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引领时尚
长安城一座很普通的宅邸里面, 现在是夏天，天黑的晚, 但是眼看着要宵禁了，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远远地还能听见家里人呼唤着出去玩耍孩子的声音。就听着大门吱呀一声, 一个人影闪进来。
看门的人看一眼, 就默默的做个请的手势, 那个人点点头，熟门熟路的向着后边去了。这个人穿戴和一般长安市面上的商人没什么两样。浅色的纱罗圆领袍, 头上没有带幞头, 只是拿着个簪子挽着头发。脚下是一双黑色的靴子，走起路来没一点声音, 腰上挂着一些小东！这样的人扔在人堆里面都找不出来。
那个人镜子到了后院, 悄悄地走上台阶，刚要推门进去，就听着里面声音：“是刘骆谷来了, 进来吧！”
那个人稍微一愣，笑着推门进去：“高先生真是好耳力, 怎么就知道是我呢，你来长安这些天就在这里闷着？这里真是天下最繁华的都市，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那个人笑嘻嘻的推门进去，正看见高尚坐在书案后边拿着一本书在看。
刘骆谷看着高尚手上的线装书，笑着说：“如今长安开始流行这个线装书了, 今后要看书也不是难事了。听说是有人改进了造纸的方法, 用什么活字印刷。以前一本经书最差也要上百千钱。现在只要几十钱了。你看的是什么书？”
高尚若有所思的的盯着手上的书本, 压低声音说：“你和那边接上头了？韩国夫人怎么说？”刘骆谷轻一笑，很轻松的说：“自然是一切顺利，这世界上谁不喜欢钱呢？见着我送上来的那些东西。韩国夫人立刻答应下来了。说尽快给我回信。今天消息不就来了？他们约定好了明天在曲江池见面。那边有虢国夫人的一座别墅。就在那里会面！”
刘骆谷看一眼高尚，试探着说：“是你亲自去呢，还是我先出面试探下他们的态度？”
“我明天化妆成个随从，你先出面试探下。你觉得贵妃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高尚抬起头，他早就没了在宫中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样子，一双眼深不见底，嘴角总是挂着浑浊的笑意。就像是深冬早上化不开的大雾一样。刘骆谷想了想说：“你亲眼见到了贵妃，怎么来问我？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妃子，听说为了她，陛下再也没有宠爱过别的女人。你亲眼看见了，贵妃真的是美貌绝伦的？有人说贵妃身上带着异香气，叫人闻见就神魂调到的，这可是真的？”
刘骆谷在长安城的身份只是个商人，对于宫廷的事情，他就是有心打听，也只能收集一下市井传言了。
高尚嗤笑一声：“那些市井传言你也相信，我这次来长安，菜发现以前真是坐井观天，差点就被那些虚假的传言给蒙蔽了。你传回来关于陛下和不少臣子的信息基本上都是确实的，怎么唯独是对贵妃消息根本是驴唇不对马嘴。贵妃自然是美貌出众，但是她最要人着迷的不是自身的美丽，而是她身上有种叫人说不清楚的东西！”想起来在宫里的情景，高尚皱皱眉：“主公要谋划大事的，以前我们总是认为朝臣里面肯定有好些人反对滨江拥兵自重，要在陛下面前进谏呢。或者是陛下，对着那些拥有重兵的节度使心存戒备，谁知今天看来最大的威胁不是恩不一般，不能不防！”
在范阳的时候没高尚自认为自己是秀才不出门便是天下事，曾经自信满满，的认为他掌握了天下情势。
在他看来皇帝日渐衰老，再也没了以前的精明和睿智了，边镇开始慢慢的做大。像是安禄山这些边镇将领，手握兵权，而且有了地方上的财政和官员任命的权利。俗话说得好，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
天下升平太久了，中央军备慢慢的有了松懈的痕迹。
高尚是个心怀大志的人，而且这个人内心特别的骄傲，甚至是自大，自恋，他不屑于到长安异仰人鼻息，从一个小官儿一点点的往上爬，他要的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把这个等级森严的官僚体制有朝一日狠狠地踩在脚底下。
这次来长安，看起来高尚是个唯唯诺诺，到处赔笑脸，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吏。其实高尚内心却是高高在上的。
长安城的确是恢弘壮丽，街市繁华，但是在他看来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都是他的，什么皇帝，什么六部大臣，什么宰相，那些穿红袍，颐指气使，前呼后拥的官员，都是些外强中干的昏庸之人。
他冷眼看着那些人，心里甚至生出来些怜悯——这些人就像是草原上的狐狸，在水草丰们的日子，招摇过市，却不知道隐藏在暗处的狼会一下趁着他们得意的时候一下子扑上去，狠狠地咬断他们的脖子。刚才还是亮丽华贵的皮毛顿时变成一堆带着血的皮毛。
可是那天在麟德殿，杨玉环轻巧的几句话，就像是当头被泼一盆冷水，高尚一下子从踌躇满志的云端狠狠地跌落下来。贵妃那不经意的一瞥，好像看穿了他的内心，连着高尚一直藏在内心最深处的想法也被看穿。那个感觉就像烧红的铁块被一下子扔进了冰水里面。
冻得高尚的灵魂都疼了！这个女人不好对付可是为什么，天下都说她是个轻薄肤浅的女人呢？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听出来高尚华丽埋怨的语气，刘骆谷忍不住抱怨起来：“贵妃在深宫之中，一般人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还不是看表面罢了！你想想啊，贵妃以前是寿王妃，是陛下的儿媳妇！一转眼她就成了贵妃了。这叫人怎么想呢？而且贵妃是以美艳名动天下。我在长安的身份不过是个商人罢了，深宫中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高尚听出来刘骆谷埋怨，忙着一摆手：“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已经是做的很好了。杨家别的人你看都什么样呢？”
刘骆谷脸色稍微缓和了下，和高尚说起来杨家那几个外戚的性格了
长安南边的曲江池，风景优美，草木葱郁，长安城里面的皇亲国戚和名门望族们都会在曲江修建自己的别墅。虢国夫人的别墅在曲江是最豪华，占地是最大的。
高尚装扮成随从的样子，跟着刘骆谷从马上下来，这一路上过来，高尚心里越发没底了。按着贵妃性子，她应该不是那种贪婪的人，对自己的家人也能有约束。谁知刘骆谷的消息越发叫高尚疑惑起来，韩国夫人和虢国夫人都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而且虢国夫人除了皇帝的封赏，更有无数的产业，据说她看上长安那个地方，只要和皇帝说一声，皇帝就会把那块地给虢国夫人。今天一路过来，这方圆几十里都是的虢国夫人的别苑，就连着太子和亲王的别苑都不如虢国夫人的别苑豪华排场。
看样子长安传说的皇帝和虢国夫人有私情的事情只怕是真的了的，贵妃大概对着自己这个姐姐也是无能为力，要是那样的话——高尚心里一动，总算是上天眷顾，自己不用担心了。说着已经到了虢国夫人别苑的正门前，老远就看见门前站着好些仆人，老远见着刘骆谷一群人过来，就厉声喝道：“来人是谁？”
带着他们的是韩国夫人府上的一个仆人，大声说道：“是韩国夫人的客人。”那几个仆人上下打量下来人，本着脸说：“夫人有话叫你们从西边侧门进去。”一行人只能又向着西边走了好几里地的样子，就见着柳树葱郁，一条弯弯曲曲的河蜿蜒向东，在柳树林的伸出一个黑漆大门，那里是什么侧门，比一般官宦之家的正门还要气派。
门前还是一群体面的仆人，为首站着个看起来像是个管事的样子，见着他们过来就笑着迎上来：“各位请下马。跟着下人进去，别苑占地很大，夫人规矩多，请各位不要随便走动。若是被护卫们抓住了，可是不好办了。”
高尚跟着刘骆谷进了一重院子就被拦住了，几个看起来很机灵的仆人笑嘻嘻的上前，对着高尚做个请的手势：“这位郎君，还是跟着我们到外面堂上坐着喝茶吧。这里的规矩，跟着主人来的仆人都不能进里面的院子！”
刘骆谷要说什么，谁知那个管事样子的人脸色一沉：“这是夫人的规矩，而且内宅岂是这些腌臜人能进的？”
高尚看着自己身上仆人的装扮，心里难免后悔，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这会亮明身份也晚了，反而会更引起猜疑。
他对刘骆谷使个眼色，跟着那几个仆人到外面坐着，享受招待了。先不说刘骆谷进去的情景，高尚跟着那几个仆人到了一处庭院里面，一个为首的人，像是个管事的。很是殷勤请高尚坐下来：“夫人一向是宽待下人，老弟看起来年纪不大，不知道怎么称呼？”两一边寒暄着，一边坐下来。
高尚看着这个庭院的布置，竟然比一般人家的正堂布置的还要精致些，刚才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这个地方不过是招待跟着主人来这里仆人的地方。看着摆上来的精致点心，和各色美酒，高尚忍不住暗自咋舌，人家都说虢国夫人府上奢侈，看起来真的没错。
高尚定了定神，装出来吃惊的样子，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这都是给我们吃的？这样的东西只怕是我家主人也未必能吃得上呢？”看着高尚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在场的人都哈哈笑起来：“你只管心享用，咱们主人是谁？是虢国夫人！这世界上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听着那几个仆人言语里面的得意和傲慢，高尚确认了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接个人一边吃喝，一边先聊起来，仆人们闲聊，主人的八卦和秘闻，自然是最受欢迎的话题，高尚现在的身份是胡商刘骆谷的仆人，自然而然的讲起来草原上的事情，经商路上的奇闻异事。虢国夫人府上的奴仆则是如数家珍的说起来长安城各个豪门的秘事。
高尚不动声色的听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人家都说李林甫是个度量小的，看样子果然如此，贵妃和杨家的人不怎么亲近，她更喜欢老实的杨铦，不怎么喜欢杨钊，不过雇虢国夫人倒是个可以利用的人物。她和皇帝很亲近，而且是个喜欢钱财的人。看样子今后是要多多的迎合虢国夫人了。
不过，高尚暗自打量着这个奢华的度假别墅，和这里的排场，刚才那个人说自己是个二等管事的，就是这样的排场，可想而知，这里的排场只怕比皇宫里面还大呢。高尚心里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该多多的带些金银和奇珍异宝来。
很快的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人过来说：“刘骆谷家的仆人呢，你们主子要回去了，你赶紧过去伺候着。”
高尚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难道是嫌弃钱少了不成？高尚忙着出去，就看见刘骆谷神色古怪的站在那里，等着两人离开了曲江很远了，刘骆谷才慢慢的回过神来。他狠狠地咽下口水，恍惚的说：“先生别笑话我，叫我定定神，那边有个小小的酒肆，我们坐一会再回去！”
两个人坐在一个简陋的酒肆里面，刘骆谷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说：“我——我真的见着天上的仙女了，你可不知道虢国夫人——啧啧……”
“虢国夫人亲自出面见你了，她说了什么？”高尚忙着追问，听着虢国夫人家的奴仆说，虢国夫人和贵妃其实长得很像，虽然不能否认贵妃是个美人，但是也不用这样没见过世面啊。他现在只关心虢国夫人的态度，她收了钱了吗？
“我只是惊鸿一瞥，那里梦跟着夫人说上话呢？我见到了杨钊，也就是贵妃和虢国夫人的堂兄，他倒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不过他以为我只是个想要在长安找靠山的商人，说这点小时虢国夫人是不屑于插手的，一切只要和他说就行了。那个杨钊看起来就是个贪财的人，见着我送上来的礼物眼睛都亮了，满口的答应下来，连着我要做什么都没仔细问。先生，你看这件事——后续要怎么办呢？听说贵妃不怎么喜欢这个杨钊，不过是看在都是杨家人的份上，杨钊现在被李林甫忌惮压制着，听说没多久就要做剑南节度使了。这个人没什么大用处！”刘骆谷说起来杨钊露出不屑的样子。
高尚则是摇摇头：“天无绝人之路，我还担心贵妃不喜欢，谁知上天却把虢国夫人给推出来。你只管和杨钊交往，不要小气了。你在长安现在身份只是个商人，能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有限。不如你求杨钊帮着你某个小小的官职，只要进了那个体制，就能得到不少的消息。至于虢国夫人这边，我来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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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骊山是凉爽的，韩国夫人这天见着天气凉爽带着几个侍女，来看望妹妹。离着贵妃的寝宫老远就听着一阵笑声，小喜早就迎接出来，笑着说：“夫人来晚了，娘子说就要七夕了，正在给侍女们分东西呢，两位公主都在。”
一进寝殿，果然是珠光宝气扑面而来，咸宜公主和太华公主还有不少的侍女们坐在一起，大家在拿着珠子穿成各种样子的花样。见着韩国夫人来了，咸宜公主招招手：“夫人快来，娘子给你留了个好东西呢！那个水晶枕头太华求了半天，娘子还没舍得给她，看样子在娘子心里，还是夫人分量最重！”
“大姐别听咸宜胡说，这个水晶枕头太凉了，太华的身体底子弱，她现在还没孩子呢，夏天虽然热，但是用这个实在不相宜，等着那个玛瑙的枕头出来了，就给太华。前些天太医书大姐身体里面有内热，这个水晶给你正好。我是那种厚此薄彼的人吗？”杨玉环身上穿着一件薄纱的裙子出来。
韩国夫人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说：“娘子今天的衣裳是谁服侍的？你们糊涂了，半袖里面怎么……”杨玉环穿着一件半臂衫，底下是一条裙子，这样的装扮是长安城女士们再正常不过的装扮了，但是——半臂衫里面的长袖圆领小袄不见了，只剩下一件几乎是透明的半袖，还在里面有一件肚兜样子的东西，看起来比一般肚兜要遮盖的地方多一些，但是还是露出来大片雪白的胸脯和后背。
底下的那条裙子，在韩国夫人看来根本不能算是裙子。就连着最贫寒的女子也不会穿只在大腿上的裙子啊。韩国夫人被白花花的大腿闪的眼睛都要花了，她瞪着眼睛，就像是看个从地里冒出来的妖怪——“今天是谁服侍娘子更衣的？你们都疯了不成？！”韩国夫人转过脸狠狠地瞪一眼杨玉环身边的侍女。
那些侍女很无辜的低下头，这都是娘子的意思，她们谁也没疯！杨玉环在韩国夫人转一圈，笑嘻嘻的说：“大姐别骂她们了，天气实在是闷热的很，这样穿不凉快吗？而且省布料啊！你看怎么样！”说着杨玉环拉着韩国夫人，指着一个托盘：“这是我为大姐特别做的裙子，你试试看，穿上肯定凉快的多！”
“哎呦，你还是饶了我吧，这样的衣裳我可是穿不出去！”韩国夫人拿着脚趾头想也知道，那件衣裳肯定是惊世骇俗，绝对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衣裳。
果然咸宜公主哈哈一笑：“我就说了，夫人肯定不会欣赏的，不过只要娘子穿了，第二天长安可就要满城都是短打扮了。刚才娘子也送给我和妹妹一人一套新装，我很喜欢。等着回去的时候，我就穿上，叫他们都看看！”
太华公主也附和着说：“娘子心思灵巧，那件衣裳肯定很适合夫人。”太华看看咸宜公主，想了想：“我觉得你还是等着娘子穿着再众人面前露脸，你再穿吧，娘子设计出来的各种妆容和衣服，还是娘子穿最好看，你要是今天回去就穿着那样的裙子，没准会叫京兆尹把你抓起来呢！”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不管杨玉环穿什么样子的衣裳，化什么妆，就算是她失手了，但是也会被立刻当成时尚，立刻风行全城甚至是全国。今天杨玉环设计出来的短裙子，在太华公主看来美则美矣，就是有些惊世骇俗了。咸宜公主想要出风头，但是她不是娘子啊。没准会被人当成伤风败俗给弹劾了。
咸宜公主明白了小妹的意思，她忽然想起什么，面露难色的说：“若是阿爷不叫娘子穿这样的衣裳出去怎么办？”那个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女人穿成这样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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