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饭局
“妈，家里的口罩都哪去了？”苏和顶着大太阳睡醒，话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苏妈妈正准备出门，“上周社区活动，我捐社区了，打算今天买点回来。”
“那我脸上怎么办？”苏和跑过去拽住苏妈妈，医学世家里没有备口罩，也太说不过去了。
苏妈妈两下甩开女儿：“你不是有一堆丝巾吗？我约了楼上的孙阿姨买排骨，你让开。”
苏和哼哼唧唧：“这都快夏天了，谁还带丝巾哪？我不管，你去楼下买上来给我。”
苏妈妈抖落女儿的手：“你爸在客厅看书，你让他买。”说罢风风火火的走了。
苏和不知道父亲今天为何闲暇在家，转到二楼洗了脸贴上半张敷脸面膜，才走下来坐到父亲身边：“爸，有件事你得有思想准备。”
“什么？”苏良有正眼都没给苏和一个，心思全放在最近一期的医学杂志上。
“我们科预留名额确定了，除了内定的两个，还有一个位置供我争取……”
“嗯，然后呢？”
“和我争名额的于小鹏是个狠角色，我可能留不到急诊了。”苏和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云淡风轻。
不过这想法并没有让苏良有觉得大逆不道，“你们这一届实力上比往年都要好，于小鹏是个人才，这个杂志的前几期还刊登过他的文章”
苏和好奇：“爸，你对我的未来，真的不担心？”
“担心的时候过了。”苏良有合上杂志，很认真的瞧着自己的女儿：“你们学校的白院长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是陆家硕给他争取到了赴美交流的机会，是陆家硕在美国的导师发出的橄榄枝，本来是邀约陆家硕的，以陆家硕的性格不会白白便宜白郢杰。”苏良有卖了个关子，她瞧见女儿眼底的惊恐。“陆家硕给白郢杰安排了两个助手。”
苏和腾的从沙发里站起来，糊在脸上的面膜被动作震得掉了一半，苏和都没反应过来，对任何事情都未曾上心过的苏家老二，对着自己父亲暴跳如雷：“陆家硕让我出国？”
苏良有瞧着女儿的一反常态，脸上神情动了动，他问苏和“你不觉得出国要比在急诊科更有发展？”
的确，跟着主任医师出国，还是打着交换执医的名头去的，一年顶她在国内奋斗三年，这些苏和明明都知道，可是心里某个地方仍然像泄了闸一样惶然。
苏良有把杂志重新打开，叹口气：“起初我听白郢杰说这事儿，也以为你会是助手之一。”
苏和苍白的脸上毫无防备的抽动：“什么？”
“两个名额一个给了陆席承一个给了余路，没你的份。”苏良有眼神深邃，谈起这个话题的时候显出一种高深莫测的悲哀。“都说陆家硕看上你了，他要是看上你，就该给你这个机会，这件事他陆老三做的不厚道，等下次我瞧见他，看我怎么发难他。”
苏良有这边目光灼人，苏和却掩也掩不住的心花怒放，她镇定的扶好耷拉了大半张脸的面膜，眉清目朗地偎在父亲身边：“我说她对我刻薄你还不信，反正他这次算是误打误撞，我可不想出国，我连肯德基都不爱吃，我出国得饿死。”
“哎——你这孩子，你知道那是多珍贵的机会吗？”
苏和拍着脸：“多珍贵我都不稀罕。”
撂下狠话，苏和却心情大好，正准备回房收拾东西整装待发，迎接灿烂的一天，苏良有却叫住她：“你请两个小时假，中午陪我去吃个饭。”
“诶？”苏和大吃一惊“我不是见光死吗？你怎么让我去陪吃饭？”
“不是外人，宋期”
苏和几乎是被苏良有强拉着到了“金玉良苑”，一路上苏和都提着一口气，压是没压下去，反而快要冲破头顶一飞冲天。
想一想曾经被宋期黑压笼罩的日子，再想一想自己脸上盯着的红肿巴掌印，苏和上午对留院名额的欢喜劲，给打击得精光。
“金玉良苑”在一条巷子的尽头，巷子不起眼，但越往里走越是别有洞天，一水豪车在巷尾停着，苏和下车后陪父亲步行了挺长一段路，才到了“金玉良苑”的府门之口。宋期早就等在台阶上，见到苏良有便踱下来跟在身后：“在最里间，时间仓促没有定到上次的位置。”
苏良有对这个弟子赞誉多过责备，说了句“家常便饭而已”，又点着苏和：“怎么不叫人？不认识了？”
苏和这才呐呐的叫了声：“师哥。”苏和已经很久没用这么软糯的语气招呼人了，在心里一边默默腹诽一边进行自我鄙视。
宋期却没放过任何一个让她脸红的机会：“怎么你还记仇啊。”
苏和果然挂了个大红脸，好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走进包间更是大吃一惊，除了宋期还有一个熟人，乔然。苏良有正经八百收过的徒弟有四个，见过苏和的只有宋期一人，乔然面对苏和并不诧异，叫了苏良有一声“师父”后，朝苏和笑了一下：“你脸还没好？”
苏和无语，乔然却笑得十分从容。
宋期这才在光线下瞧见苏和的右脸，“怎么弄的？”
“医患打的。”乔然提苏和回答，又引了她坐在苏良有和宋期的下首。
“那算是光荣负伤！”宋期如是评价
苏和心累，照这种情形，她能插得上话的机会不多，真不明白父亲为啥带他参与这种饭局。
宋期又问起苏和留院的事，苏和没说名额已定，称月底考试会尽力。乔然这才想起往事：“对了，师兄你是不是还教了苏和好几年？”
“教不至于，帮她复习了一段时间，去上海之前的事，一晃她都成大姑娘了。”
宋期说话老太横秋，其实他比陆家硕大不过三岁，上学的时候顺的太厉害，跟的人不是教授就是副教授，正经八本落在医院里头，已经相当有名气，所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稍许，苏良有就聊到了正题，他问宋期：“任命书下了吗？”
“已经接到了，上海那边还需要两道手续，估计月末之前能到二院。”
埋头吃饭的苏和，听到“二院”俩字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问出今天第一个问句：“哪个二院？”
宋期笑的十分从容“你们那个二院。”
苏和“咯嘣”一声咬碎嘴里的鸡软骨，震惊：“师哥你犯什么事了，发配到我们医院了？”
乔然一口汤没含住，呛了满口。
苏良有呵斥苏和：“你那脑袋里都是些什么？”
苏和理直气壮：“我师哥在上海不是混的很好吗？年轻还有阅历还有背景，这时候回江州不是发配是什么？”
乔然见苏良有又要发火，缓和道：“你师哥要来咱们医院当院长，是回来镀金，懂吗？”
乔然话一出口便觉察出了“镀金”俩字用的不对，去看苏良有，果然已有些不悦。好在苏和并不把心思全放在了宋期出任二院院长这件事，那样子是红果果的大难临头。
宋期笑了：“你怎么这么怕我？”
苏和的人生观价值观曾被这个人强行改变，从小到大经历过的第一次体罚就来源于宋期，大三时因为穿超短裙参加迎新生演讲，刚下台腿上就被这人抽出三条血印，现在告诉她他要来当江州二院的院长？
苏和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了。苏和甚至都能想象到自己步步谨慎凄凄惨惨的未来，这时候脑袋里突然闪过另一个念头。
“赵雪也来二院吗？”
三人都觉诧异，宋期问：“你认识赵雪？”
苏和却答不上来了，不认识，却已经对她很熟悉了，宋期想了想，也明白过来苏和为何对赵雪上心，嗔怪的瞧了她一眼：“你每天就关心这种事好了，听说你实习一测差点被淘汰，我说为什么一直隐姓埋名呢。”
苏和又开始脸红，：“我二测可是考了第一。”见苏良有心情尚好，硬着头皮问：“爸，我什么时候能对外说‘苏良有是我爸’？”
苏良有破天荒承诺：“实习结束。”
“真的？”
苏良有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女儿反应这么大，当初也没刻意隐瞒苏和身份，也是因为苏和根本不愿意和苏良有扯上关系。
“你这是怎么了？”
被父亲问起来，苏和才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可是到底为何这么期待“身份曝光”呢？是曾经答应了陆家硕，要做他的女伴吗？
“不过苏和能在急诊科一路过关斩将，也是不容易。”乔然还是那副淡然的口吻，平日里被称作是江州二院四大冰山之一的副院长，今天在餐桌上谨慎的有些过分。因为他得到宋期的口风，苏良有想把苏和安排在他这儿。
苏良有果然马上切进这个话题：“急诊怎么说都不是女人常在的地方，乔然有时间你和陆家硕接触一下，把苏和要到你那去。”
乔然还没表态，苏和却先反对：“二院最好的地方就是急诊，我不想当住院医，你们别管我让我自生自灭。”
“其实苏和的性格不适合在住院部。”宋期表情很坦然，说出这句后，被苏和感激一样的瞧过来，有点不忍心“二院最风光的科室或许是急诊，心动基金若是成功入驻，心内心外才是更好的去处。”
苏和对心动基金不感兴趣，“陆家硕不就是在心外执刀，急诊室算是半个心外。”
宋期笑她太天真：“陆家硕手上活稳倒是不假，毕竟在陕西那些年把他耽误了，这次赴美或许是好机会，但人家不稀罕，我预感陆家硕迟早会后悔，心动基金驻扎到二院以后，江州二院就是上海的后方，全国各地的心脏疾病都会奔着这个基金来，江州二院以现在的实力还远远不够，陆家硕必然会放弃急诊，专攻心外这块肥肉。”
急诊科是陆家硕一手组件的，苏和想象不到，这么一个成熟的团队，会在何种情况下瓦解，但照宋期的说法，陆家硕选择心外是迟早的事。似乎是匪夷所思又似乎顺理成章。
一顿饭吃得苏和郁郁寡欢，苏良有没让苏和坐乔然的顺风车，而是特意吩咐司机绕路将她送到二院。路上显然又要长谈。这次的谈话内容却让苏和意外，苏良有第一次对她的婚恋观加以干涉。
“小和，和陆家那几个小子比，宋期这个人怎么样？”
她在父亲面前有些局促，漂亮的眼眸里全都是惊心动魄，却仍然维持那抹淡淡的笑意：“宋期啊，太老了，比我大了整整十岁，对了，他为什么不结婚？”
“昨天我也这么问他，他说以前没时间想，现在决定找个同行组建家庭，年纪上下浮动十岁都没有问题，还让我帮他物色。”苏良有的话点到为止，他相信女儿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
倒是苏和沉不住气了：“那你就物色到我身上了？”
苏良有从容的笑：“陆家那边还有苏星，他年底回国，其实你也不用担心陆家人的看法，如今我们两家已经是一家人的关系，没有那一纸婚约，也不会就此生份。”
苏和再无话说，一路沉默到医院门口，下车时苏良有的话再次抛过来：“你考虑一下，月底就是宋期的就职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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