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润物无声
皇帝这几天好像是越发的倦怠了, 以前一切政务有李林甫他们管着, 到了李隆基面前的都是些要紧的事情，那些啰嗦琐碎的事情都被过滤掉了, 但是这会李林甫泡病假了，李隆基忽然觉得自己的工作量怎么这么多！
这简直是太不像话了, 面对着无数的政务，皇帝愤怒了，朝廷花了那么多的钱养着你们，酒肆叫你们干活的，你们倒是把事情都推给我！老李家的钱不是那么好赚的。怎么李林甫不在整个朝廷就没人出来处理日常的政务了？
感受到了皇帝的怨气, 高力士干脆是低着头装背景板, 皇帝对政务越发的厌倦起来，看样子陛下是真的上了年纪没了以前的心气了, 这个时候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起, 高力士和在场的那些侍女内侍们都松口气, 娘子来了。
贵妃总是有办法缓解皇帝的怒气的。大家期待着看着门口的方向, 杨玉环一进来就被无数热烈的眼光吓一跳，自己是皇帝的红人不假, 但是你们也不用拿小狗看骨头的眼神盯着我好吧。杨玉环下意识的向后躲闪了下，有些疑惑的看着高力士：“这是什么情况？”
没等着高力士说话, 李隆基心有灵犀，一抬头就看见了杨玉环, 顿时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 扔下手头上的东西, 叫一声：“娘子~你怎么才来！”我去！这是谁啊！杨玉环被李隆基一脸小受德行给吓着额，她竟然恍惚之间看见了那个死小寿的嘴脸。难怪小受能穿到这里，做了寿王，大概冥冥之中，他们两个还真的有一段孽缘！
“连着几天都被政务困住了，竟然不能陪着娘子，就连着说好的到骊山去避暑也不能成行。娘子——”李隆基有些郁闷的和杨玉环抱怨起来。“你好好地干活，身为皇帝只享受皇帝的权利，不肯尽义务是不可能的！”杨玉环在心里的小人冷笑着喷毒液，但是她的理智却叫杨玉环善解人意的拉着皇帝的手，轻声细语的耐心宽慰起来。
真是反了，偷懒怠工还要哄着，真是当皇帝的命好！“三郎大概是处理政务时间长了，不如我们出去散散心，李林甫我想大概是心里觉得委屈罢了，上次送荔枝的时候，阿翁亲自看了，李林甫的伤势并没特别的要紧。不过是腿脚受伤行动不便罢了。他这是心里委屈罢了。”
李隆基哼了一声：“怎么？李林甫竟然对朕不满吗？他去调查还没结果，莫非朕要废掉太子他才心满意足不成？”杨玉环笑着说：“李林甫身为宰相，应该不会这样小气。其实那场赌局是怎么回事，我看三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好。开始是宫掖之间的消息传到了民间。被一些人看见了生财的机会，其实这样也好，不少人在金钱面前都露出来真实嘴脸了。要不是那场轰动长安的赌局，三郎还不知道很多人的另一面呢。他们现在受了教训，应该也能改正吧。不过李林甫一倒下，那些政务就像是没人管一样都跑到了三郎面前！这个可不好。我看不是李林甫和三郎生气，实在是没想到宰相也是**凡胎，不管今后谁做了宰相，万一生病，国家政务可不就乱了？不如，多找上几个人，帮着宰相处理政务，而且宰相也不能做一辈子，不如把候选人放在那里历练下。日久见人心，三郎看呢？”杨玉环试探着皇帝的意思，她要把宰相的权利分散开，一个人很容易出现一言堂的事情，她需要的是分权。
李隆基听着杨玉环的话，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来欢喜之色：“娘子和真心灵相通，这个法子很好。”
大事要分权，李隆基考虑的事情就多了，李林甫愿意不愿意和别人分享权力，宰相从一个人换成一个班子，这个班子要是忠心于自己那自然很好，但是若是这个班子被别人掌握了，对皇帝来说就是个灾难了。不过杨玉环的提议很叫皇帝动心，他是个自信的皇帝，认为自己有足够的手段叫那些人甘心情愿的为自己使用。
李隆基在心里已经勾勒出来未来宰相班底的人选了，杨玉环看着皇帝出神就知道李隆基在算计着如何通李林甫张口说改宰相为内阁的事情，没准皇帝已经选出来自己心里内阁的人选了。
杨玉环也不管正在想事情的皇帝，干脆坐在边上拿着扇子做到了外面盯着小炭火炉上的水壶，预备着给皇帝烹茶。
李林甫一晚上辗转反侧，杨钊竟然有如此野心，这叫李林甫很是吃惊，其实李林甫内心不怎么看得上这个后起之秀。认为样照不过是仗着自是杨家的人，靠着贵妃才到了今天的地位。而且杨钊这个人举止轻浮，一看就是个没什么才学，是个长着漂亮脸蛋，说着漂亮话，会哄人的混混罢了。若是杨钊在江湖上做个专门骗女人和他舅舅张宗昌，张易之那样的小白脸倒是很合适。要是做朝廷的官员，实在是一个军曹就已经是到头了。
而且平日杨钊对自己真是俯首帖耳的，谁知在杨钊恭敬的外表下竟然藏着如此野心。按着李林甫的性子肯定会把杨钊狠狠地收拾一段，但是谁叫杨钊是姓杨呢，而且娘子已经借着虢国夫人的口表态了，不能动杨钊。
想到这里，李林甫心里很是郁闷，在床上使劲的翻个身，长长的出口气，好像要把心里的怨气给叹出来。贵妃真是个难以捉摸的人，看着她平日的行事，和李林甫内心认为的宠妃完全不一样。她和武惠妃不一样，想着依仗着皇帝的宠爱就要觊觎皇位，或者是想要插手政务。但是贵妃完全对着政务不插手，她现在也没孩子更不会有谋夺太子职位的心思，而且她对着皇帝别的儿子，并没对谁特别的拉拢，只是一心陪在皇帝身边，一心一意的做个单纯的宠妃。
现在李林甫肯定了，贵妃不是个傻白甜，她的城府比谁都深！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反正贵妃不会和自己过不去。李林甫为官多年深深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贵妃虽然没有夺嫡的心思，但是她和太子绝对不在一条船上。
只要明白这点，他就放心了。至于贵妃和寿王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的计划，这个就不是自己操心的事情了。因为在权利面前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就算是他们当初有什么谋划，但是贵妃今非昔比，她还很年轻，要生个孩子是很容易的事情。那个时候一个是自己的儿子，一个是身份尴尬的前夫，按着贵妃聪慧的性子，她会怎么选，已经很清楚了。
想到这里，李林甫长长的舒口气，裹紧了被子的沉沉睡去。明天进宫见皇帝，阻止杨钊做门下侍郎。这个小子运气太好了，应该接受点挫折了。
但是李林甫根本没想到明天不仅是杨钊升官的梦断了，自己也要分出大部分权利。
先不说皇帝如何重新分配权利，杨玉环倒是安心的享受着难得的清闲。这几天难得是个凉爽的天气，虽然天上阳光灿烂，但是气温并没特别的高，一阵风从太液池上吹过来，清风携带着水汽和花草的香气叫人感觉心旷神怡，恍惚中有种到了秋天的错觉。
杨玉环带着大姐和咸宜公主太华公主在望仙楼上欣赏风景，吹凉风避暑。一阵清风吹来，杨玉环凭栏站着，她身上单薄的纱裙被清风吹起来，整个人就像是被莲花花瓣层层围起来的仙女一般。咸宜公主看着杨玉环的背影忍不住说：“我今天才相信，这世界上海真的有如此姿色。以前我怎么没发现呢？”
听着咸宜公主的玉琼很轻松，再也没了杨洄刚离开时候的闷闷不乐，杨玉环有些诧异的转过来，看着咸宜公主说：“我看却是公主的心情不错，心情畅快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增色不少。杨洄已经在冀州了，莫非是你终于不觉得闺中寂寞了？”杨玉环对着咸宜公主挤挤眼睛，别有深意的一笑。
大唐的风气开放，像是咸宜公主这样的权贵们身边有个解闷的小白脸根本不算是什么，而且杨洄远在千里之外，咸宜公主难免深闺寂寞，她找个解闷的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听着杨玉环的话，韩国夫人和太华公主都拿着暧昧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咸宜公主，韩国夫人掩着嘴笑着说：“娘子这么一说，还真是，公主的气色比以前好多了。驸马刚离开的时候，你整天皱着眉头，看起来总是心里憋着一股怒气那样。现在公主的眼里看谁都是笑盈盈的。我想起来了，听说……”
杨玉环来了兴趣，抓着韩国夫人催问着：“到底是谁？快说出来听听！”谁知咸宜公主却是脸上一红：“你们都不是好人，拿着我寻开心。你们都想到哪里去了，是燕娘，燕娘精通医术，还会按摩推拿，我自从生育之后，总是身体容易疲倦，脸色也不好，谁知燕娘给我调理了一番，现在我感觉好多了。这个燕娘精通药膳，她拿着南洋那边特产的东西子哦了药膳出来，我吃了才几天时间竟然效果明显！”
燕娘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杨玉环脑子里闪现出燕娘沉默的脸，这个女孩子身上好像有什么故事。“燕娘不是要找家人吗，可有消息了？”杨玉环忍不住问起来燕娘寻亲的事情。
“别说了，我看她是找不到家人了。她父亲临终的时候没有说清楚自己的家乡，天下那么多姓萧的上哪里找去？而且一般正经耕读人家，怎么会有人出去做水手呢？但是燕娘的父亲又不像是一般的流民，燕娘的医术都是她父亲教的。”咸宜公主看看杨玉环的脸色，故意长长的叹口气：“这个小娘子还是个痴情的人呢，看她说起来十八哥的样子，她是喜欢十八哥的。当初十八哥刚到暹罗的时候忽然生了重病，身上一阵发冷，一阵发热。还是燕娘日夜服侍，要不然，十八哥就危险了！”
杨玉环听着咸宜公主的话，忽然明白过来，这个咸宜公主在打趣自己呢，杨玉环瞪一眼咸宜公主，冷着脸说：“可惜这个燕娘身世不详，不管她找到没找到家人都和十八不般配。正妃不要想了，也就是个侍妾罢了。你在这里操心做什么。若是十八对燕娘有意思，怎会立刻叫人带她回来，肯定带着燕娘在身边服侍了！”
咸宜公主忍着笑，连声称是：“是，娘子说的是，我明天干脆带着燕娘来，叫她服侍娘子。燕娘很善于调养，不如叫她调养下，脸色会更好看。”
杨玉环被咸宜公主揶揄的语气给气着了，沉着脸说：“我还怕她不成，你就叫她好了！难道那个燕娘还是个老虎，要把我吃了？”
韩国夫人和燕娘都忍不住笑起来：“是，她怎么能是老虎呢，娘子刚才的样子，说是老虎还差不多！”杨玉环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你们这样很不厚道知道吗？难道自己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吃醋两个字？
麟德殿里面，气氛有点古怪。前几任宰相，像是张九龄，裴光庭，韩休几个心情有些复杂，皇帝方才一番话的额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庆幸呢，还是幸灾乐祸的看着李林甫的笑话。要知道为了这个宰相之位，李林甫可是没少上蹿下跳，不少人都吃了李林甫的暗亏。这个人就像是猫儿身上的皮毛那样光滑的很。
皇帝的意思是把宰相的权利分散开，组成个丞相府一样的东西，但是又不是丞相府，而是个班子，这个班子里面的成员都直接对皇帝负责，平日有个字的分工，宰相居中调停，不过是个班头罢了。和以前总览大权比起来真是差了好些。
李林甫费尽心机总算是坐上了那个位子，结果呢，就像是辛苦一年的农民，最后收成减半。不过内阁的认全倒是可以……
李隆基打量着底下一个个晦暗不明的脸色，不由得感慨起来，自从杨玉环提出来那个建议，李隆基仔细在心里盘算了很久。不能否认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建议，既防止了宰相擅权，或者工作失误造成的损失，而且还能更好的集中权利，随着年纪的增长，李隆基不可遏制的走向衰老，身体的衰老更带来了精神的忧虑。他对着臣子的忠心更看重了。
宰相的权利被分散，几个人互相掣肘。李隆基下定决心要推行这个制度。
但是李林甫回事什么态度呢？大家的眼神都集中在李林甫的身上，有些人是带着看好戏的意思，巴不得李林甫反对皇帝的建议，最后得罪了皇帝，被赶下宰相的位子。皇帝则是玩味的观察着在场的而每个人，从他们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上砍头他们的内心，从而验证这些人的忠诚度。
杨钊的资历最浅，而且官职最低，看看今天皇帝召见的人除了自己，剩下的多半都是做了宰相，像是李适之，牛仙客这样仕途平顺，是未来宰相的候选人。想着刚才皇帝话里的意思，杨钊整个人都被兴奋的感觉彻底沾满了！
自己肯定要进入内阁锻炼的，而且是作为将来宰相人选在培养，想起来那天见贵妃的情形，杨钊更是激动起来。杨钊使劲攥着拳头，借身体的疼痛来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不是在麟德殿里，没准杨钊早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了。
一片美好的前景就在眼前展开了！斜眼看看李林甫，杨钊忽然想，要是李林甫反对皇帝的意见，惹得陛下生气。自己岂不是又不费吹灰之力，搬掉了一座大山呢？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李林甫开口反对，谁知李林甫却拖着扭伤的脚站起来，对着李隆基深深地拱手：“陛下深谋远虑，臣坚决拥护陛下的旨意。这几天臣在家休养身体，知道政务积压了不少，日夜心里难安，也想着宰相不管是谁，大家都是凡夫俗子，谁还能永远不生病。若是宰相有事，必然会早场政务陷入混乱，应该要改一改了。”
李林甫巴拉巴拉，当着众人的面前对李隆基慷慨陈词，意思就是，皇帝的决策英明伟大，自己从来没有贪恋宰相的权利，只是一心想要为国家办事。李林甫简直把自己说成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李林甫表示自己一定要坚决拥护皇帝陛下的英明决定的，立刻选出合适的内阁成员请陛下批准。
在场的人都傻了，这个李林甫别是被什么给附体了？他昨天晚上吃药没开灯吧，一个嗜权如命，小心眼的人竟然说出来这么一番话，实在叫人意外！麟德殿上精美的地毯上，眼珠子和下巴掉了一地！大家没有被皇帝的新政给惊着，反而是被李林甫忽然大变脸给吓坏了。
没想到李林甫这样体贴紫鹃的心意，李隆基表示很满意，看样子李林甫这个人忠心是不用怀疑的。因此皇帝看着李林甫的眼神更加温和了。在场的那些人都是人精了，大家看着皇帝这么“含情脉脉”得看这胡子一大把，脸上一堆褶子的李林甫，心里忍不住酸溜溜的想：“陛下，李林甫没有贵妃好看，你如此多情的眼神还是放在贵妃身上吧。我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了，恶~要吐了！”
李林甫感受到各位同僚复杂的眼神，洋洋得意的仰着头：“哼，你们这是羡慕嫉妒恨！改天我要好好地谢谢娘子，不对，是虢国夫人！要不是她的点化，我可就掉进坑里了。”
原来在虢国夫人的礼物里面特别放着一本史记，在留侯世家上面有个精致的书签，李林甫反复的揣摩了半天还是云山雾罩的，但是等着进宫，听见皇帝的新政，李林甫一下子明白过来。贵妃这是叫自己让渡出一些权力，获得皇帝更大的信任啊！
果然，李隆基对着李林甫坚决拥护皇帝陛下英明决定的行为很满意，一挥手，给了李林甫一个晋国公！
在众人复杂的眼神里面，李林甫志得意满的出宫去了。谁知身后却想起来杨钊殷勤热切的声音：“李公，请留步！杨钊恭贺李公晋封晋国公！”
看着杨钊那张笑的和花儿一样的脸，李林甫一脸诚挚之情：“原来是杨老弟啊！都是陛下恩典，没有什么喜不喜的。今后我们还要精诚团结，一起为陛下和娘子效力呢。”论起来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谁能逼的过李林甫的演技呢。
很快的杨钊就被李林甫的**汤灌得晕晕乎乎的，满怀希望的走了。
皇帝削弱相权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东宫，李亨脸色十分难看，对着身边的李辅国抱怨起来：“我这个太子还不如杨家的一个五品小吏，那个杨钊都能到麟德殿去参议政务，我呢，一个太子，这样大的事情不过是通告一声罢了！”
李辅国倒是没在意这些，他对着太子说：“殿下，这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内阁的人选，咱们不能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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