿王殿下的，她这是在杀鸡骇猴，给郎君个警告。
燕娘忽然想起来这几天杨钊忽然成了贵妃宫中的常客，每次杨钊来，贵妃都会遣退服侍的人，她和杨钊的谈话是从来不叫人听见的。但是燕娘还是趁着上茶的时候听到些只言片语，竟然全是些政务上的事情。杨钊似乎在长安遍布了很多眼线，长安城里面达官显贵，尤其是皇亲贵胄们的动向，全在娘子的掌握中。
听着杨钊的语气，不少的官员开始倒向了寿王了。难道是娘子真的担心寿王坐上那个位子，才出手的。但是杨钊和李林甫那些人，燕娘理解杨玉环的苦衷，谁不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呢。娘子那样的爱青鸾，怎么就能无动于衷呢燕娘想到这里叹息一声，这个时候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燕娘一个激灵，忙着收回心神：“娘子，可醒了”
杨玉环躺在床上，舒服的伸个懒腰：“什么时候了，我好像是睡过头了。今天晚上还要陪着陛下看皮影戏呢。”杨玉环抱着被子懒洋洋的磨蹭着。
看着杨玉环小孩子一样赖床的样子，燕娘忍不住笑起来：“娘子这几天累坏了。为了新年和上元节花费了多少心思。现在好了，新年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还是好好地歇一歇。不如再躺一会，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
“唉，还是起来吧。这几天真是累坏了。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我就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身上的骨头都懒散的生锈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你拿来我调制好的润面膏来，我先敷脸，然后要好好地装扮下。”杨玉环叫燕娘准备面膜，美容觉之后再进行肌肤养护，效果会更好哦。
燕娘知道晚上杨玉环要陪皇帝欣赏歌舞，她笑着说：“娘子的气色已经很好了。我发现娘子好像比以前还在意外表呢。今天来的不过是宁王和汝阳郡王，玉真公主。娘子不用这么费心的装扮。娘子天姿国色，就是不装扮也是姿色动天下。”
“呵呵，我盛装出席可不只是为了虚荣心。那是礼数。我要是衣着随便，那不是明着说我不把三郎最亲近的人放在眼里吗我装扮整齐去见他们，是给他们体面更是我自己体面。三郎脸上自然有光彩。我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我还是做贵妃一天，就要谨守本分。维持个好颜色自然是我的本分。”杨玉环翻身从床上下来，对着镜子照了照。她知道，自己离着那个自由自在畅游天下的梦乡只怕是越来越远了。
自己已经被放在那个位子上了，现在杨玉环要做的就是紧紧地抓住皇帝。有李隆基这个大靠山，不管最终的结果是什么，她都能全身而退。
燕娘用温柔轻轻地洗掉杨玉环脸上的润面膏，递上来一面菱花镜子：“这个润面膏果真是很有效。娘子看看，脸上的皮肤就像是刚煮熟的鸡蛋清一样，又嫩又滑的。”燕娘看着端水出去的侍女，忽然压低声音在杨玉环耳边说：“娘子是真的要和郎君刀枪相见吗郎君是不会伤害娘子的。”
杨玉环看着镜子里面那张脸，心思却飞得很远：“你个傻丫头，你不像是小喜她们，生活环境单纯，你经历了那么多，应该知道很多时候，事情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转移的。这世界上没有谁能随心所欲，你以为小寿现在就能随心所欲掌控局势吗我呢，别人看起来，我和杨氏一族，所得恩宠无以复加，自然是显赫无比。其实我们两个谁也不能按着自己的心愿行事。”
燕娘想了想，还是不甘心的说：“娘子顾虑多，奴婢是知道的。毕竟要考虑陛下，更牵扯了青鸾。但是郎君是个潇洒不羁的人，我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能绊住他的。”在燕娘的心里，李瑁是个潇洒不羁，自信骄傲的人。郎君怎么会被别人牵制掣肘
“哈哈，说你傻你还知道些。说你聪明吧，那么明白的事情你视若无睹。小寿现在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身为主帅，忽然撂挑子走了，你手下的人可不干的。我们拼着身家性命押宝在你身上，你说走就走，我们怎么办”杨玉环翻身起来，捏捏燕娘的脸颊：“就算是绑也要把你绑住拥立一位储君，那是多大的功劳啊。你就是在三省六部熬到白头，也不过是五品到头了。但是押对了宝，可是一夜之间直上青云啊”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浮云了。
燕娘一愣，不敢置信的说：“说句难听的话，谁知道哪块云彩下雨呢。要是他们可不是彻底不能翻身了。贬官都是轻的，杀头流放，还要牵连家人。这些人真是胆子大呢。”
“风险和收益成正比。现在有多大的风险，胜利之后就有多大的收益。你只看杀头流放，怎么不看身穿红袍，出将入相呢”杨玉环打断了燕娘的话：“你也不用在这里为别人担心了，你是我的侍女，怎么不为我担心担心”这个燕娘还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的。竟然担心起来小寿了，杨玉环想着自己平日对燕娘很不错了，谁知这个丫头还是先想着李瑁。
“我吃醋了，你要是这样牵肠挂肚的放不下，我干脆把你送给他。横竖寿王那边要娶新王妃了，你过去好服侍新王妃去。或者我叫陛下册封你做侧妃。凭着你的手段和心机 ，我相信，未来王府女主人的宝座，指日可待啊。你看做侍女很辛苦的，还要提心吊胆的。”杨玉环贼兮兮的对着燕娘挤挤眼。叫你后院起火，老娘正好看热闹。
燕娘脸上一红，娇嗔的一跺脚：“娘子这是什么话，奴婢还是出去吧，省的你拿着我打趣寻开心。”说着燕娘转身要走。杨玉环心里一动，拉住燕娘：“你站住，你干什么这副捅了肺管子的样子。做寿王的侧妃不好吗你放心，我怎么会委屈你呢。你虽然是我的侍女，可是俗语说得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你是我身边的人，谁敢轻视你。在这说了小寿的人品相貌哪里配不上你了。你可是说过，当年还是小寿救了你一命呢。他长得不错，你就这辈子以身相许吧”
燕娘脸上像是一块红布，连着头发根和脖子都通红的。杨玉环扯着燕娘，逼着她表态：“你这个丫头害羞个什么啊，我给你说啊”
“娘子，你别按着奴婢寻开心了，你还这样我要生气了”燕娘挣脱了杨玉环的纠缠，向着外面跑去。谁知燕娘一下子撞上了皇帝。燕娘慌得忙着跪下来请罪，杨玉环赶着追出来：“看着她不要叫燕娘跑了”
李隆基挑着眉毛看着杨玉环主仆两个：“可是燕娘惹你生气了，起来吧，娘子是个宽和的人，你就给她认个错，娘子不会为难你的。你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娘子生气呢”对于杨玉环身边的贴身侍女，李隆基一向是很宽容的。有的时候还和她们说笑几句，根本没什么皇帝架子。
燕娘嗫嚅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杨玉环笑嘻嘻的拉着李隆基的胳膊，眼睛里面好有一颗星星，闪啊闪的：“三郎来的正好，我说燕娘已经是年纪老大，总不能叫她独守空闺啊。寿王是燕娘的救命恩人，不如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好了。三郎看呢”杨玉环眼里全是笑意，李隆基听着杨玉环的话眼神一亮，笑着点点头：“真是绝妙的主意，既然娘子有意，就按着娘子的意思办。寿王成亲，朕已经叫人从掖庭选十个标致的女子送到寿王府上，燕娘就跟着过去好了”
杨玉环却是哼了一声：“燕娘是我的侍女，怎么能和掖庭那些女子一样呢。我看燕娘和自己的女儿一样，燕娘没名没分的过去，岂不要受欺负。不如三郎叫燕娘做寿王的侧妃可好”
杨玉环态度坚决的为燕娘争取最大的权益，李隆基盯着杨玉环，把她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表情都看在眼里，见李隆基沉默不语，杨玉环不满的哼了一声：“三郎是嫌弃燕娘的出身配不上寿王吗我的面子不要啊。怎么我最宠爱的侍女就不能做侧妃燕娘哪里不好了，她精通药理，做事细心，知书识礼的，难道燕娘还不如那些只会无病呻吟的女子”杨玉环表示燕娘能不能做寿王侧妃，关系着自己的颜面。这个事情上她寸步不让。
李隆基带着欢欣的语气说：“好，娘子身边出来的人哪有不好的做正妃都是可以的。就按着娘子的意思，册封燕娘做寿王侧妃”
高力士拍了拍已经傻了的燕娘：“燕娘，你真是高兴地疯了。娘子对你真是恩深如海啊，你还不赶紧叩谢娘子和圣人的恩典”燕娘这才木然的给杨玉环和李隆基谢恩。看着燕娘如痴如醉的样子，杨玉环对着侍女们说：“好了，你们扶着燕娘下去休息吧。这几天叫青云来服侍。叫燕娘收拾东西，好好地预备着出宫吧”
那些侍女们都拿着羡慕的眼光看着燕娘，一起上来对着他贺喜，一边簇拥着燕娘出去了：“燕娘姐姐，娘子和圣人恩典。你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就是今后可不要忘了我们啊”“寿王年轻有为，这会燕娘姐姐可是求得如意郎君了。再也不用在宫里了当差了”
看着侍女们簇拥着燕娘出去，殿内恢复了安静，李隆基打量着杨玉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被皇帝看的发毛，杨玉环摸摸脸说：“难道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不妥当三郎这样看人”
李隆基好像是一直偷吃的猫一样，眼角眉梢都是压抑不住的贼笑。“朕是高兴的，娘子美若天仙，没什么不妥的。娘子上次说等着太液池上结冰了，就能玩冰嬉，刚才宫闱局说太液池的水面已经冻结实了，朕已经叫人安排去了。”看着杨玉环欢欣的颜色，李隆基心里很是满足，他和玉环好像是回到了以前甜蜜的时光。
而且玉环对自己好像更温柔了。李隆基心里忍不住想，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一切都是值得的。局势还在自己掌握中，玉环彻底放弃了要一个人独自生活的古怪想法，对自己更加温柔体贴。至于寿王哪里，今后怎么样，一切都看李瑁自己的修行了。
听见高力士亲自来了，李瑁很是吃惊。等着到了正堂上就见着高力士笑嘻嘻的坐在那里，见着李瑁进来，忙着站起来：“恭喜殿下吗，陛下有赏赐给你”李瑁忙着先给皇帝请安，接着拉着高力士的手，笑嘻嘻的说：“阿翁辛苦，我这些日子毫无建树，怎么陛下竟然想起来赏赐我了我真是受之有愧。不知道阿爷赏赐给我什么好东西啊是不是上好的汗血宝马呢”
“殿下是陛下最钟爱的儿子，陛下时时刻刻想着你呢。这次不是什么汗血宝马，陛下和娘子说，殿下就要成亲了，特别从掖庭选出来几位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出身良家，肌肤莹白，身材颀长的美人呢。你们进来拜见殿下”高力士对着外面拍拍手，就听着一阵脚步声，一阵香风扑面而来，是个水灵灵的女子站在眼前给他请安呢。
没等着李瑁说话，高力士笑呵呵的说：“殿下，陛下还特别把娘子身边的燕娘赏赐给殿下做侧妃。现在燕娘就在韩国夫人的府上，娘子疼爱燕娘，更关心郎君。特别给她准备了好些嫁妆呢。”听着高力士的话，李瑁一下子愣住了。怎么她连着燕娘也送出来了。李瑁心里一个清晰地声音告诉他：“今后他们真的渐行渐远了”
我是冰嬉分割线
小喜有些紧张的对着侍女们吩咐：“你们快着点，娘子就要回来了”舒云有些疑惑地问：“怎么小喜姐姐先回来了你脸色不好，难道是”
“今天真是太晦气了，好好地冰嬉，都被那迂腐的老头给破坏了你可知道李适之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发难，明面上是劝谏陛下早立储君，结果每一句都是射影含沙，说娘子心怀不轨，觊觎储君之位呸，娘子用得着觊觎吗凭着陛下的宠爱，凭什么娘子生的青鸾不能做太子。他还说了好些我没听懂的话，不过看着陛下和娘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肯定没好话”小喜气哼哼的咒骂一声，对着侍女们：“娘子心情不好，你们要小心服侍，不要惹娘子生气”
李瑁一个人站在太液池边上，本来一场热闹的冰上狂欢，谁知竟然被李适之那个古板老头给破坏了。在冰嬉的最高潮，大家都沉浸在轻松和热闹气氛中的时候，李适之忽然蹦出来，说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这一年又过去了，陛下虽然身体康健但是，毕竟不年轻了。要想册立太子的事情了。言下之意就是皇帝老了，那天嘎嘣儿了，没有继承人可要出乱子了。
李隆基当时脸色就沉下来，对着李适之表示还没考虑好那个儿子做太子。谁知李适之直接挑明了说皇帝因为宠爱贵妃，就想册立贵妃生的小儿子做太子。但是青鸾太小了，小孩子的成活率不管在民间还是宫里都不怎么高。而且皇帝年纪不轻了，为了避免出现吕后，王，王莽那样的事故，还请皇帝选成年皇子做太子。最后李适之直接说寿王有功劳，办事勤勉认真，有威望有经验。请皇帝册立李瑁做太子
李适之话音刚落，立刻不少的人都附和起来。李瑁想着当时的情形，忍不住叹口气。这些人真是需要敲打一顿啊。杨钊和李林甫的脸色都很难看，看样子接下来他们是要出大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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