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无端迁怒
“三郎, 是哪里不对吗？还是乐工们错了节拍？”杨玉环把皇帝从神游天外拉回来，李隆基回过神，掩饰着刚才的失神：“没什么, 娘子最精通音律，这个曲子不错。你只是稍微做了点修改，叫人焕然一新。”
“三郎, 我们既然是夫妻何必这样互相吹捧。这个曲子我根本没修改, 只是换了新的乐工来演奏罢了。好了你们下去吧！”杨玉环叫乐工和舞姬们退下, 她看着李隆基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三郎心里难受，就不要强打精神了。这几天天气凉爽多了, 我们出去散散心。算时间阿翁也该回来了。”杨玉环直接点出李隆基的心思。
李隆基苦笑了下：“朕真的是老了, 怎么养出来这样的东西, 于国于家无望, 外做贤良内藏奸诈。竟然有如此狼子野心！”说着李隆基忍不住叹息一声, 眉头皱得紧紧的。
“三郎的心情我能体会，本来是一直看好的孩子，寄托了很大的希望，谁知却是这样。其实这个事情也不能全怪在太子身上, 那些边将远在千里之外, 他们懵逼了李庶人也是有可能的。不过身为储君，和领兵的将军们过从甚密总不是好事。那些人整天做的都是杀人的勾当，胆子肯定比文臣大得多呢。三郎, 念在父子份上还是给他一个爵位吧。永州那个地方——实在是烟瘴丛生。”杨玉环知道李隆基心里还是有些犹豫, 不过废黜太子的诏书已经下了, 皇帝即使有点后悔也不能表示什么了。
听着杨玉环的话，李隆基心里一阵感慨，玉环真是个善良的人。她何尝不知道李亨对她成见极深，听着李林甫回报，在看见来宣布废除他的官员来东宫的时候，李亨还狠狠地说：“这都是杨家那个女人做的好事。她离间我们父子之情，我有朝一日一定要杀了她，清君侧！”可见李亨对玉环是恨之入骨了，就算是自己没废黜太子，没准自己前手撒手人寰，李亨就要对着玉环动手了。
谁知玉环还为李亨求情！李隆基神色缓和下来，对着杨玉环说：“你啊，真是要做娘了。好了，就按着娘子的意思。”
话音未落就听着高力士的声音，看着高力士风尘仆仆的进来，杨玉环露出惊喜之色：“阿翁回来了，这一路上阿翁辛苦了。我还想着玉华宫离长安这么远，你总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呢。”
李隆基看着高力士心里冒出个念头：“离着一个月还有几天，怎么高力士竟然回来了？”
高力士忙着跪下来说：“奴婢实在想念陛下和娘子，就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杨玉环随口问起来：“小喜那个丫头整天叽叽喳喳的，她在玉华宫肯定是给阿翁添了不少麻烦。”说着杨玉环对着身边的侍女吩咐：“你们预备点小喜喜欢吃的东西，这个月难为她了。叫个话口袋子清修！只怕佛祖都被她的聒噪的烦了。”听着杨玉环的话，李隆基猛地想起来，高力士没有到一个月就回来了。
高力士脸色一变，刚要说话，杨玉环立刻出来打岔：“三郎，阿翁是担心三郎呢。什么一个月不一个月的，只要诚心到了，自然就没事了。阿翁这一路上辛苦了，先下去休息下。”
说着杨玉环一个眼色过去，高力士只能退出去了。
废黜了太子，皇帝也没心情在华清宫过暑假了，今年的夏天很短，几场雨下来，风里已经有了凉意。于是李隆基从华清宫回到了长安。只是当初跟在皇帝后面的太子依仗不见了。李亨成了庶人，被关在个小小的马车里面，跟在队伍后面押送到了长安。
李瑁站在灞河桥头上，看着远处有些烟尘，随着烟尘越来越明显，一阵阵的乐声传来，李瑁知道皇帝的仪仗要过来了。李瑁整理下身上的衣裳，赵义气喘吁吁的过来，对着李瑁说：“殿下，陛下的圣驾已经到了。”李林甫对着李瑁笑嘻嘻的说：“陛下的圣驾到了，殿下这段日子在长安监理国政，长安城的治安比以前更好了，等着陛下看见长安城市容整洁，民众安居乐业，肯定会嘉奖殿下的。”
这个老滑头，李瑁在心里骂一声。前些日子李林甫发现自己不管怎么用力，太子李亨却总是能化险为夷，顿时着急了。自己已经和太子接下深仇大恨，要是哪一天——还有自己的活路吗？不仅自己要身败名裂，连着家人也要跟着完蛋。以前自己政治的政敌的手段没准都要用在自己身上。他结怨太多了，李林甫一想起来李亨竟然有高力士这样的幕后守护者，只觉得前途无光，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起来。
现在李亨终于被干掉了，李林甫一下子变得精神焕发起来，简直是年轻了十岁不止，。而且李林甫开始对着李瑁恭敬有加，积极地李瑁拉关系了。但是李瑁总是不冷不热的，其实这些日子，和寿王拉关系。但是李瑁总是和这些官员保持距离。
“这都是李相和诸位臣子的功劳，我不过是遵照陛下的旨意，学习政务罢了。我资历尚浅，而且没有任何经验，反而是叫各位担待了不少。只要没过错，我已经是阿弥陀佛了。哪里还敢居功呢。”说着皇帝的圣驾已经到了眼前。李瑁和李林甫领着来接驾的官员上前迎接去了。
李隆基骑在马上看着那些官员，稍微抬抬手：“你们辛苦了，十八和朕一起说说话。”在场的人听见皇帝的话，眼光一下子都落在了李瑁身上。当初李瑛被废黜，寿王和李亨争夺太子之位。因为张九龄这些官员力挺，李亨赢了，但是风水轮流转，谁知最后的赢家还是寿王啊。
李瑁心里忍不住咒骂起来，真是个坑儿子的老子！真不知道这个李瑁前世到底是欠了李隆基多少钱，要被抢走老婆，现在还要被放在火上烤！尽管心里mmp，但是李瑁脸上立刻露出来受宠若惊的样子，笑嘻嘻的向着皇帝拱拱手：“儿子遵旨。阿爷，儿子是在想念阿爷。”
说着有侍卫牵着李瑁的坐骑过来，皇帝看李瑁骑的马不是自己赏赐的御马，虽然这匹马也不错，堪称是良驹，但是天下最好的马都在皇帝的马厩里面。“朕记得赐给你好几匹好马。其中一匹可以比拟太宗皇帝的照夜白了。怎么你却依旧骑这样的马？朕赏赐的马不好吗？”
“阿爷的赏赐自然是最好的，儿子实在是舍不得。这些日子我一直忙着跑工地，这匹马虽然赶不上阿爷赏赐的那几匹，但是这匹马皮实，善于跋山涉水。我实在舍不得那几匹马。”李瑁露出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窘迫的挠挠头。
李隆基嘴角露出个笑容：“你是朕的儿子，还愁这个干什么御马厩里面有的是好马，你喜欢那匹马，就去挑好了。”
这个话——李瑁心里咯噔一下，忙着说：“多谢阿爷恩典，我还是习惯了这匹马。”李隆基一笑，一磕马镫，整个庞大的仪仗队开始移动了。
杨玉环坐在车子里面，马车很舒服，从长安到华清宫的道路很平坦平整，坐在车子上没一点颠簸的感觉。肚子越来越大了，杨玉环现在只要走动的时间长了就会感觉到喘不上气来。只要再坚持两个月就能卸货了！杨玉环摸着肚子，长长的出口气，小喜则是拿着针线正在做一个精致的襁褓。“好了，已经准备了很多襁褓了，孩子长得很快吗，预备的太多了，也用不完啊。这一路上你就没闲着，还是歇一歇吧。”小喜放下手上的针线笑嘻嘻的说：“我在玉华宫闷死了，整天不是念经就是念经的。娘子是知道我的，叫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叫坐着不动啊。”
杨玉环问起来，小喜在玉华宫的情形，小喜一五一十的说了：“我每天不过是念经打坐的，男女有别，我一直在后边的尼姑庵里面，不过高将军道士不错，时常过来跟我说话。”杨玉环听着小喜的话，心里一动：“他和你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问奴婢的出身，家乡，什么时候到娘子身边的。以前娘子喜欢什么，娘子平日都做了什么。”小喜使劲的回想了下，忽然说：“对了，阿翁好像对着娘子在虢国夫人府上的事情很感兴趣。但是我都推说是我在宫里，不知道外面的事情。”
这在意料之中，杨玉环没说什么。她看着窗外的长安鳞次栉比的房舍，心思却飞得很远。这几天李隆基总是有些心不在焉，杨玉环想尽办法逗着皇帝开心，但是李隆基眼里却总是没有轻松地笑意。难道皇帝开始后悔废黜太子了？
还是高力士在皇帝耳边吹了什么风？他问小喜自己在宫外的情形，莫非是皇帝疑心自己和小寿联手扳倒了太子，要算计他的皇位？皇帝不是疑心病，实在是独掌大权带来的不安和危机感。
只要皇帝疑心谁要挑战他的皇权，李隆基可不会手软的。车子很快从丹凤门进去了宫城，看着巍峨的阙楼，杨玉环心里忍不住变得压抑起来。
本以为大臣们又要开始上疏，请皇帝册立太子。谁知朝臣们竟然都安静起来，好像都忘记了废太子的事情，他们谁也没出声。就连着张九龄这些老臣子们也是没有声息了。杨玉环现在也没精神管这些了，她现在整天只想躺着。但是事情实在太反常了。杨玉环想难道是小寿要韬光养晦，担心群臣一起推荐自己做太子，惹得皇帝疑心，因此才拦着大臣们不要上疏推荐自己？可是这个糊涂的小寿——这和大家一起上疏推荐小寿做太子不是一样的效果吗？
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杨玉环艰难喘息几声：“小喜，你看看大姐来了没有？”她不能叫燕娘再进进出出了，这样太明显了。
话音未落，韩国夫人已经进来了：“哎呦，我的贵妃娘娘，小心闪了身子。现在是你最要小心的时候，小喜那些人呢。怎么不在跟前服侍呢？”韩国夫人张嘴要骂侍女们。杨玉环忙着说：“我心里烦闷的很，叫她们出去了。你们出去吧，我和大姐说说话！”
杨玉环把自己的担心和韩国夫人说了：“……他这么做不是明摆说自己掌握群臣吗？岂不叫陛下多心呢？”
“你还是放不下寿王殿下，不过这个事情和寿王没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杨钊的手笔。他和李林甫联手，要把娘子肚子里的小皇子推上太子的宝座。这样我们杨家才能长盛不衰！”韩国夫人露出来得意的神色：“杨钊是个能说会道的，加上李林甫的威势，大家都等着娘子平安诞下皇子，然后一起上疏请陛下册封小皇子做太子，册封娘子做皇后呢！”
“那个时候母以子贵，子以母贵，谁还能说什么？就连着寿王殿下也是忠心拥戴的。你可知道寿王最近在做什么？他根本不管什么政务，只泡在自己府邸工地上，监督着工匠们修建新王府呢，而且寿王还上疏请陛下指婚。说起来他也算是年纪不小了，应该成家了。”韩国夫人的眼光落在了杨玉环的肚子上：“你现在已经要做阿娘了，寿王还是孤身一人呢。”
不对劲，这肯定不对劲！杨玉环立刻感觉事情不妙。“娘子，陛下来了！”皇帝的到来，杨玉环只能把一肚子的话咽回去。
李隆基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带来个精致的摇篮：“这是朕小时候的摇篮，特别找出来送到娘子这边来！”看着皇帝嘘寒问暖的，韩国夫人很有眼色的告退了：“陛下来看娘子，妾身去看看侍女们的针线活。”
李隆基想起什么，对着韩国夫人说：“朕有一件事要请大姨帮忙，昨天娘子说起来东市一家的商铺专门卖精致的玩具，娘子还要亲自去挑选。但是她现在实在不适合出去了，还要麻烦大姨跑一趟！”皇帝这是逐客令，韩国夫人立刻会意，赶紧告退了。
本以为皇帝有话要说，谁知李隆基却是和杨玉环说了一会闲话，就走了。杨玉环看着皇帝的背影满心疑惑。莫非皇帝不喜欢自己和娘家人过往太频繁？
天气凉爽，李隆基带着不少的人到兴庆宫去了，坐在花萼交晖楼上，欣赏着歌舞，大家的心情都放松起来。大家闲聊起来，李隆基看见一个嫔妃头上戴着一朵牡丹画很精致，忍不住问：“这个季节还有牡丹花？”
张才人把头上的花儿摘下来，笑着说：“陛下这不是鲜花，是拿着上好的丝绒做成的！上面的花蕊是宝石镶嵌的。妾身今天穿着的是一件牡丹缠枝花的上襦，因此才找出来牡丹花戴上。这本来是过季的。娘子恩泽后宫，我们如今每季都有新鲜的花样，这牡丹是春天的份例。今天大家头上的都是新的菊花！”张才人称颂着杨玉环的宽厚仁慈，想着皇帝能高兴。谁知皇帝的脸色却忽然变了。李隆基黑着脸对着杨玉环说：“一丝一缕当念物力维艰。这样的东西真是白白的糟践东西！你对她们实在是太宽纵的没边了！”
李隆基板着脸对杨玉环说：“你身为贵妃，更要恪守内则，怎么能带头奢靡浪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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