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王涛还在笑，可是笑容却已经变淡了，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随意敷衍道：“师兄妹之间说什么谢不谢的，我尽量试试吧。”
李梨美滋滋的道谢，自觉过不几天真就能摇身一变成了妃子娘娘……
见她这样，王涛越发瞧不上，有点后悔抹不开面儿答应别人照顾她。
眼下她来了，又是自己介绍工作，万一出点什么差错可都要算到自己头上，到时候千万别闹的没法收拾啊。
华国这么大，又地灵人杰，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俊男美女出生，可最后混出头的才有几个？可见脑子是个好东西，然而并不是人人都有。
旁的不说，剧组也不是你家开的，怎么可能想要什么有什么！正经有门路的都要求爷爷告奶奶，大把大把的花钱，凭什么你扎着两只手就觉得能一步登天？
上到制片人，下到剧组工作人员，谁身上不是关系成网，千思万绪的联系？不要说几个主角是投资方和导演亲自指定的，就是稍微重要点的角色都会被各路大佬们瓜分干净，要么就是已经有些名气的演员毛遂自荐，几个回合下来，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还剩什么了！
凭良心讲，主演身边大宫女的角色也不是一般人抢得到的。作为主角的心腹，他们少不了要跟主角同出同进，虽然台词不多，但往往出镜率远比某些配角还高。王涛能给李梨安排这么个角色已经算是仁至义尽，识趣的人早就该感恩戴德，哪儿能像她似的得寸进尺。
几个人简单的说完话，栾玉又迅速回去放了行李，马上就跟王涛往剧组赶，端的是马不停蹄。
在路上，王涛又对她说：“别小看替身的工作，这几年武打戏实在是可怜，不然也轮不到咱们舞蹈专业的出头，身手稍微灵活点的就被当宝供起来，多少个剧组抢都抢不上，随便混混一年都能混个十几万，我看你性格不错，好好干，以后少不得我还得仰仗你呢。”
栾玉心里暗笑，觉得这个师哥确实挺会做人，脑子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至少她就做不来。
刚才当着李梨的面，他先跟自己说话，只说是当替身，算是间接对李梨表示自己并没有私心，你看我只是给她一个脸都露不了的幕后角色。而等李梨彻底打消戒备，他却又转头对自己说“看好你”，前途无量云云，真是刀切豆腐两面光，谁也不得罪，哪头都是好人。
世界最大的影视基地不是白叫的，栾玉跟着王涛左转右转，最后甚至已经开始小跑，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可见距离之远。
王涛出了满脸的油汗，一边喘粗气一边苦笑道：“就是为了少遭罪，也得使劲混啊。”
这么远的路其实应该开车的，他也有车，但剧组好多重要配角都不敢轻易来这个，他不过是个靠人赏饭吃的群头，又怎么敢！
栾玉跟着笑几声，又不动声色的打量起了片场，就见一座座仿古建筑雕梁画栋十分精美，只是这个时空跟她以前生活过的地方完全不同，原身历史也不怎么好，所以还真是不大清楚剧组拍的是哪个朝代的故事。
王涛领着她又走了约莫几分钟，再晃过一道大门，迎面扑来的就是一股忙乱中透着有序的景象。
这是一处老大的院子，四周全是回廊，中央一大片青砖铺就的平地，两手边都轰轰烈烈的开着红的黄的花，夏季的晚风一吹，空气中都飘荡着甜腻腻的味道。
在场约莫有七/八十号人，有坐有站，还有扯着嗓子吆喝的，古装和现代装就这么大咧咧的混在一起，透着几分略显滑稽的庄重。
不少地方都列着机器，地上摆着两条轨道，半空中还架着两台摄像机，还有好些鼓风机啊遮光板什么的，再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箱子椅子之类，实在有些没处下脚。
栾玉还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一瞧这么乱就差点犯了老毛病：险些吆喝一声“列队集合”……
王涛随手抓了两个人问，然后就带着她往对方指的方向去了，边走边不忘嘱咐：“导演他们看着严肃，其实人都挺不错的，对我们这些群演态度也很和气，你不用害怕。”
没一会儿到了一个房间外面，房门半开着，里面时不时传出一些“不行不行”“咱玩儿不转那个啊”“都这样”之类的说话声，从不同的口音判断，里面至少三个人。
门虽然没关，但王涛还是很谨慎的敲了几下，里面探出脑袋来看了，才有些讨好的笑了几声：“方导，是我！”
那个被称作方导的人一看是他，也笑了，又摇头指了指前面：“那位才是导呢，我算什么，这话可不好胡说，叫我方哥就行。”
王涛连连点头，对上他疑惑的视线之后忙介绍栾玉说：“方哥，您看着她眼熟不？这回我可没胡闹，一准儿是你们要找的人才！”
说完又冲栾玉抬抬下巴，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狂热和急迫的介绍说：“这位是咱们剧组的副导演方哥。”
栾玉越发觉得他有意思，竟能短时间内在几种情绪之间切换自如……便也顺着喊了声方哥，就见对方盯着自己的脸打量片刻，然后啧啧几声，突然就笑了，转头冲里面喊道：“刚才谁想看女侠来着？”
里面先后传出几声笑来，“站在外面干什么，怪热的，进来吧。”
进去之后就发现里面果然还有两个人，都是一色的裤衩背心打扮，其中一个略胖一点，一脸苦相的还特别接地气的举着一把扑扇，另一个精瘦，露出来的四肢上全是腱子肉，显然是练过的。
栾玉刚一露面，那练过的眼睛就嗖的瞪圆了，然后指着她说：“这不打流氓那女豪杰么！”
大家就都笑，王涛打蛇随棍上，立刻见缝插针道：“这是我们学校大三的小师妹，出来历练实习的，身体素质很棒，还会骑马呢！”
几个人的眼睛登时一亮，不过也没着急说话，过了几秒钟，刚才说话的瘦子才不冷不热的说：“骑马倒也不算特别稀罕。”
这话不假，且不说现在那么多骑马俱乐部，就是好多旅游景点也都有骑马的项目，游客往往花上一二百块就能优哉游哉的骑一半个钟头，不少人但凡有过类似的经历就都习惯夸大其词，说自己会骑马。可实际上呢，真要让她骑马了，能吓得哇哇直哭，没人扶着上都上不去，更别提上镜了。
王涛刚说了个“刘指”，对方就丢过来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他也只好讪讪的退下去，中间又飞快的给栾玉递了个眼神，意思是师哥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来扶廊之前栾玉多少也做了点功课，大体知道一个剧组的基本构成，刚才进门后她也一直在观察，这会儿差不多已经能够判断出现场三人的身份了。
方哥是副导演，这个王涛刚才介绍过了，直接不用猜，而看他对现场始终没开过口的第三人略有些尊敬的样子，再看看对方那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估计应该就是俗称“当爹当妈保姆命”的制片主任了。
至于这位刘指，应该就是动作指导。
他们不冷不热的态度栾玉可以理解，毕竟是往外掏钱的事，总要慎重的。
她也不恼，只是说：“我可以现场展示。”
方导点头道：“挑拿手的来一个吧。”
栾玉就开始琢磨，如何在可控范围内一鸣惊人，开一把张。
她往房间里四下一撒么，瞄见桌上有几个苹果，靠墙根还有两个挺破旧的柜子，上面落了薄薄一层灰，里面也不知装着什么。
“劳烦问一句，”她指着那个柜子问道：“那个值钱吗？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吗？”
谁也没想到她开口就来了这么一句，就有点懵，刘指机械地回答说不知是哪个剧组留下的破烂，送出去给收废品的估计都卖不了两块钱，所以多少年没人碰了，一直都这么放着。
栾玉放心了，又借了个苹果、一把水果刀，然后把长裙微微提起一点来。
其余四个大男人不知道她究竟要干嘛，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准备看到底能玩儿出什么花来。
房间里瞬间安静的吓人，制片主任的大蒲扇都不摇了。
就见栾玉突然动了，她一前一后将苹果和刀子丢出去，脚尖点地，腰部发力猛地一转，抬起的右脚脚面就正正踢上水果刀的刀柄！
小刀化作一道流光，在空气中狠狠划出一道雪白的痕迹，穿着苹果正中央啪的钉在了不远处的柜子上！
“好！”
饶是知道不该这么着，可刘指还是忍不住站起来拍巴掌叫好，兴奋的满脸通红。
这准头这力道，已经远不仅是练过的程度，那得是多少年水磨的功夫，看的就是基本功稳准狠！
见他这样，栾玉也就放下来大半的心。
别看三个人里面貌似刘指最凶神恶煞的，可但凡练武的人基本上都有那么点儿脾气，这没什么，只要你能用真本事叫他心服口服，就一点毛病没有了，这就是不打不相识。
反倒是那些打从一开始就笑眯眯的，一般都一肚子坏水儿，说句话也得提前绕三个弯子，栾玉直来直去惯了，也实在不习惯跟那样的人打交道。
练武的还是跟练武的打交道，能动手就别哔哔，多么简单粗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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